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動
池塘里的水都已經結冰了。厚厚的冰塊將裡頭的風景完完全全的覆蓋住，滿園夏日的清荷風舉，錦鯉嬉遊，到了眼下不過一片白茫茫。似乎再好的時日總會有過去的那一刻，就如同春日里開的花總有一日要凋零。
空氣在一瞬間沉寂下來，似乎有細小的，纏綿的燈花從風燈籠里漏出一兩絲。
沈妙靜靜的看這樹上的青年。
沈妙搖了搖頭，想著今日在公主府發生的一切，不覺一個頭兩個大。便先自個兒爬上了馬車：「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回沈宅再繼續細想，畢竟今日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是因為有些情緒連他自己也無法遮掩，所以才要到人都看不到的樹上，連面具也不願意摘下，安靜的坐著吧。
風捲起地上的碎葉，從湖面吹過。湖面結了冰，堅硬如磐石不可動搖。
冬日都會過去，春日總會來臨。
從陽張大嘴巴，倒吸一口涼氣。他本身生的就有些嚴肅，平日里神情又板正，這會兒這副模樣實在有些滑稽。
她心裏很是有些不安。
既然是鄉鄰的宅院……沈妙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堵高高的牆上。她道：「翻牆吧。」
可似乎也能恍惚透過面前的湖面，瞧見春日里微風拂過，水花漾開，一池春|水泛起粼粼波光，花紅柳綠的好景象。
沈妙也犯難了，不讓從陽用輕功，她就要走出沈家大門，沈家大門可是沈信的兵在守，不可能不驚動。這麼半夜三更的出門，怕是她還沒出大門，家裡人就三三兩兩的全部驚醒了，到時候要她解釋，她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夫人。」從陽回過神，一臉為難：「屬下現在不知主子在什麼地方。」
他錦衣華服，身材挺拔，悠然從容的行走于夜色中，滿身都是擋不住的風華。
正說著，驚蟄和穀雨氣喘吁吁的跑出來，看見沈妙后也是鬆了口氣，驚蟄道：「奴婢們在外面等著，楊姑姑說您出來了，奴婢還以為她騙人呢。後來見屋裡沒人才過來瞧瞧，沒想到姑娘真的出來了。」她又左右看了看，困惑不已：「不過明明就只有一間屋子，奴婢們在外面守著也沒看見姑娘什麼時候出來的，莫非公主府里有密道不成？」
只是那背影，到底是有幾分寂寥。
沈妙盯著他的背影，良久后才道：「對我來說不重要。」
「如果我說是，你要告發我嗎？」謝景行笑的邪氣。
沈妙再往後縮，卻不願被低看，只道：「知道，我也一樣。」
「只是？」他微微不滿。
沈妙如今已經自發的聽不到從陽的稱呼了，她猶豫了一下，道：「你帶我去見謝景行。」
「不覺得可惜？」
謝景行盯著天上，懶洋洋的擺手：「你回去吧，我沒事。」
沉默的令人心驚，他沒有回答。
那兩個婢子轉身回了公主府，地上只有一隻筐子孤零零的剩著。
沈妙心中無聲喟嘆，從墳墓里爬起來又活了第二遍的人，從某些方面來說應該和鬼差不多了。復讎道路上她一個人踽踽獨行，一直都是。
從公主府里轉出幾個下人打扮的婢子，手裡不知道是拿了一筐什麼東西，將筐子里的東西潑了，罷了將那筐子一併扔在地上。
「是是是！」從陽一個激靈站直身子，也不敢去打量沈妙是什麼神色。
「你知道什麼。」一邊的婢子瞪了她一眼：「這東西誰知道有沒有毒，若是有毒，賣了豈不是就惹了麻煩。好了別看了，走吧。」
「臨安侯懦弱無能，優柔寡斷，不配為人父。真正的謝小侯爺就算當初沒有夭折，也一樣會死在方氏手中。」
卻是早前被醫館送來的，「非常碰巧」收到的容信公主心疾的藥引。然而此刻被人棄如蔽履，還被冠上了「有毒」的嫌疑。
她這話一出，從陽就連連搖頭，目光里甚至有幾分驚恐，道：「不可！」
他轉身朝沈妙走過來，在沈妙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俯視沈妙，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那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好人。」他的聲音低沉動聽，在夜裡和著冷冷的風灌進耳朵，教人渾身發燙。
「沒有就是最好了。」沈妙卻沒有理會他有些嘲諷的話，她心平氣和地開口。
誰說不是呢？
