第四十一章
「……」一個姑娘家，突然被男人問這樣的問題，就算如譚鈴音這般厚臉皮，也受不了。她羞紅了臉，低頭看著杯中酒液，結巴道，「不、不是這個意思……」
第二天，譚鈴音懷著散心的心情，去朱大聰家蹭吃蹭喝了。
小譚老闆就是清辰。譚鈴音覺得這朱大聰的安排不太好，過生日的前一天才送帖子，多數人都已經有安排了。
是這樣的，譚鈴音發現，縣令大人一提到譚清辰，表情就有些古怪。像是有什麼事兒要說、但又不好開口；表面上裝作不怎麼關心，但實際上又暴露了他對一切與清辰有關的事情都無比在意的心情。
但是吧，考慮到前縣令人品不那麼可靠，唐天遠覺得那死鬼縣令征糧時多半會存有瞞報剋扣的行為，大戶人家給點好處就可以逃賦稅，到頭來這些擔子還要攤在普通老百姓頭上。因此本縣縣太爺這次沒急著征糧，先讓底下的鄉里把本地各家各戶的田產再統計上報一遍，有膽敢隱瞞少報的，罰沒田產，里長連坐。統計完之後，他會派人下鄉去抽查。
來了之後才發現，酒席算上壽星和她，就倆人……
「還不去。」
所以譚鈴音這幾天對縣令大人的態度挺狗腿的。
朱大聰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些。喝酒。」
何況唐飛龍是有前科的。他與他的好朋友唐天遠走得親近不說，還模仿人家筆跡；他第一次來古堂書舍買書，買的一堆艷書里就有龍陽風格的。
朱大聰很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來到此地沒多久，沒認識太多人。昨日送出幾
和圖書個束帖，可是不巧了，馮老闆恰好要去拜訪岳丈，鄧掌柜去鄉下看糧收，小譚老闆也恰好要去鄰縣押運紙張。」
譚鈴音的酒嗝終於打過去，「我弟了。」
唐天遠很享受譚鈴音崇拜的眼神。
譚鈴音猜不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這讓她提高了警惕。因此他再問什麼，她都遮掩著不說了。
簡直太可怕了。
唐天遠大怒，「譚鈴音，你給我過來！」
寫小說的都自帶情節擴展技能，譚鈴音前後聯繫著，一時想到唐飛龍怎樣在夜色中看到前來救援的清辰風流瀟洒進而一見傾心，又怎樣在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打聽清辰的身世，一連好幾天都這樣，不勝其煩。她又想到他以後大概會想方設法把清辰弄到手，為此不惜強取豪奪什麼的……
越是直接，越使人手足無措。唐天遠的心跳又亂了，他看著譚鈴音的眼睛，那雙眼睛因醉酒更加濕潤，兩汪春|水一般。他像是要落入這春|水之中，再也爬不上岸。
據當時在場的夥計小庄描述，縣太爺對自己買的書漠不關心，只是一個勁兒地偷看老闆。
他繼續笑，「因為你心軟，定然不忍心我獨自做壽。」
譚鈴音踮起腳，又湊近了一些。
小廝不太贊同朱大聰的決定，「可是，少爺……」
不過，兩人之間還是有些不和諧，原因竟然是譚清辰。
朱大聰笑著點了點頭。
「我……」唐天遠啟唇，此時此刻，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會如何回答。
說實話，這個猜測不無可能。清辰本來就長得好看，氣質也出眾，像是和*圖*書夏日一早尚攜著晨露的翠竹，清新而溫潤。
「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會是看上咱們老闆了吧？」小庄憂心忡忡。
「是。」
「……」唐天遠很有抄刀子砍人的衝動。
「我在，」唐天遠低聲答道，循循善誘，「譚鈴音，你想做什麼？」
朱大聰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我不信。」
嗝……總算看清了。
對於縣太爺，周正道覺得那小神仙不給戶部寫舉報信已經讓人謝天謝地了，他也不強求太多。再說了，聽縣太爺那意思，欽差大臣已經盯上銅陵縣，想著找茬開刀，所以身為縣令只能這樣做，算是贏得民心的功德一件。從這個角度來看，周正道是和縣太爺站一邊的。
銅陵縣的秋糧差不多收下來了，縣令大人要著手籌備本縣今年的秋糧徵收事宜。糧食徵收比較靈活，有糧交糧，不想交糧的可以用銀錢抵。本縣往年征糧都留有記錄，誰家有良田多少中田多少，哪個鄉交多少多少……唐天遠完全可以按照以前的標準走，這樣可以省不少事。
平頭老百姓對此舉樂見其成，田產大戶則表示很不滿意，孫、齊兩家首當其衝。兩家人都找了周正道疏通，想打聽一下縣太爺這是幾個意思，膽子也太大了，是不是不想混了。
朱大聰神色黯然，「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於是周正道就想辦法把孫、齊兩家勸回去了。他們一開始自然不肯聽，周正道只好抖出重磅消息，「縣令大人已經發現有人盜採黃金了，只暫時還不知道是誰罷了。倘若https://www•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om被他發現什麼，你們還有心思關心那點蠅頭小利？」
