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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本無邪

作者:蓬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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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即便他起先沒有決定出手,聽完她的這一番話,也實在是沒有理由再反對了。
「你那麼些點陪嫁的私房錢,還是自己留著做兩件衣衫吧!」
魏梁收笑正色道:「君侯但請放心。有了前次教訓,魏梁必定謹慎百倍,絕不負所托!」
他就坐在自己對面,卻一語不發。看他神色,神色如水。
小喬語調柔軟,忽然朝他俯身了過去,唇瓣輕輕碰觸了一下他一直緊緊閉著的嘴唇上。
徐夫人和朱夫人得知魏劭又要舉兵出征了,前鋒已上路了,雖然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別離,但還是各自心頭不舍。知道魏劭出發前必定會回來辭別,徐夫人午後起,便帶著朱氏和小喬在前堂等著。
兩張臉瞬間就靠的很近了,小喬精緻漂亮的鼻頭帶著些玉質的溫潤涼意,輕觸著他的面頰,兩人呼吸幾乎混合在了一起,狀若交頸呢喃。
小喬搖頭,語氣誠懇:「我並無此意。夫君若真不救,我猜測,應也不全是因為執著于祖父之輩的舊怨。早上我從祖母那裡聽來,并州十五萬人馬正欲往石邑而來,夫君正面迎敵,想必是抽不出多餘兵力顧及兗州。」
魏劭笑了:「我若不救,便成了胸襟狹窄之輩?我又豈會在意這些虛名。勝王敗寇,這道理你不知道嗎?」
方才他也預備妥當,正要起身去前堂,她卻突然不期而至,來到了這裏。
在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說的話。自己覺得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
小喬問完那句「可行否」,便等他回答。等了良久,他卻始終沒有任何答覆。
「我已決定,石邑要戰,兗州也要保。陳翔將女兒嫁給薛泰之子,人與許諾送去的萬斛糧、一千金已經上路,公孫先生信中有言,陳翔為保萬無一失,舍大道走小路,派一千兵馬護送。我給你兩千人馬,你去替我把人糧全部劫來。我即日便差一使者攜我密信去往揚州,允他若出兵攻伐徐州,兗州兵解,事畢則將糧帛送去給他,外加北馬一千匹。楊信本就覬覦徐州,又有我加持,這樣的機會,他豈會放過?https://m.hetubook•com•com
漁陽城中備戰氣氛濃厚,魏府的高牆之內,氣氛也與往常有所不同。
小喬停了一停,換了胸中的一口氣:「東海廣且深,尤卑容百川;五嶽雖高大,不逆垢與塵。我知夫君有高比九天之志,也有擎天踏海之能。提及幽州魏家,天下無人不知。第一便是魏家有抵禦外侮之名,此獨一無二,魏家四世三代,一脈相承,到如今夫君的手上,更是不墮先祖的威名。此次兗州有難,夫君若能慨而救之,不止兗州軍民感恩戴德,便是天下之人,也會傳揚夫君海量胸襟。」
前堂,漁陽的二三十文官武將早已經等的焦急,終於看到魏劭從堂後轉身,立刻靜止,分列兩班聽候差遣。
他可以猶豫,她卻不能再猶豫了。也沒有這樣的資本。她是一定會盡百分百的努力去說服他的。
「夫君以為,可行否?」
實在叫她猜不透他心裏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
彷彿條件反射一樣,小喬眼睛還沒來得及完全睜開,人就立刻從枕上彈坐了起來。
魏劭此刻的心情有些難言。不知是什麼感覺。驚?喜?或許還有一點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出了魏府大門時,他便已經下了決斷。
……
