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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皺眉：「你有仇人么？是誰？」

沈妙沖他一笑：「這是你還我的心愿？」

驚蟄注意到沈妙手腕上的紅線，羅潭給沈妙紅繩的時候，驚蟄並不知道，因此這會兒見了，也很好奇，道：「夫人這紅繩是街頭上新買的么？倒是有些別緻，不過和衣裳不太搭。」

沈妙回神。她其實是很經常笑的，大約是前世在後宮裡呆的久了，也深諳輸人不輸陣的道理，哪怕是前路再如何灰暗，局勢對自己再如何不利，都會下意識的先端出個微笑來。敵人瞧見你的微笑，摸不清楚你心中在想什麼，便是混淆不了敵人，噁心噁心對方也是好的。

謝景行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月亮漸漸升起的時候，街道上的人少了，沈妙和謝景行也逛了一天，都覺出些睏乏。她今日難得興緻高漲，謝景行便也陪著。見他們二人回來，神情都很自若的樣子，驚蟄和穀雨這才鬆了口氣。

謝景行懷疑：「喝過？」

「傳聞南國曾有一太守坐在樹下打盹，夢見自己為皇，從花團錦簇到零落成泥，漫長的度過了一生，忽而醒來，發現不過片刻而已，那夢中種種，不過黃粱一夢。只是真實，因此分不清楚，那夢裡是真實，還是現實是真實。」

他們二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謝景行有自己的寢屋。驚蟄愣了愣，又笑道：「夫人要跟殿下一起用飯哪。」不由得為沈妙高興。沈妙和謝景行分房睡，這些丫鬟都看在眼裡，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倒沒想到受了這一遭劫難，兩個人的感情卻是突飛猛進，倒是因禍得福。

他總覺得沈妙每次喝完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譬如多年前沈家離開定京，而他將前往北疆那一次。莫非沈妙的肚子里還住著一個人，只要喝酒就會將那人釋放出來？謝景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而且平日里看著也是一個克制謹慎的人，一旦喝醉了，真行，沒點理智不說，還盡做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

「我的這個夢，比故事里的南國太守還要長，還要苦。我夢到了以後。」她道。

沈妙搖頭：「那我也清醒的太過徹底了些。其實很簡單，我在明齊六十八年落水的那一次，躺在病床上遲遲無法醒來的那段日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看著桌上跳動的燈火，眼中漸漸升起煙霧一般惘然的神情：「那個夢很長很認真，就像是我親生經歷過的一樣。」

沈妙之前糊塗，那是她年紀小，糊塗到了一定時候，也許會因為某件事情得知真相，或是別的，於是人一夜之間就可以成長了。比如他自己一樣。

謝景行放下酒碗，道：「我怎麼聽著，像是你要給我下套？」

「我提醒蘇明朗，是因為蘇家在那不久之後就會因為皇帝的忌憚而覆亡，蘇家上下皆被問斬，只有你去替他們父子收了屍。而唇亡齒寒，蘇家過後，輪到的就是沈家。我不過也是為了自保，所以才去提醒蘇家，卻不想被你發現了。」

「最後我敗了，沈家亡了，婉瑜和親匈奴的途中病故，傅明也在被廢了太子之位之後自盡。我在冷宮之中，被賜予一條白綾，宦官親手勒死了我。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原來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穀雨也見了，笑道：「之前普陀寺不是有賣這種紅繩子的么，一個銅板五根繩子，說是可以求姻緣。」

「我醒來后，很怕這個夢裡的一切會發生，循規蹈矩的生活，試圖發現ｈｅtuboｏk•coｍ•cｏm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這僅僅只是一個噩夢。然而我越是認真去追索，越是發現，這不僅僅只是一個夢，夢裡的那些事情，在一件件的發生。」

他揚唇，握住沈妙的手，笑道：「等明齊和大涼的俗事一了，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就是了。」

