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千萬可能（神經夫婦）
屋裡，謝景行倒了杯茶給她，懶洋洋盯著她道：「沈妙，沈五小姐，跟蹤了我半月，不會真的迷戀上我了？」
等擦拭乾凈身子，絞乾了頭髮，沈妙披上衣服出去，讓奶娘把初一和十五抱過來。兩個孩子都被抱到床上，他們從前就經常被謝景行抱著親近沈妙，雖然沈妙從未醒過，兩個孩子對她的氣息卻一點兒也不陌生。便笑嘻嘻的看著她，好奇的伸出軟綿綿的小手去扣她的頭髮。
遠遠的，就瞧見謝景行駕馬歸來。
在那將近半年的旅程里，沈妙也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夢裡的謝景行。她也不知道謝景行會不會相信。
沈家眾人在當初謝景行登基不久之後也到了大涼，得知沈妙長睡不醒后皆是無法接受。非要帶著沈妙尋遍世間名義，又想著謝景行不可能讓一個昏睡不醒的人做皇后，便是做皇后，日後人心易變，指不定又收了一後宮的女人，沈信便一定要帶走沈妙。
最後就是近來老是在街上閑逛了。
他走過來，鄙夷道：「睡了半年人睡傻了么？笑的好像傻瓜。」
煙雨閣定的酒席是最好的酒席，位置也好，恰好是最高一層，從窗戶看過去，可以看到煙花和月亮。
謝景行也知道她跟著，權當是不知道。倒是高陽和季羽書知道此事，每每意味深長的調笑幾句。
謝景行莫名：「幹了什麼？」
謝景行停下腳步。
她喝了許多，直喝的頭都暈沉，直喝的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都未聽見。
謝景行愕然，不自覺的將手全都鬆開了，片刻后才好笑道：「沈五小姐，我好像沒有得罪你。」
她聽到身後有人戲謔的聲音傳來。
他身邊跟著的，還有高陽和季羽書。
傻子才看不出來秦青對謝景行有意思，秦大哥也有意要牽線，故意讓開位置，讓秦青和謝景行坐在一起。
沈妙：「……」
可沈妙摟著他哭的傷心，謝景行剩下的幾句話就咽了下去。
謝景行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多嘴。」
偏謝景行怎麼都不肯，也曾跪下來求沈信，最後更是拿墨羽軍來威脅，險些和沈信兵戎相見。
沈妙看他：「什麼事？」
「和夫人有過三面之緣。」道士伸手比了個「三」。
謝景行懶洋洋道：「那他們就叫謝初一，謝十五唄。」
無論是現實里的謝景行還是夢裡的謝景行都一樣可惡，每每讓沈妙氣的咬牙。尤其是在夢裡。
她知道這是夢，也知道謝景行如今又不認識自己，也不喜歡自己，和旁的人逢場作戲都如何，總歸自己是管不著的。可她就是難過，想著在大涼的現實世界，會不會謝景行的身邊，日後也有美人相伴，衣香鬢影，舉案齊眉？
沈妙福了福，轉身離開。
待沈妙走了后，謝景行的臉色卻是倏爾冷了下來，他道：「鐵衣。」
秦青一向因為美貌而高傲，尋常人都不瞧在眼裡，此刻卻是跟隨自家大哥坐在一起，目光不自覺地往謝景行身上瞟，哪裡還有平日的半分高傲，儘是柔情蜜意。
沈妙險些踹不過氣。
不愧是整日逛花樓的閑散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裝。季羽書甚至還吹了個口哨，笑道：「三哥，又有美來奔了。」
「問完了就回去。」謝景行冷眼旁觀著眾人嘰嘰喳喳：「今日天色晚了，不要擾朕的皇后休息。」
「你去找你命里的那個男人，讓這個夢裡的男人也相信你，帶他回大涼，去大涼皇宮。在踏入大涼皇宮的那一刻，你的『那個軀體』就會醒來。」
還是羅潭和羅雪雁來勸，又提起初一和十五。沈信沒辦法，卻也怕有人趁著沈妙未曾醒來使絆子，給沈妙委屈受。乾脆把沈家軍和羅家軍都交給羅凌那頭管著，自己一家子長期駐紮在宮裡。看著沈妙以免出事。
她閉了閉眼，覺得那觥籌交www.hetubook.com.com錯的畫面十分刺眼，再也看不下去，起身離席了。
初一一把抱住沈妙的手指頭，「咯咯咯」的笑起來。
「喂，初一十五……」
夏日的花好，碟戲蜂飛，到處都是鳥語花香，街道上人流如織，駿馬疾馳過。小販們熱鬧的叫賣聲從城東傳到城西，處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她扮作男子裝扮，清爽利落的風格，加之定京人都曉得她是個穿金戴銀的草包，自然不會將沈家五小姐和她聯繫起來。
沈妙一個人進去，碩大的酒席，只有她一個人空落落的坐著。精緻的菜肴滿桌，看著都很華麗，卻也掩飾不了的孤獨。
自己吃自己的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謝景行才能幹出來了。
沈妙醒來的事情，幾乎要讓舉朝震驚了。
「我們談談吧。」她道。
沈妙隔著另一頭看，秦青和謝景行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謝景行笑的風流，秦青羞怯頷首，遠遠看過去，真正是一雙璧人。
「千千萬萬種可能里，我都只會選擇你，只有你。」他說。
謝景行蹙眉盯著懷中人，懷中嬌軀溫熱，似乎連他的心也被焐熱了一兩分。可是他卻覺得有些奇怪，彷彿這姿勢有些熟悉，好似他曾這麼做過？
沈妙斜睨著他：「在夢裡的那一個可能里，你可是招蜂引蝶，日日逛花樓，可勁兒欺負我，我與你說什麼都不信，懷疑我，掐我的脖子。謝景行，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沈妙和赤焰道長走到一處破廟裡，驚蟄和穀雨守在外面。沈妙看向赤焰道長，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長認識我吧。」