從陽獃獃的看著她，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奉命保護沈妙的安全，整體在沈宅里注視著沈妙的一舉一動，自然知道沈妙是個什麼樣的人。沈妙端莊沉穩，極守規矩，小小年紀也耐得住寂寞，看著就像是從公里出來的貴人，總而言之便是平日里一些微小的舉動也昭示著良好的教養。從陽也時常在心裏感嘆這位少夫人個和旁人不同，生來就是極為高貴的。誰知道此刻卻聽聞這位高貴的少夫人要翻牆，從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有個婢子就很惋惜道：「這點東西花了不少銀子，若是拿到藥鋪里去賣值不得還能賺點兒。就這麼扔了真可惜。」
「怎麼想是你的事。」沈妙答。
傅修宜和太子是傅家人自然就是仇人，不可能和沈妙是一道的。皇甫灝心懷鬼胎，馮子賢一路順風順水長大，溫室里長養的花兒和她骨子裡就不同。羅凌個性正直，怎麼能懂她心裏的陰私算計。至於裴琅，糾葛複雜，前生他到底也在摧毀沈妙人生中重重的添了一筆，這一筆讓她和裴琅之間永遠隔了些什麼，永遠不可能坦誠相待。
「公主府里的話還沒說完，就過來看一看。」
那地上的白虎似乎也覺察出沈妙沒有惡意，況且主人也並沒有表現出敵意，漸漸的放鬆了警惕，有些自來熟的依偎到沈妙腳邊，「呼嚕呼嚕」的叫著。
白虎突然見有人來了，立刻站起來，弓著身子警惕的看著她，嘴裏發出低低警告的嚎叫，可是因為到底太小了，看不出有什麼威懾力，那聲音也是「呼嚕呼嚕」，倒是怪可愛的。
「那你的回答是什麼？」她問。
謝景行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不，我在安慰我自己。」沈妙答。
面前的樹影一閃，有人從樹上掠下。青年的背影挺拔而英俊，遠處的白虎見主人下來，立刻歡天喜地的跑了過來，親昵的蹭對方的袍角。
「我也以為不重要。」謝景行站在池塘邊，他的聲音平靜的，似乎一點兒起伏也沒有，平淡的述說：「從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開始，就有人不斷提醒我，這很重要。」
「我以為對別人重要，對她，我的身份並不重要。」
「總會有這一天。」謝景行漠然道和圖書。
沈妙被從陽的目光看的有些惱羞成怒，就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你這麼說，天下就沒有和你是一道的人了。」謝景行提醒。
沈妙回了沈宅，沈信夫婦都在府里等著她，天色都黑了沈妙卻遲遲未歸，眾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見她安然無恙的回來這才鬆了口氣。沈妙心裏有事，推說有些疲乏想早點休息，眾人不疑有他。沈妙回到寢屋中，讓驚蟄和穀雨下去，自己就在桌前坐了下來。
謝景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就像自樹上穿過的風，輕飄飄的，卻也冷沉沉的。安靜而沉默。
……
謝景行掃了她一眼，沒有從樹上下來，卻是低笑一聲，道：「你是關心我才來的？」
畢竟謝景行的第一隻虎頭環是給了容信公主。畢竟在兩年後回到定京，得知容信公主再犯心疾時，他還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去搜尋藥引。
沈妙頭疼極了。
「你也有傷心事嗎？」謝景行調侃道。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語氣，可是沈妙知道，他的雙眼裡，此刻一定沒有笑意。
昏暗的燈，樹枝掩蓋住了青年的神色，即使看得見，帶著面具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到華麗的紫色衣袍垂下一角，綉著金線的圖案在光下熠熠生輝，那些絲線交錯縱橫，卻是隱隱約約勾勒出了一個瑞獸的圖案。
「但是現在看來，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
接下來的時日，就是足夠令從陽覺得痛苦的了，先前他是以為沈妙要自己翻牆，然而沈妙所說的翻牆是指在一面牆的兩面都摞起墊腳的東西，摞成階梯狀，沈妙再從牆這一面走到另一面。
他說：「緣分到頭而已。」