城中從早上開始,民眾便感覺到氣氛開始凝重起來。不斷有大隊軍士從北、南、東三個方向的城門穿城而過聚到西門外的曠野之上,兵勢密密麻麻,旌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盡頭。隨後消息傳開,說是君侯要發大軍去往石邑與陳翔決一大戰。民眾對魏劭軍隊一向愛戴,聞言競相趕去西門送米送糧,不一而足。太尉衛權向民眾致謝,一律婉拒。
他想到的那隻鷹,和她說的不謀而合,便是揚州刺史楊信。
魏劭笑道:「將軍有大用,我才留你到最後。」
「此圍魏救趙之策,我既想到了,夫君自然也能想的到。我也知道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要楊信於此時攻伐徐州,就是要他與陳翔為敵。陳翔勢大,楊信雖貪財,也未和_圖_書必就肯會為糧帛而得罪了陳翔。說動楊信才是最難之處。我看天下,也就只有夫君才有這樣的人情和威信,能遣的動楊信此人了。」
……
小喬徑直走到他面前,朝他微躬身後,沒問便上了榻,跪坐到他案幾的對面,與他正好隔案相對。
少年時父兄同亡的那幅凄烈場景太過刻骨,隨著時間流逝,陰影非但不能沖淡,只會愈發深刻地紮根在他心底的深處。只是有時候未曾浮現上來而已。
魏劭看了她一眼。
……
祖母雖未明說,但魏劭又豈能聽不出來。
魏劭從榻上起了身,拂平衣袖,便快步經過小喬身邊,邁出門檻往前堂而去。
只是就像他今早去見徐夫人時曾說的那樣,他的心裏,橫亘著一道坎。
徐夫人看到了,有些不喜,卻也沒說什麼。
……
魏劭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
魏劭神色微微一動,但沒有出聲打斷。
魏劭和她四目相對,依舊沒什麼表情。
魏梁哈哈大笑:「君侯妙計!徐州若失,薛泰能安身何處?必定回兵救城!那陳翔丟了女兒糧帛,薛泰偷雞不成蝕把米,看他二人還如何做成一對好親家!」
魏劭似乎一怔。眉頭隨即輕輕挑了一跳。
「夫君娶我,也是為了兗州。兗州如今就如同你盤裡的肉。若能保,我實在想不出來,你為什麼要把它讓出去,以後再從旁人之口奪回?」
魏劭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你還有何多話?」
……
她若得知了兗州危急的消息,會來求他出手相助,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魏劭發號施令,拜李典為大將軍,統領十五萬兵馬分五路發往石邑。第一路由李崇居左,第二路由張儉居右,其餘三路也各拜了上將,無一不是能征慣戰的魏家忠將。由這五員上將各統領部下剋日整兵啟程。
徐夫人這才命人各自散了回房。
小喬跟著她兩個人一直等到天黑,才得了個消息。魏劭軍情忙碌,這會兒恐怕回不來,怕祖母和母親空等,讓她們先各自回去歇息,遲些他回來,再去一一拜別。
就像她剛和圖書才說的那樣,昨夜魏梁走後,他獨自在這衙署里等天亮時,魏劭其實就已經有了這個驅鷹逐狐的計策。
他的語氣里,那種小喬熟悉的,帶了微微譏嘲的語氣,又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魏劭沒作聲,一種不置可否的神情。
「兗州此次若僥倖能賴夫君而保全,蠻蠻很是感激。」
魏劭也望著小喬,神情看起來和之前並無二樣。實際他的心裏,卻非常驚訝,甚至說震動,也不為過了。
兗州和喬家的生死存亡,或許也就在這一念了。
魏劭彷彿微微一怔,看了她一眼。
魏劭回來了。
魏劭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簡冊,慢慢坐直身體道:「婦人豈可幹事?且你又憑什麼讓我助力兗州解去兵災?」
早上魏劭雖然沒有明說,但起身前的那句話,應該表示他已經決定援手兗州。衙署回來后,小喬的心情終於也稍稍放鬆了些。徐夫人叫各人各自回房后,她就一直等在房裡。
不得不說,她很聰明,聰明的出乎了他的想象。一番話層層遞進,說服力極好。
她停了腳步,轉過頭。
魏劭又命主簿衛權為太尉,監糧草上路,自己另領一支精英親兵另行上路。
書房裡靜寂下來。
或許,他還在猶豫?
