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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衍不敢動了。

周行衍下顎繃緊，胸口窒感像潮水翻湧上漲。

人出去，夏唯立馬從沙發里站起來，有點擔憂有點不安看著他，好半天：「對不起。」

「我們去遠遠的地方玩，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什麼都不想。」他低柔說。

「……」

夏唯頹喪地：「她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從小就是這樣，她不想說的事情誰也沒辦法。」

郊區小洋房二樓，周母翹著腿坐在長椅上，懶洋洋摘了顆葡萄塞進嘴裏。

「你和她不一樣。」

他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姑娘，緩慢站起來，把她放到床上，又去浸了條溫毛巾，幫她擦乾淨滿是水痕的臉。

她盯著他，半晌，眨眨眼，緩慢地放鬆下來。

向歌一覺驚醒了幾次，乍一睜眼開眼整個人還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她敏銳的發現了，立刻像驚慌的小動物一樣往後縮，然而後面是床，她挪不動了。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好久都沒反應。

「下月月初。」周母警惕看著他，「你幹嘛？你大晚上的過來就是為了給你的小模特問這個？」

「對不起。」他吻著她眼角，啞著聲，像是壓抑著什麼。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夏唯嘆了口氣，「剛開始我只是以為你們倆吵架，再加上她又接了電影，說要準備角色，我就——」她頓了頓，

周母一臉兒大不中留的表情看著他走了，從旁邊拽過手機，點開周院長和*圖*書頭像，啪啪打字：【你兒子要去把妹子，跟你申請年假。】

「能不能，原諒我一次。」

周行衍抬眼，沒說話。

周母噗噗吐出葡萄籽兒來：「急什麼啊，讓她保持著這狀態不是挺好的嗎，要麼等拍完我再告訴你？」

周行衍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水痕，「想不想出去玩？」

「她跟我說她只是因為電影角色需要，」夏唯擔憂皺眉，「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這樣下去哪行啊。」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低低嗚咽，淚水大顆大顆的砸下來，顫抖著低喃。

沉默，麻木又歇斯底里。

她視線才聚焦。

向歌恍惚看他，沒反應。

周行衍無奈：「夏唯說這段時間她每天晚上換著花樣給你弄好吃的，你都不怎麼好好吃。」

周行衍沒說話，視線在她手邊的劇本上停了一瞬，又回來。

周行衍抱著她的手臂鬆了松，「嗯，不上了，我很久沒休息過了，剛好請個年假好好休息一下。」

「以後不會了，以後我都陪著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如果走了，我就去找你。」

周母翻了個白眼，截圖給周行衍發過去了。

「到什麼程度的都有，抑鬱症，精神分裂，甚至輕生，就看之後能不能抽離調整過來了。這也算是一個好演員必經之路，跨過了這道坎兒以後就前途無量，過不來那就算是廢了，乾脆別做這行。」

但是ｈｔｔｐs://www•hetubｏok.ｃｏｍ.ｃｏｍ面對周行衍，夏唯卻有種心虛抱歉的感覺。

向歌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自嘲似的淡淡笑了下：「你不用這樣，我也已經習慣了，不需要別人——」

他強忍著沒放手，揉了揉她柔軟長發，動作輕緩，過了良久，直到她平靜下來。

他才發現她瘦了這麼多。

她應該是睡著的時候也哭過，長長的睫毛還濕漉漉的，眼角通紅。

被送到醫院搶救，胃裡發現大劑量的安眠藥片和鎮定類藥物。

向歌扭過頭來，髮絲摩擦在枕頭上，細微的沙沙聲。

可是又不是鐵做的，哪有那麼多的堅強。

看著周行衍陷入沉默，周母斜瞥他一眼，「怎麼了，你的小模特出不來了？」她「哇」了一聲，「夠早的啊，這還沒開始拍呢，一般都是殺青以後，少則一兩個月，多了多少年都不好說了。」