「我夢到了自己終於嫁入了定王府，沈家就和定王府綁在一塊兒。我夢見日後朝廷紛爭，諸王動亂，皇子奪嫡，最後傅修宜成了贏家。他登基，我為後，母儀天下，十分風光。」

「你一定什麼都沒有查出來，還以為我背後是否有什麼手段高明的人，或者說，因為沈家背後有什麼高人指點。」

謝景行漸漸蹙起眉，盯著沈妙的目光變得銳利。

沈妙道：「這繩子很靈。」

沈妙斜睨他一眼：「還從沒人敢說我是牛嚼牡丹。」

謝景行要去沐浴，沈妙也回了自己的房間。驚蟄已經幫她放好了熱水，道：「夫人先去沐浴吧，小廚房裡也做了飯菜，等會子出來剛好可以吃，在外了一日大約也是累著了。」

謝景行反問：「你相信嗎？」

沈妙就不說話了。她當皇后的時候，宮宴上什麼樣的美酒沒喝過，一罈子十州香雖然珍貴，卻也不到讓她另眼相看的地步。卻不知她是當過皇后，被宮裡琳琅滿目的東西看花了眼，再看這些都覺得不甚在意，可是尋常人家，便是官家，有的官員窮盡一生，也是沒機會喝上一口十州香的。

沈妙瞧著他，謝景行喝酒的時候果然不是如她一樣牛嚼牡丹，但亦不是文縐縐小心翼翼，有種瀟洒的豪氣。她看著看著，便也抱著碗，一仰頭灌了下去。

沈妙笑了一聲：「我若是不相信，只怕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就只是一樁墳墓了。」

沈妙深深吸了口氣，看著他道：「現在我要說的事情，你要聽清楚。」

謝景行眉頭一皺：「鐵衣。」他不習慣在屋裡用飯，他是很愛潔的人，私下裡又很規整分明，寢屋就是睡覺的地方，用飯一定要在廳里用。

「她現在，叫做葉楣。」

沈妙輕咳了兩聲：「我有話跟你說。」

沈妙應了，沐浴的水很是溫熱，舒適的讓人進去便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她躺在床上，穀雨在一邊伺候著，一邊道：「奴婢許久沒見到夫人這樣笑過了。」

「五年很快過去，我回到了明齊。定京宮裡多了一個寵妃，叫做楣夫人，她生了一個兒子，叫做傅盛。」

「我來陪你吃飯，」沈妙道：「有菜怎麼能沒有酒？」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沈妙道：「有時候倒是羡慕那些江湖草莽居士，無憂無慮，無俗事在身，過的亦是十二萬分精彩。」

謝景行道：「人總有清醒的時候。」

謝景行重新拿起酒碗，將那酒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雖是在笑，眼中卻含冷意，道：「葉楣是么？傅修宜看女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庸俗，我可與他不一樣。」

彷彿做過了那一場夢，就將她前世的不甘、怨念、憤怒和仇恨全部解開了。仇自然還是要報的，不過這一個重來的人生，卻又不僅僅只是復讎了。那些在黑暗的歲月里曾經微微閃耀過的星辰，讓她覺得在前生也不僅僅只留下了不好的東西。對於重來的這一次，也就更珍貴了。

那時候謝景行因為蘇明朗的一句話心中對她生了疑惑，而屢次試探，兩人交鋒多次，卻都莫不清楚對方的心思。

沈妙說：「你相不https://m.hetubook.com.com相信我這個夢？」

「那我便當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了。」沈妙不理會他的話，自顧自的道。

謝景行許久沒有說話。

沈妙自打來了隴鄴之後，還是第一次這樣好生出來轉轉。謝景行對這裏倒是很熟，且走且買，她本來也不是貪新鮮的人，今日竟也如同像是被羅潭影響了一般，東西大大小小的買了一馬車，他們二人在前面買，鐵衣和從陽就在後面付銀票。饒是這樣，謝景行還是覺得沈妙有些奇怪，一路上都不時地狐疑看她。

「那一次落水后，我對沈家二房三房開始有了隔閡，對沈清和沈玥也不如以前一般友好，甚至於都會給沈老夫人作對。」沈妙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那酒罈子極大，她抱得搖搖晃晃，謝景行上前接住，擱到桌上，問：「你做什麼？」

謝景行的臉上顯出幾分不自在的神情，顯然，他的確如同沈妙所說，命人查探過沈妙的底細。

沈妙拍了拍頭：「好似忘記拿酒杯了。」目光又瞥到一邊用來盛飯的碗，便乾脆撈來兩隻，滿滿的倒了兩碗。

「我不喜歡秦國的皇室，他們總是羞辱我，他們發明了一種步射，讓我頂著草果子，但又老是故意射偏。後來我便暗中悄悄練習步射，不過練習的再如何好，第二日的時候，總也不會射中他們。」

