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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唾液。

庚敖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看向阿玄，和她一邊往回走，一邊隨口問道：「你們方才言何，她笑至如此地步？」

登上山階，沒走幾步，庚敖便停下來，說要抱阿玄上去。

年輕的國君勵精圖治, 繼位不過短短兩年, 便西平戎狄, 二度敗楚, 民望與日俱增。他端坐于車中，神采奕奕，身畔便是昨日剛迎娶的新婚君夫人，來自周朝的王姬。

「到了。」庚敖說道。

玉璣抬頭，看見庚敖笑容滿面，沿著山道正朝這邊大步而來，慌忙閉口，抱住阿玄耳語：「莫叫他知道我學舌！」說完轉向他埋怨道：「你怎來了？嚇我一跳。」

阿玄微微一怔，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何時之事？」

武伯都如此開口，玉璣只得作罷，對著阿玄怏怏地道：「等你空了，定要記著傳個信。」

庚敖笑看了眼阿玄：「是孫兒粗心了。等拜見過叔祖，回去我便讓她好好休息。」

武伯自然沒有應允，玉璣掩飾不住滿臉的失望之色，央求道：「叔父，那我去王宮住幾日，可好？」

翹首等待之中, 那輛載著國君和新婚君夫人的馬車, 終於出現在了穆人的視線之中。

阿玄感到被人輕輕晃了兩下，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王姬之美名, 穆人亦早聽聞。當初傳出國君求婚于周室的消息之時, 國民便已開始期待，盼望周室王女能夠入穆。昨日大婚，她乘輜車入城，路人但見車之華美, 不見車中之人，等到此刻，方終於得見其容。

玉璣輩分雖高，畢竟是個花齡少女，平日陪著武伯居於山中，地位雖是清貴，身邊卻少說話之人，今日得見阿玄，先是被她美貌一眼降服，又見她言語溫柔，態度可親，此刻和她一起漫步于山道，嘴裏有著說不完的話，慢慢逛了附近的賞景之處，走走停停，一個悠長午後，不知不覺過去，待日頭偏西m.hetubook.com.com，返身回來之時，玉璣對著阿玄，已是無話不說，簡直相見恨晚。

阿玄沒想到武伯還有如此一面，臉龐發熱，急忙點頭，被玉璣依依不捨地送出門，隨了庚敖循原道下山，坐上馬車，想起方才一幕，越想越是牙癢，忍不住握拳，重重捶了一下庚敖的肩膀，埋怨道：「玉璣要來，你讓她來便是！為何定要阻攔？」

她感嘆著。

雖相處不過半日，阿玄卻頗喜歡這個爛漫天真的女孩，正想開口，庚敖正色道：「小姑姑，這幾日我與她事多，忙，你去王宮多有不便，還是改日，待侄兒空閑了再親自接你來，你要住多久都隨你。」

玉璣在旁，一直咯咯笑個不停，阿玄卻漸漸神思恍惚了起來。

玉璣和伯伊夫人不合，更不喜王宮壓抑，平日有時庚敖邀她，她都不肯過去，今日卻一反常態自己開口要去，這也是少見。

庚敖笑道：「叔祖很是慈和，見了你必會喜歡，不必擔心。」他端詳了下阿玄，抬手捋了捋她鬢邊一綹垂下的碎發，下車，將阿玄抱了下來，兩人站定后，指著前方道：「那裡便是了。」

這位來自周室的王姬君夫人，不但如傳言中那般有著絕世美貌，還如此親善。

少女上前，高高興興地挽住阿玄臂膀：「我是敖的小姑姑，往後你叫我玉璣便是。」

玉璣埋怨：「正在等你！你磨磨蹭蹭，此刻才到，害我好等！」說完便拖著阿玄往裡而去，跨入門內，高聲喊道：「叔父！新婦至！」

庚敖失笑：「好，好，我不叫。叔祖可好？」

武伯沉吟之時，玉璣又向阿玄投去眼色。

玉璣偏頭看她：「他未跟你說過？」

庚敖眼神一暗，慢慢湊到她的耳畔，含住她耳垂，輕輕咬了一口：「今日孤之國民，俱為君夫人傾倒，眼中只見夫人，不見孤。今夜汝當如何慰于孤？」

庚敖渾不在意：「叔祖面前，何話不能說？他老人家可是盼著我早日得ｍ•hｅ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子！王宮實在冷清。」