魏劭微微一笑:「此事關乎兗州得失,不容有失,將軍須得謹慎行事。」
「夫君應正事忙,我不敢再擾。先行告退。」
「我從前還在東郡閨閣中時,聽聞淮水一帶,除了徐州薛泰,另家以淮南揚州刺史楊信為大。薛泰和楊信為爭奪地民,素來交惡。陳翔既然能以婚姻糧帛與薛泰結盟,唆他攻打兗州,能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聯楊信去伐徐州?徐州一旦危急,薛泰必定要退兵自救。只要能讓楊信出兵,無論多少糧財,即便傾家之巨,過後我去信給兗州,我伯父父親必定也會如數奉上,無須夫君多費一錢。我當初出嫁時,家人為我備了妝奩,雖九牛一毛,也願全數奉出。」
他也願意對她好些,在某個程度和範圍之內,譬如限於房裡。出了房門,她給自己帶來的www.hetubook.com.com感官上的那些愉悅,並不能沖淡他對於喬家人的厭惡。
小喬道:「夫君,今早我從祖母那裡出來,得知了石邑和兗州的兵情。我也知道我伯父開口向你求助救兵了。除此,伯父也寫了一封家書於我,叫我到夫君面前代為轉圜。我知道我在夫君面前,並無這樣的人情和臉面。只是莫說伯父已經開口,即便沒有伯父書信,我也亟待見到夫君一面。方才我在家,久等不見夫君回來,怕夫君要出征了,所以冒昧闖到了衙署,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夫君見諒。」
小喬垂目道:「我知道我人微言輕。何況喬魏兩家又有宿怨。當年公公與大伯之殤,與我喬家脫不了干係。伯父執意將我嫁來想求媾合,此舉猶如掩目而捕雀,自欺罷了。」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魏劭在自己身後說道,語調淡然,但又彷彿帶了那麼一絲調侃的意味。
所以他猶豫在救與不救的中間,一時難以決斷。
她不禁更加忐忑。
小喬雖然已極力鎮定自己,但望著他的眸光里,還是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緊張之色。捏的緊緊的兩手手心也微微地出了一層濕汗。
……
他也漸漸覺到了,喬家這個嫁過來的女兒,不但很美,而且確實討他的歡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有時她的一些不經意間的神情和小動作,或許她自己尚無察覺,卻能撩的他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小喬慢慢抬起了眼睛:「我也知道夫君去歲之所以娶我,應是遵了長者之命。我更不敢奢求夫君放下心中父兄之仇。只是魏喬兩家既然已經結成了姻親,在世人眼中便形同訂立盟約。如今喬家有急,夫君若袖手不理,未免有負盟約。況且,魏家強而喬家弱,兗州若失,于夫君顏面也是有損。」
魏梁不解。魏劭附耳過去,低聲說了一番話。魏梁十分驚訝。
眾將官領命各取兵符,紛紛離去。剩下魏梁在一旁,眼見人都散了,自己竟沒有被點到名,以為魏劭因為去年底自己在路上不慎丟了女君而不信任自己了,很是焦急,上去追問道:「莫非君m.hetubook.com.com侯不信梁?」
小喬離開了他,坐了回去,朝他微微躬身,隨即起身下榻轉身朝外去。
前頭的議事堂里,魏梁等人二三十員都已召齊,等著他發命了。
她等到了很晚,過了凌晨,將近丑時,實在熬不住了,和衣卧在床邊眯了一下的眼。意識朦朧的時候,耳朵里飄進來門外春娘和什麼人說話的一陣聲音,接著是她耳熟的腳步聲……
但是現在看來,她那番話似乎並沒起什麼大的作用。
小喬直視著他的雙眸:「我找夫君,自然是求夫君助力兗州,解去薛泰兵災。」
最後,她輕聲問。
只要自己出面安排,再許以厚利,讓楊信發兵去攻徐州,並不是一件難事。
……
正是因為他在猶豫,或者說,他其實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去按照婚姻盟約對喬家施以援手的理由,所以今早才第一時間去見了祖母。
「說來聽聽。」他的語氣帶了點漫不經心。
魏劭淡淡道:「你找我,要說什麼?」
無論何時,只要想起喬家人當年的背信棄義,恨意便會在他心裏蔓延開來。
徐夫人面色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只是安靜坐等。朱氏卻在一旁面露擔憂之色,眼睛也彷彿有點紅,還時不時地偷偷別過臉,擦拭一下眼角。
只要魏劭稍微能有那麼一點耐心去聽自己說話,她覺得說服他的把握還是比較大的。
上兵為謀。
她原本是跪坐在他的對面的。但忽然直起了腰身,青蔥十指輕輕按在案面之上。
他沒有想到的是,她帶著平常少見的鮮艷妝容,一身新衣,天仙一樣地來到衙署出現在他面前,原來是想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說服自己。
魏劭端坐于榻上的案幾之後。案幾左手邊堆疊著重重簡冊。有些已經拆閱,有些依舊捆紮完好。右手邊平放了一把他的長劍。他手中正握著一卷長簡,聽到小喬進來的腳步聲,微微抬起了眼。
「我不過一閨閣女流,本無多餘見識。但此次事關兗州生死,我斗膽想向夫君提一建策用以解去兗州之兵,倘若夫君覺著可行,也不用分去夫君多少兵力。不知夫君允許我說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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