謝景行的眼眸中就閃過一絲輕微的不悅。關於沈妙曾愛慕過傅修宜這一件事，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了。若非是滿城皆知，他都險些以為那是沈妙的做戲。論起容貌才華或者是地位，傅修宜雖然出眾，卻也沒到這世上數一數二的地步，沈妙居然可以為了愛慕傅修宜到達幾乎痴迷的地步，讓他無言，也讓他覺得有些恥辱。怎麼著，拿他和傅修宜那種虛偽的傢伙比，也實在令他太掉價了些。

「你想不想聽？」她還偏來問他。

重生以來，便也是習慣了這種模樣，可是那笑容本就是下意識端出來的，並非是真心的，和發自肺腑的笑容又怎麼會一樣？

還不如去守塔牢！

沈妙掉頭就走：「我什麼都沒想。」

十州香可是上好的佳釀，有價無市，便是有再多的銀子也難買。整個睿親王府一共就三壇，沈妙就抱了一壇，恰好這一壇還是有五十年的年頭。唐叔只怕要心疼的默默流淚了。

她讓驚蟄拿來帕子，道：「替我絞頭髮吧。」

「你是不是覺得自打認識我的時候就很奇怪，我與蘇明朗說的那些話，還有同豫親王下手。灃仙當鋪的存在似乎也早就曉得，還有沈家二房三房，你還很奇怪我為何總是針對定王，分明在那之前還是愛慕定王的，若是因愛生恨也說不過去。」

「那在你的那個夢裡，我是什麼結局？」謝景行盯著她問。

「你雖然查不出來我的底細，但你也一定將我過去多年經歷的事情查探的事無巨細。你也應當知道，我爹娘在明齊六十八年年關回到定京之前，我曾因為定王的關係落了一次水。自那一次落水后，我的性子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從前我迷戀定王，在那之後，卻再也沒對定王表現出什麼心思。」

他諄諄善誘著教導小妻子：「以後不要在外面喝酒，要喝必須有我在場，有我在場也不能多喝，尤其是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沈嬌嬌，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謝景行披上中衣走了出來。

驚蟄就笑：「五段姻緣才值和-圖-書一個銅板哪，也真是太便宜了些。」又有些奇怪：「夫人不是最是不信這些的么，怎麼也買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被殿下瞧見這繩子，怕又會不高興了，定會想，夫人都是親王妃了，還想求什麼姻緣。」驚蟄性子活潑，這會兒又學著謝景行不悅的神情說話，逗得沈妙和穀雨都「噗嗤」一聲笑出來。

「之前你不是問我，我的秘密是什麼么？」沈妙道：「不用拿你的秘密交換了，我告訴你。」

「你大約覺得我這是個美夢，因為我迷戀傅修宜，所以夢裡都是這樣圓滿的結局。我也希望這是個美夢，可是這卻是我此生以來做過最可怕的噩夢。」

「不管你的夢是不是真的。」謝景行道：「夢裡的仇也算是仇。就衝著他負了你心意這一點，就不可饒恕。你的仇交給我，我替你報。」他又打斷沈妙將要出口的話：「不要說想要手刃仇敵，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仇。這世上，你我二人的仇人數不勝數，就不分你我了，若是有朝一日遇著我的仇人，你想要替我報，就算扯平了吧。」

「我終其一生恨她入骨，卻不能手刃仇敵。今生再次相見，她卻成了隴鄴葉家找回來的女兒。謝景行，我的仇可以隱忍，但是有一點，葉楣絕非良善之輩，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向上爬。她不會做無謂之事，睿親王府既然承了她的恩，就一定會成為她手中的刀。你要提防她。」

謝景行噙著酒碗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她。

沈妙卻是看著那繩子，輕輕嘆了口氣，只是這一回，眼中卻是輕鬆。

「放肆！」沈妙道。

她這麼心情輕鬆，面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笑意。彷彿孩子一般的用新奇的眼光看這些東西，罷了還對謝景行道：「隴鄴和定京果真是不一樣，想來這大涼的各地也是各有風情。若是有朝一日，能遊歷名山大川，看過各處不同風景，那就好了。」

謝景行微愣，想到之前沈妙醒來后說的那個心愿，他面上突然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勾唇道：「你今日一直在提醒我那個心愿，是不是因為兩個月之期已經到了，很想……。」