沈妙還在看這睿王府的布置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富麗堂皇，不過是個暫住的落腳地方，竟也修繕的如此講究，卻不知真正大涼的皇宮會是如何氣派不凡。正想著，面前卻多了一個穿著黑衣的中年男子。
「又怎麼了！」沈妙的耐心都快要告罄了。
連入夢都是奢望。
沈妙皺了皺眉，從陽日日在沈宅盯著她，的確是沒可能知道謝景行的下落。今夜她從公主府里出來的時候，謝景行又走得太快，她還來不及問，眼下倒是真的無人知道謝景行在什麼地方。
紫衣青年就懶洋洋的睡在樹上，雙手支著腦袋，他面上的音色面具也沒取，樹上掛著風燈籠，微弱光環下，他的神情說不上蕭索，也談不上快樂，只是有些微微的寂寥。
「你問我是不是要滅了明齊。」
沈妙：「……」
「你也知道遲早都會有這麼一日，又何必多過牽挂。盡人事知天命，做過的事情已經仁至義盡，其餘的再過分，也不過是緣分走到盡頭而已。」沈妙道：「沒有誰是給一輩子和誰走一條道的。譬如我的親事。」
穀雨忙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她莫要胡說八道，這畢竟是在公主府外頭，就算公主府真的有密道那也是公主府的秘密，哪能這麼肆無忌憚的被她們說出來。
明齊的冬天冷起來的時候，人人都不願意在外頭自走動。若是夜裡，街道上更是空無一人，就連鳥雀貓狗都縮在溫暖的窩裡，不願意挪動一點兒地方。
從陽面露難色，沈妙見狀皺眉問：「你連這個也做不到么？」
沈妙盯著他，那雙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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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衣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點點頭，道：「主子在後院，跟我來吧。」
就像她的婉瑜和傅明，她可以救很多人，唯獨這兩個救不了，這輩子，窮盡一生也救不了了。無論她今後能否大仇得報，或是連同沈家一起過得花團錦簇，這份遺憾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只能在夜裡翻來覆去的咀嚼。
從陽忙不迭地點頭。
就如同上一世傅修宜之於她，沈家二房三房至於她，就是因為撕破臉時有多冷酷，原先那些溫情脈脈的時候就有多嘲諷。如果是來自於謝鼎的無視或是傷害謝景行可以不在意，但是容信公主卻未必。
等沈妙「翻」過最後一堵牆，來到睿王府的時候，從陽已經累的有些不想說話了。
過了半晌，她問：「謝景行，你想滅了明齊嗎？」
沈妙：「……」
驚蟄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沈妙，沈妙眉頭緊鎖，神情有些凝重。驚蟄見狀小聲道：「方才進去的時候瞧著公主殿下的臉色不大好……姑娘，您和公主殿下吵架了么？」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想了一會兒，又轉過身回到屋裡，從箱子里取出一件厚厚的深紅錦毛披風罩在身上。將披風前面的繩索系的很緊，才有走到窗戶邊，小聲喚了一聲：「從陽。」
「你只是謝景行而已。」她不服輸的昂頭，似乎要把對方的氣勢壓下去。
謝景行「哧」的一笑，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你在安慰我？」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沈妙看著他的面具：「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從我認識你開始，到結盟結束，你就只是謝景行，而已。」
她當機立斷的對從陽道：「你帶我去睿王府。」
他咬牙切齒，彷彿要將沈妙生吞抹凈，他說：「沈妙，你不要後悔，上了我這艘船，這輩子就不要下去了。」
沈妙慢慢道：「不會。」
沈妙問他：「你可會輕功？」
「容姨待我很好。」