面前忽然一個聲音道。

玉璣面露費解之色，忽然彷彿頓悟，捂嘴吃吃地笑：「我知曉了。他必是怕被你知道了要笑話，這才不說與你的！大半年前的事了，有一晚深夜，我與叔祖都已睡下，他突然跑了過來，跪到叔祖面前，說要立你為君夫人，懇請叔祖應允……」

又傳言，新宮以香木而造，內引溫泉之水，天晴之時，隔著東水，岸邊彷彿都能聞到香木蒸騰而起的沁人芬芳。

……

「絕不是我不想陪叔父，只是好久沒去王宮了，總要走動走動。」

她說完，自己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捧腹，笑聲驚動停于道旁一株老樹上的幾隻鴰鳥，撲稜稜地展翅飛走。

阿玄頓時耳燥，玉璣卻分毫也沒聽懂，辯道：「你忙你的，我只要她就是了！」

庚敖哈哈大笑，將她順勢壓倒在了地席之上：「這丫頭渾渾噩噩，沒半點眼色，她若來了，到時日日纏你，白日便罷，不定入夜還要與你同睡，叫我如何是好？」

……

她抬頭，看見門口匆匆出來了一個少女。

年輕的國君，為了一個女子之歡心，不惜奢靡至此，為此還曾引來丞相等人的反對。但國君依舊一意孤行。

庚敖也不以為意，笑道：「走吧，去向叔祖辭個別，便好回去了。」

「哎呦，你說好笑不好笑？他竟當著叔祖之面說出如此沒羞沒臊的話！這便是我所知的敖？聽的我好生肉麻！偏當時叔祖卻是應許了……」

武伯含笑點頭，命玉璣代自己接了，道：「你遠道而來，路上必定辛苦。」他看向一旁的庚敖，「你原本不必今日便趕著帶她來此的。等過些時日，亦是無妨。」

他便牽住了阿玄的手，帶著她，不疾不徐，登上了半山，朝著山道旁的屋舍走去時，阿玄聽到庭院里傳出一道清亮的聲音：「敖和新婦還未到嗎？」似是在問旁人。

阿玄搖頭：「我自己上。」

阿玄步入一間布置簡單的內和_圖_書室，看見一個青衣老者坐于地席之上。老者面容清瘦，精神卻是不錯，雙目含慈，唇角帶著笑意，便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隨後雙手奉上一雙鞋履。

阿玄一時雖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為妥，只是見她雙眸明亮，笑容甜美，言語不見矯揉，心中頗喜她爛漫，便朝她一笑，點頭道：「我正是。」

阿玄搖頭。

漫山秋色，半山腰間，隱約有一房舍露出青色屋角。

臨近中午，馬車到達，停在了山腳之下。

玉璣還要爭辯，武伯眼中含笑，望了庚敖和阿玄一眼，撫須道：「玉璣，聽你侄兒的話，且過些時日再去吧。」

從前若逢國君儀仗出行，必是萬眾矚目之焦點，然此刻，車駕之中，那位英俊的國君似乎也黯然失色了，幾乎所有人的矚目焦點都落在了他身邊的君夫人的身上，隨著她以笑容回應，路人為之激動，歡呼和問安聲變得更大，原本只是稀稀落落幾聲，很快，前後左右，聲若波濤，一陣跟著一陣，不絕於耳。

他想了下：「也好。我們慢慢上。」

飯畢，庚敖陪武伯弈棋，阿玄知他二人有話要講，侍棋片刻，退出，便被迫不及待的玉璣引出門，帶她賞玩附近山景。

庚敖挑了挑眉：「你去問叔祖。叔祖點頭，我便留她陪你。」

阿玄含含糊糊地道：「沒什麼。」

丘陽王宮已經陳舊了，只有木蘭宮那樣的地方，才配的上如此美人入穆安居。

人人天生便樂愛美好，物如此，人亦如是。

她說完，彷彿想起了什麼，急忙轉頭沖庚敖道：「她可叫我名字，你不可！」

阿玄臉更是漲熱，雙手推擋，就是不叫他親到自己，庚敖彷彿燥了，伸手一下將她雙手手腕扣住，屈于頭頂，阿玄便不能動了，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那一張臉朝自己越壓越近，越壓越近，最後停在她的面龐之上，和她四目相對，彼此呼吸可聞。

路人靜默了，片刻后，有人向她歡呼道安，她彷彿聽到了ｈｅtｕbｏｏｋ•com.ｃoｍ，微微一笑，轉過頭，朝著道安聲的方向，向著路人點頭致意，笑容之中，說不盡的霧鬢雲鬟，明眸皓齒，熠熠光彩，宛若神女。