「我不是……」譚鈴音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我的意思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我不該這樣草率談論。」
朱大聰反過來安慰她道，「我今日喝了幾杯濁酒，就胡說八道，你莫要在意。」
朱大聰低頭扶了一下酒杯，「我不常這樣。嗯，你不要公子公子地叫，叫我名字就好。」
而且，縣令大人還去過兩次古堂書舍。
譚鈴音迷瞪著眼睛走進退思堂。她本來眼神就不濟，現在喝多了，更加不濟，因此走到近前了，依然看不清楚他的臉。
「你也不信？」
唐天遠的反應比平時慢半拍，所以側著頭疑惑地看了她一下，才把她的話前後連起來：你是不是看上我弟了。
譚鈴音挺佩服縣太爺。這人的私德有待商榷——「妙妙生是大變態」的流言直到現在還活躍在八卦市場，但公平來講，他是個好官。田產統計一般都是國家主導，其中不知多少貓膩，像縣太爺這種，一個小小芝麻官，上任不到一年就敢大刀闊斧地改寫田產統計冊的，實在不多見。這是一個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其中不知要得罪多少人，縣令大人的出發點，也只能是一心為民了。
譚鈴音搖頭，眼圈發紅，「朱大哥，我……對不起……」
「你是不是看上我、我、我……」一個酒嗝卡在她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接下來的字眼。
這時，一個小廝前來說道，「少爺，布穀巷的張媒婆來了，說要給您道喜，還說有大大的喜事等m.hetubook.com.com著說與您。」
朱大聰悶聲道，「什麼意思都一樣。你也嫌我克妻。」
看到朱大聰吩咐要開席，譚鈴音很奇怪，「他們都不來了嗎？」
兩人離得太近，幾乎貼到一起。唐天遠看到她那樣專註地看他，他莫名有些緊張，「你要做什麼？」
小廝走後，譚鈴音問道，「天降姻緣是好事，朱大哥不喜歡？」
大聰……譚鈴音叫不出口。她只好叫了聲「朱大哥」。
譚鈴音拎著個小酒壺，邊走路邊唱歌。唐天遠站在退思堂的窗前，再次看到她路過。離著挺遠，他彷彿就能聞到她身上熏天的酒氣。
譚鈴音也失笑，「想不到朱公子竟也有油腔滑調的時候，我之前怎麼沒發現。」
難道是要親他嗎。唐天遠的喉嚨有些發緊，他眯起眼睛，盯著她的嘴唇。
「……」譚鈴音發現朱大聰今天說話像是甩刀子，刀刀往她致命點上插。
她不滿，又向前邁了兩步，抬頭，與他臉對著臉。
朱大聰說道，「不就是做媒么，打發她走就是了。」
她搖頭感嘆，「我要是不來，你豈不是要一個人過生日了？」
朱大聰反問，「你是說，如果令尊答應我們的婚事，你就願意嫁給我？」
孫、齊兩家大戶都服從了縣太爺，排在他們後頭的，也就不敢言語了。田產統計進行得很順利。
兩人倒是不鬧了，嚇得坐立不安。周正道安撫了好一會兒，並向他們保證「縣太爺並非一顆赤心向朝廷其實他是可以收買的」，終於打發走了。
論相貌，朱大聰儀錶堂堂，論財力，他的珠寶鋪子有不少值錢玩意兒，這ｈｔtｐs://ｗｗw.hetｕｂoｏk.com.ｃｏｍ樣的條件很受媒婆青睞，他雖是個異鄉人，也同樣三天兩頭有媒人跑來給他說妻說妾。
譚鈴音沒感受到他的怒火，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揚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清辰有非分之想，老娘一定閹了你！」說著，兇狠地握拳搖晃了一下，然後揚長而去。
這樣的人，不管是被什麼人看上都不奇怪。
譚鈴音想到他那「鬱悶而死」的第三個未婚妻，便也有些凄然，不過更多的是內疚。畢竟，此事的根源是她。
越想越有可能，於是譚鈴音也憂心忡忡起來。
留下唐天遠一個人在原地兩眼噴火，咬牙切齒。
唐天遠暫時把舉報盜採黃金的問題擱下，他開始忙另外一件事情了。
這件事的意義在於，有了這個新的統計冊，以後徵稅就基本按照新的來了，不止今年，往後的每一年，這些大戶人家都要按照新的統計冊如實交稅。
櫻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唐、飛、龍。」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好說道，「朱大哥，克妻之說純屬妄言，你不要信。」
譚鈴音鬱悶地回了縣衙。回去之後，聽說朱大聰差人送了拜匣來，譚鈴音打開看了。原來這朱大聰明日過壽，要置酒席款待朋友，邀請她過去吃席。譚鈴音雖是個女子，不過拋頭露面慣了，尋常人待她與男子無異，請吃酒也就算上她一份。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譚鈴音有心事，一個沒控制好，喝得有點多。好在沒醉成鬼，她還有點意識，能自己走回去。朱大聰不放心，親自把她送到縣衙，之後他自己也一步三搖晃地回去了。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