她看著院子外的牆，腦中突然靈光一現。謝景行剛剛搬到衍慶巷的時候，因著不缺銀子花，乾脆將睿王府到沈宅之間相鄰的所有宅院都買了下來，還美其名曰鄰居。這樣看來，也可以說睿王府就在與沈宅鄉鄰的地方。只是謝景行住的那一間屋子有些遠而已。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什麼覺得謝景行此刻應該在睿王府，他的喜怒莫辯，習慣於將自己的情緒隱藏於面具之下，因此沈妙倒覺得，如果謝景行也有失意的時候，應該會一個人獃著。
夜裡的風真是冷極了，謝景行只將沈妙帶到了公主府外頭，沈家的馬車還在外面等著。沈妙還想說話，身邊連謝景行的影子都不見了。倒是莫擎和阿智瞧見她突然出現在府門口有些意外。阿智問：「小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其他人呢？」
「鐵衣！」從陽喊道，隨即問：「其他人呢？」
沈妙沒有回去。
他突然俯身朝沈妙吻下去。
謝景行輕聲笑起來。
她走到樹下，抬起頭看著睡在樹叢間的人，道：「你在叫誰？」
「不覺得，我也一樣。」沈妙答。
那你這樣安慰我，會讓我有一種錯覺，你是和我一道的。
馬車就要啟程的時候，沈妙又忍不住撩開車簾m•ｈetuｂｏｏk.ｃoｍ•coｍ回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掩蓋了一切，沉沉沒有月光，什麼也看不見。
從陽大半夜的只有去偷富裕人家留著施肥的稻草垛子，問題是睿王府到沈宅之間的宅院足足有十幾間。每個宅院與宅院間都有牆，從陽忙的大冷的天也出了一身汗。瞧著沈妙神情倨傲的走過一座有一座的牆，恍惚走的不是牆而是九重宮闕高高的台階，一面感嘆又一面為自己的命運叫苦不迭。
「難道你以為我會傷心？」謝景行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神情越發有趣：「真是天真。」
沈妙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道：「你是聽不見我的話？」
沈妙不曉得容信公主和謝景行之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可是在公主府里，容信公主證實謝景行身份后的反應的確是令人心涼。謝景行是沒說什麼，看著也是漫不經心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沈妙卻知道，來自親近人所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我的傷心事不比你少啊。」沈妙微笑著道：「至少容信公主還活著。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該是連想被誤會責備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么。有些錯誤可以補償，有些錯誤不可以補償。」
「什麼問題？」沈妙不解。
謝景行動作一頓，忽而低頭，看見沈妙一愣，問：「你怎麼來了？」
叫鐵衣的侍衛看著沈妙卻是一愣，對她拱手問道：「沈小姐登門可是有要緊事？」
沈妙沉默。
若不是怕玷污了少夫人的身子惹主子不滿，從陽何必費這麼大力氣，要知道他的輕功也不錯，帶著一個人飛是綽綽有餘的，哪還用現在跑來跑去。之前主子把他從墨羽軍中調出來同僚們還紛紛羡慕他好運，殊不知這份美差事就是給人當苦力，比小廝還不如，從陽心中默默流淚。
沈妙一進來入眼的就是這幅景象，青年和白虎睡的廖然，卻讓她想起了前生的自己，在宮裡深夜時分走過御花園，滿眼似乎殘留著白日傅修宜和楣夫人的歡聲笑語，有些苦澀人的，沒有盡頭的走著。
似乎是龍。
高陽的摺扇不再輕鬆的輕輕搖晃，而是折好收于腰間。他看著面前的俊美青年，神情罕見的帶了一絲複雜。他問：「值得嗎？」
她能理解謝景行，她和謝景行到底有些不同。謝景行是男人，並且更加殺伐果斷，相信今夜一過，她還會是那個勝券在的睿王，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他，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他的步伐。他就像一隻獅子，本身就是極為強大的存在，只是這個獨自舔舐傷口的，有些孤獨的時間恰好被她撞上了而已。
「傅修宜和我不是一條道的，太子不是和我一條道的，皇甫灝不是，馮子賢不是，羅凌不是，裴琅也不是。」