沈妙將那滿滿一大碗酒遞給謝景行，道：「你也喝。」

沈妙道：「最初的時候，你一定對我心生警惕，所以也命人在私下裡調查過我。」

感覺沈家的將門豪氣，在沈妙身上也只有喝完酒後才能體現出來了。

「我和楣夫人在後宮之中爭鬥，誰也饒不了誰，到並非我貪圖皇后這個位置，只是若是我連這個位置都保不住，我就會連著自己的兒女一併也保不住。」

大涼本來就比明齊民風更加開放自由些，夫妻二人一同上街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因為謝景行太出名了，隴鄴幾乎人人都認識他，走到哪裡都能被人詫異的目光包圍。

自己成長，成為和心儀之人可以並肩的人，同樣強大，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去了解自己該了解的世仇，就是這麼簡單。

謝景行蹙眉：「就這樣？」

謝景行道：「喂，你今晚不是要在我這裏做個酒鬼喝到爛醉吧。十州香也不是你這麼個喝法，你這是牛嚼牡丹。」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看向沈妙：「她就是你夢裡的仇人？」

沈妙道：「我在你的庫房裡找了許久，找著了這一壇，聞了聞大約是十州香，估計也有些年頭了，就抱了出來。」

「那樣的夢我不想做第二次。」沈妙道：「那樣的皇后，我也不想和*圖*書再當第二回 。」她說。

謝景行不說話。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她問。

沈妙放下碗，她剛吞下一大口十州香，酒香甘冽，然而入喉卻辛辣，辣的幾乎眼淚都要出來了。一口下肚，暖融融又極爽快，她讚歎道：「不愧是十州香。」

前段日子傳言睿親王妃和親王殿下貌合神離，關係冷如堅冰。如今他們二人一同攜手出遊，這謠言倒是不攻自破了，若真是如傳言一般二人感情生疏，怎麼還會如此親密的出遊，也不知是哪家嘴碎的胡亂說話。

謝景行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問：「沈妙，你是酒鬼嗎？」

謝景行才喝了幾口，就看見沈妙將那碗倒扣過來，一抹嘴巴，像足了沈信在帳中同士兵們飲酒的做派。他道：「你喝完了？」

「就是這樣。」沈妙點頭。

沈妙看了他一眼：「你不喝？」又端起酒碗來喝了一口。

謝景行莫名的看著她，沈妙卻執拗的伸著手，他便也只得在桌前坐了下來，接了那晚酒，慢慢的啜飲起來。

「我遇到了皇甫灝和明安。」沈妙道。

「那個夢裡，與我鬥了一輩子的楣夫人，新太子的母妃，最後幾乎把持了朝政的女人，叫做李楣。她是傅修宜在東征的時候遇到的臣子女兒，婉轉嫵媚，善度人心。如今，我再次見到了她。你是不是很奇怪，當日你從皇家狩獵場出來的時候，醒來后我卻對你諸多冷淡，因為那時候我自己都很慌張，我再次見到了李楣。」

謝景行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眼下她眼眸彎彎，像是盈滿了些微滿足，溫如暖玉，倒是襯得本就清秀美麗的臉越發有了魅力，教人移不開目光。

「有些事情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的確是夢見了荊楚楚、常在青等人。在那之前，我都沒有見過他們。因著那噩夢的提醒，在那之前我就對她們所提防。其實現在想起來，很多事情，不過是因為有了那個夢的提示，才得以完成。」

謝景行摩挲著酒碗的手指微微一頓，道：「我們也會有孩子的。」

「傅修宜寵愛楣夫人，疼愛傅盛。我被冷落，雖然是皇后，卻遭人暗中嗤笑。」

穀雨笑罵：「促狹鬼，殿下也是你能打趣的？」

沈妙擺了擺手，道：「等會讓人將飯菜都擺到謝景行房裡吧。」

謝景行一笑：「那有何難？」

他沐浴的時間長，水都有些涼，一個人的時候，面上並未有懶散笑意，反是有些涼薄的神情，在夜色里看的不甚清楚。他其實也並不是很熱烈的人，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不過是對這世情因嘲諷而生出的疏淡。

謝景行抱胸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來，就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碧霄樓那天，你喝了一碗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喝酒……沈嬌嬌，你以後要注意分寸。」