少女跨出門檻，抬頭看見阿玄，眼睛一亮，立刻朝她徑直跑了過來，停在她的面前，睜大眼睛，驚嘆道：「你便是王姬，敖之新婦？」

這些傳言，之前曾流傳甚廣，但今日，等親眼見到了王姬之姿，再無人覺得那座木蘭香宮造的多餘了。

……

阿玄躲開他朝自己壓下來的一張臉，呸了他一口：「厚顏無恥！當著叔祖的面，竟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庚敖告訴過她，他有一個小姑姑，名叫玉璣，輩分雖高，年紀卻比她還要小些，一直伴著叔祖住在此處。

庚敖笑嘻嘻道：「小姑姑聽岔了。方才侄兒說，是我與她俱都忙碌，實在無暇照顧於你。」

出城之後，一路前行，她坐著坐著，感到有些困，當時庚敖抱著她，讓她閉目小憩，沒想到她竟睡著了，一路睡到這裏。

王宮位於城北正中，從此處出發至北門，路不過短短數里，時不過燃半柱香，然就在這短短數里的半柱香的途中，道路兩旁的穆國之人，無不為與國君初次一道現身的這位年輕美麗的君夫人所傾倒了。

玉璣頓時面露不舍之色，抱住阿玄胳膊不放：「你自己回便是了。我要留她多住幾日。」

武伯注目了她片刻，點頭：「王宮中若無緊急之事，你二人留下用膳吧，遲些再回。」

她頓了一下，模仿庚敖當時語氣：「想到和她朝朝暮暮，共此一生，我心中便甚是快樂……」

馬車終於駛出北城之門，將歡呼之聲漸漸拋在了身後，速度也隨之加快，朝著熊耳山的方向馳去。

「我早就知道你了！一直好奇，到底是如何美人，才能引我侄兒如此上心，那夜竟似發了癲狂，深夜獨個人從城中跑馬到了此處，跪求叔父允他娶你。今日見你，我方信了。莫說是他，連我都想和你日日一起，夜夜同眠，不要分開才好呀！」wｗｗ.hｅｔubｏok•cｏｍ.coｍ

庚敖幾步並做一步地登上山階，走到阿玄近旁，道：「要回了。」

庚敖帶她前行。山腳之下，早有小築中的僕從於此等候，見到庚敖和阿玄，迎上來向兩人行禮，隨即引他二人上山。

此刻見到這少女從庭中匆匆而出，又聽到她方才大喇喇地稱庚敖的名，便知她應就是那位小姑姑了。

這少女，論輩分是長輩，但論年紀，以及說話口吻，卻活脫脫不過只是個小女孩。

……

庚敖停下腳步，笑道：「小丫頭！既要充長輩，怎無半分長輩模樣？」

她還是秭女的時候，大半年前……

「吾乃爾之長輩，爾敢不從命？」她又端起了架子。

阿玄「啊」了一聲，急忙離開他的懷抱，坐直了身子。

正當秋濃，山色爛漫，身後侍從跟隨，玉璣挽住阿玄的手臂，向她指指點點周圍風光，

她轉頭，看了眼身後，見侍從尾隨於數丈之外，近旁無人，湊到阿玄耳畔：「我悄悄告訴你呀，我當時一時好奇，躲在門外偷聽。我聽到叔祖問他，為何要娶一個秭女，你猜我聽到他說了何話？」

「這丫頭可是瘋了？越發沒有樣子了！」

阿玄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阿玄知接下來要拜見的那位武伯是庚敖叔祖，不但地位超然，而且德高望重，唯恐自己方才不小心睡壞了妝容，急忙抬手摸了摸面頰，又去摸頭髮。

隨著馬車由遠及近，轔轔而來，穆人漸漸看清, 馬車中的那位女子, 頭梳中衡高髻，身穿莊重禮服，並肩坐於國君身側，傳聞並未誇大, 果仙姿玉貌，絕代佳人。

先前國人中有傳言，國君在東水之畔營建那座木蘭新宮，據說就是為了周室王姬而造。不少人特意跑去看過，新宮矗于東水之畔，遙遙看去，宛若仙宮。

玉璣歡呼一聲：「你自己說的，可不準賴皮！」放開阿玄，飛快便跑了進去。

她說完，眼巴巴地看著武伯。

阿玄忙道：「孫婦不累。知夫君對叔祖一向敬愛有加，今日便能得見叔祖慈顏，心中甚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