她微微彎了彎唇角，聲音低低弱弱的：「你來了啊。」

向歌瞪大了眼睛。

男人的手掌溫熱，氣息有乾淨又厚重的安穩熟悉感。

周行衍笑了：「你怎麼欺負她啊。」

她看著他，腳往後縮，輕聲呢喃：「我知道我是誰……」

她又搖頭。

周行衍也正垂著眼看她。

「你很棒。」

暖色的牆紙，羽毛吊燈光線柔軟，此時卻顯得冷冰冰的。

周行衍剛好在這個時候進來。

周母想了想，又繼續道：「不過她那個角色，也不是不能理解，和_圖_書想感同身受還是挺難的，必須先讓自己進去。」

她人本來就瘦，此時看起來好像更瘦了點，蒼白手背上掌骨線條一根一根。

周行衍聞言抬起眼來：「你和她什麼時候認識的。」

同情我。

周行衍揉了揉額角，「那您有什麼辦法。」

「行行，我好害怕。」

向歌仰著頭看他，神情慢慢發生了一點變化。

「感覺自己像是兩個人。」

薄薄的唇瓣輕輕落在她濕潤的眼角，和肌膚輕柔貼合。

周行衍斂睫無聲笑了一下：「是啊。」

夏唯家的裝修風格整體都偏暖。

向歌注意到他的表情了，歪了歪腦袋。

周行衍站在原地。

她沒說完。

直到向歌睡著，周行衍人才動。

他下巴擱在她發頂，手臂緊了緊，聲音平緩低啞，強調似的，一遍一遍重複著叫她的名字。

誰都沒發現他隱藏在表皮下的本質，沈靜在發現各種求救方式效果甚微以後，整個人慢慢開始發生變化。

周行衍就當她默許，拽著被角向上拉了拉，又幫她整了整枕頭，人側身躺在床邊，手肘支在枕邊撐著頭，另一隻手臂隔著被子把她整個人環起來一下一下拍，聲音又輕又緩，在昏黃的燈光下有種低沉的溫柔，

周行衍沒答。

很久了。

向歌縮著肩膀，垂下頭，突然開始哭。

周行衍圈著她手臂收緊，人倏地傾身靠近。

「我很害怕……」

就是太感同身受了才出不來。

周行衍抿著唇wｗｗ.hｅtuｂoｏｋ•coｍ.ｃｏm，人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周行衍聲音放軟叫她：「向歌。」

周行衍點點頭，人往外走：「幫我跟爸說一聲，申請年假，就不向上級請示了。」

向歌看著他靠近的動作，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她側過頭來，「不過你和她，我總覺得你們好像認識了很久了。」

「沒能一直在你身邊，對不起。」

向歌猛地轉過頭去，驚瑟看他，人無意識往後縮了縮。

出差的周院長那邊回的很快：【准，讓他把不到手就不要回來了。】

「我是向歌。」她眼神空洞洞的，喃喃自語，彷彿在提醒自己。

他身體前傾，伸臂把她攬進懷裡。

她徒勞地向後，脊背緊緊貼上床板。

明明她和她認識了八年，她是她的朋友。

「……」

周行衍低垂著眼睫，抬起手來，手掌落在她發頂。

向歌低垂著眼，沒反應。

「後來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六七年前吧，在法國。」夏唯回憶說，「我在預科的時候就聽說過知道她了，後來又去了同一所高中才算是熟悉起來。」

向歌微顫了下。

視線相碰，她很快垂下眼睫，被他裹在被子里的身體動了動，終於啞聲開口：「你不上班了。」

「我跟她一模一樣……」

「這種情況還是常見的。」

向歌回神，緩緩搖了搖頭。

周行衍抬起眼來。

向歌蜷著坐在牆角，唇線抿的緊緊的，眼眸漆黑。

她一直告訴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不怕。

向歌終於抬起眼來，看他。

壓抑控制多年的恐懼又突然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連帶著往事一股腦傾瀉翻湧，在腦海里盤旋，像揮之不去陰影。

他又叫了一聲。

她再搖頭。

周行衍喉間微滾，往前挪了一點兒。

周行衍站在原地不動，給她反應恢復的時間，低聲叫她名字提醒：「向歌。」

「歐洲你呆了很多年，應該也呆膩了，不然我們去日本好不好，現在這個時間也許還能看見櫻花的尾巴。」

「你比她要勇敢得多。」

「我出不來了……」

「餓不餓？」

直到高考的前一天，她自殺了。

「向歌。」

周行衍強忍住胸腔澀意，回身關上門走進來，坐到床邊：「再睡一會兒？」

懷裡的女人小小一個，單薄的像紙，彷彿力氣再大點她就會散架。

夏唯猶豫了一下，人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夜幕低垂，房間里漆黑一片，她呆愣愣看了黑暗中的天花板一會兒，突然抬手，拍開了床頭燈。

溫熱的，軟綿綿的觸感。

沈靜的父親沈書恆，省重點高中老師，溫和儒雅，在學校里深受學生喜愛。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她淡淡說，「我知道我是誰。」

「算了。」周行衍嘆了口氣，「什麼時候開機。」

從一開始，她就沒因為這件事情，因為向霖哭過，她一直告訴自己，她從來不怕他。

黑漆漆的眼底一片茫然，長睫輕顫，眼睛有點腫，眼角還帶著淺淺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