「你覺得，我是大涼的睿王，還是臨安侯府的侯爺。」他問。
她就不知道謝景行這是打哪找來的侍衛，比女子還要規矩多，可接下來任憑沈妙怎麼說，從陽就是不肯「帶」她去睿王府。
高陽面上帶了幾分不忍，一番心血被糟蹋，再如何心大的人都不會開懷的。他想要勸慰幾句，謝景行卻已經走遠了。
卻在離公主府不遠處的某個角落，紫衣青年默然的目送馬車遠去。
因為自己而讓些驚喜的處境變得艱難，這並不是沈妙願意見到的。要知道雖然謝景行每次說得厲害，從頭到尾也沒有真正和_圖_書道傷害過她。
她說：「誰說不是呢？」
……
沈妙下意識的要躲開，卻被謝景行抓著腰摟進懷裡。他冰涼的面具碰到了沈妙的臉，禁錮著沈妙的手，粗暴的吻上她的唇。
白虎輕輕的嗚咽了一聲，轉身又跑到草叢裡去了。
像是從冷漠冰原里盛開了簇簇火花，他看不出來喜怒，只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就行了。」沈妙道：「你抓著我帶我去睿王府。」她是想的極簡單，就如同謝景行以前對他做的那樣。從陽畢竟是謝景行的人，某種程度上比莫擎他們用著要順手的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謝景行的身份被更多的人知道，對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哪怕是自己信任的人，因為指不定哪一日就被人利用了。
到底是有些情誼在裏面的。
沈妙背靠著樹，淡淡道：「倘若你最後不過是想要滅了明齊，中途的所有人都是可以取捨的，道不同不相為謀，有的人很好，可是註定不是一條道的。不是一道的人，管他做什麼。」
沈妙的聲音輕輕的，比夜裡的風還要輕，滿滿的散在空中。
他淡淡道：「對天下人來說，這個問題，自始自終都很重要。沒有僥倖。」
樹下白虎卧倒著，不時的拿爪子撓一撓樹榦，偶爾還拿嘴去咬落在地上的冰凌子，咬的「嘎吱嘎吱」，在夜裡分外清晰可聞。
從陽連忙解釋：「屬下一個人自然能做到。不過帶著少夫人就不能做到了。」
「因為我也一樣。」
謝景行微微挑唇，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和神情，可依舊能讓人想象得出微微嘲諷，有些不屑又涼薄的神情。
「噓，嬌嬌。」謝景行道：「安靜。」
從陽道：「男女授受不清。」
以為有的感情可以衝破身份的桎梏，親情可以高於一切，最後不亞於狠狠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最重要的，應當是那種深深的失望感。
謝景行今日出現在公主府，讓身份暴露于容信公主的面前，實在是有些莽撞的決定。而謝景行本身並不是個莽撞的人。除了替沈妙解圍免得容信公主會對沈家做出什麼無法估計的事情外，沒有其他的理由。
只一句話，三個「我也一樣」，卻讓謝景行的目光有些變化。
「那你這樣安慰我，會讓我有錯覺。」謝景行微微一笑：「你是和我一道的。」
沈妙瞧著對方模樣，似乎是認識她的，看從陽又與他打招呼，估計是謝景行的人，就道：「我找睿王，有些話要說。」
沈妙靠著樹，雙手背在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道：「這很重要麼？」
他又上前一步，沈妙下意識的後退，她本就靠著樹，這會子背抵在樹上退無可退，卻被謝景行挑起下巴來。
高陽不說話了，半晌卻是搖了搖頭，拍了拍謝景行的肩。
因著都是從後院那頭的方向進來的，沒有走正門，偌大的睿王府里竟然連一個護衛也沒有。從陽也面露疑惑，顯然從前並不是這樣散漫的。
「事實如此。」
謝景行扶住她的腰，將沈妙拉向自己。面具擋著他的臉，讓他的英俊都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神秘。他道：「那我現在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沈妙有些煩躁的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往外看，窗外的天空彷彿潑墨，冬夜的定京城裡裡外外都透露出一股蕭瑟冷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