「這樣，」他揚眉：「我還以為，在你的那個夢裡，你我之間也會有所牽扯。」

「謝家漸漸的式微，臨安侯後來戰死了，你代父再征，聽聞馬革裹屍，可是多年以後，卻重新以睿親王的身份回到明齊。」沈妙微微笑了：「然後，帶兵馬覆了皇權。」

她喝酒的時候嬌艷嫵媚，優雅豪氣，那一剎那的風情讓人看得目不轉睛，碧霄樓上多少男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當時謝景行便是生了好大一個悶氣。若非要顧及身份，只怕當時就要把沈妙揣在身上就走了。

這一日總要來的，和從前的患得患失不一樣，這一回的她，已經做好了全部和圖書的準備。這一世和前一世什麼都是不一樣的，人和事都是，所以她還是會對以後充滿期待，但是卻也不會將所有的未來都全部押在一個人身上。

謝景行一頓，揭開酒罈，果真，一股醇厚甘冽的酒味撲面而來。他反是笑了，道：「了不得，十州香你也認識，唐叔居然沒攔著你？」

方出去，卻見屋子的正中央擺著幾碟精緻的菜肴點心。

謝景行沉默。季羽書的灃仙當鋪可以查出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是對於沈妙，卻像是沒有出口的石頭，怎麼都掀不出一點兒可以下手的地方。

沈妙一笑：「我還喝過呢。」

謝景行挑了一下眉。

叫了幾聲卻沒反應，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卻是沈妙抱著個酒罈子進來。

謝景行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碗里亮如琥珀的酒水，道：「要喝酒壯膽才敢跟我說，你是不是背著我犯錯了？」

從陽和鐵衣跟在後面，從陽面色尷尬，鐵衣黝黑的臉也顯出通紅，二人皆是不忍目睹的模樣。主子之間感情好自然是好事，不過讓他們二人在跟前伺候著，根本就是虐待啊！

她醉酒後總是自稱「本宮」，謝景行總是笑她小小年紀籌謀倒深，偶爾也會奇怪，為何她做的夢裡，總要是一個被冷落的廢后，原來……。

「傅修宜開始打擊沈家，我雖心焦，卻無法干政。我大哥因為污了荊楚楚清白而仕途盡毀，又因為殺人而入獄，最後落得殘廢而溺死在池塘。我娘因為常在青而病情加重，不就就鬱鬱而終。我爹日漸蒼老，被奪了兵權，成日飲酒。二房三房倒是步步高升，越發得勢。」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總歸我極力避免那夢中的結局。可是有一點，那夢裡的兩個孩子都沒有了。」

沈妙卻覺得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沈妙道：「你很好。」

她一件件一樁樁，說的全都是謝景行有所懷疑的事情。

謝景行道：「你現在是在無視我嗎？」

她這一喝醉了就習慣性的帶出點做皇后的威嚴來，謝景行動作一頓，沈妙也愣了一下。他盯著沈妙：「你還想做皇后嗎？」

現在的她，比從前更勇敢、更堅定、也更坦率。可以去堂堂正正的直面自己的感情，也能熱熱烈烈的去擁抱全新的人生。畢竟這一個她，和那一個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謝景行：「……」

「咦？」穀雨詫異的看了一眼沈妙，不曉得為何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能相信那樣的夢嗎？」沈妙笑了笑：「就像是預言。」

十州香之所以為十州香，必然是因為它的醇，而越醇才越烈，醉過的人才知道酒有多濃。

謝景行看著她笑，那笑卻是含了溫柔和安慰：「你做的很好。」

「你到底只是將它當做是一場夢是嗎？或者是以為我喝醉了的胡言亂語。」沈妙眸光微黯，又道：「不過這樣也很好，我寧願那只是一場夢。」

她輕飄飄的，淡淡的訴說著這個觸目驚心的夢，臉上卻是帶著笑容。這笑容有些縹緲，似乎含著無盡的苦楚，然而苦楚說不盡，便乾脆用笑來代替了。

沈妙說：「你看我做什麼？」

謝景行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麼說什麼都信，真可愛。」

日頭西轉，沈妙正和謝景行走在回府的路上。

「我生了一兒一女，他們是這世上最懂事可愛的孩子，然後大涼國力越發雄厚，明齊有外族入侵，明齊同秦國借兵，秦國以我做為人質，在秦國呆上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