沈妙從他懷裡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
如今見沈妙一回來謝景行又在宣誓主權，沈丘心裏就不爽了。
沈妙注意到，他說的是「夫人」而不是「姑娘」。
謝景行目光一凜：「你膽子倒很大。」
眾人全都長舒一口氣。
在哪裡做過？夢裡？
赤焰道長道：「情生痴兒！既然如此，貧道就再贈你一道緣法如何！」他從懷中摸出兩道紅繩：「夫人，願你順利。」
謝景行那個性子，敏銳，懷疑，根本不會輕易相信他人。就算是重生之後的沈妙對著謝景行，也與謝景行僵持了好一陣子。如今……沈妙看著自己如今的這一身打扮，謝景行能相信她就怪了。
沈妙覺得有些頭暈，她伸手扶住額頭，穀雨見狀嚇了一跳，道：「姑娘可是哪裡不舒服？」
「你就不怕我怎麼都不醒來？」
「赤焰道長！」沈妙喊道。
沈妙比驚蟄和穀雨還要頭疼。
她是沈家的五小姐，蠢笨草包之名人盡皆知，沈家和他素無瓜葛，也不予理會。誰知道有一天卻被沈妙盯上了，還總是一副與他交情頗好的樣子。謝景行莫名，更加懷疑，因著沈妙似乎還知道他大涼的秘密。
懷中的哭泣聲戛然而止。
謝景行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麻。
沈妙追謝景行追的很艱難。
謝景行沉吟：「因為秦青？」
夢裡的月亮真好看，現實的世界里，謝景行在陪誰看著月亮？
他遲疑的，不確定的開口：「沈妙，我以前……這樣抱過你嗎？」
一來是沈妙一改從前喜歡穿金戴銀的性子，轉而穿起些老成的顏色，雖然也怪好看的。二來是對待二房三房也不再如從前一般百依百順，大多的時候甚至是不屑搭理。
沈妙：「……」
沈信夫婦並著沈丘出來，見著沈妙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羅雪雁當即就抱著沈妙大哭起來。沈信和沈丘呆了許久，雖然未如羅雪雁那般情緒外露，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不是什麼好人」，這話謝景行以前對她說過的。
她雙手死死的摟著謝景行的腰，臉埋在他的懷裡，分明是熟悉的身體，為什麼要用這麼陌生的語氣跟她說話？
誰知道偏偏在和-圖-書這個時候，謝景行帶著兩個娃出去踏青一趟，沈妙就自己醒過來了。二人回宮的時候，差點驚掉了宮中人的一眾大牙。
謝景行翻身下馬，掃了她一眼，到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要徑自往門裡走。沈妙一把拉住他：「謝小候爺！」
他把「朕的皇后」咬的很重。
謝景行就是個喜歡走東串西的性子，今日逛花樓，明日去酒宴，雖然知道這都是他的偽裝。不過沈妙如今心態不同，見著謝景行這般招蜂引蝶的模樣，還是恨不得踹他兩腳。
驚蟄和穀雨阻攔不及，只得跟上，眼睜睜的看著沈妙走到那人面前。
「前生有人為你求得一次機會重來，然而世間萬千可能，你與重來一世的人相知相識相戀，亦可能與另外的人相知相識相戀。夫人，你有兩個選擇。」
沈妙：「……」
「還有一種可能是什麼？」沈妙問。
她這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讓謝景行都默然。半晌后卻道：「那是夢裡的我，不是我。」
「嫂嫂，」季羽書道：「如今你醒了，那些個朝臣就更不敢整日胡說八道了。你不知道，這大半年，隴鄴的官員都被皇表兄整的可慘了。」
沈妙頓了片刻，突然回頭，掙開謝景行的懷抱站好，她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盯著謝景行。
她慢慢的喝，每喝一杯，就看著月亮。
「千千萬萬個可能里，我都只會選擇你。」他挑唇一笑，把沈妙手上的紅繩撥了一根給自己繫上，道：「趕路吧，別讓現實里我的等得太久，沈嬌嬌。」
她先去梳洗，驚蟄幾個伺候著她沐浴，一邊伺候卻是一邊抹眼淚，淚眼汪汪的道：「夫……娘娘可算是醒了，奴婢們之前就想著，若是有一日能再服侍娘娘沐浴一次就好了，也不知上天肯不肯給這個機會。沒想到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願意再給奴婢們一次機會……娘娘，以後奴婢們要天天這樣伺候你……」
卻聽羅雪雁道：「說的也不錯，嬌嬌方醒，咱們這七嘴八舌的問了許多，她也難免頭暈，還是讓她休息一陣子，反正來日方長，咱們慢慢說。」
床上的兩個小傢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謝景行的話，抗議的「呀呀」的叫起來。
他話說的輕佻，眼神卻銳利，一如既往的鋒芒畢露。早就將她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卻輕描淡寫的什麼都不說。
謝景行目瞪口呆的聽完。
……
沈妙頭疼：「這根本不可能。」
謝景行對她有提防，根本不那麼容易靠近。沈妙只得每日都出門偷偷跟著他，變著法兒的找出空子與他說一兩句話。
她尾隨著謝景行去了千金樓，謝景行和定京的幾個貴家子弟在喝酒，卻見著了秦青。
謝景行聽完后，什麼都沒說，後來有一日夜晚，卻對沈妙說了。
沈妙微愣。
那怪道士轉過頭來，笑嘻嘻的模樣，果真是赤焰道長。
沈妙一橫眉：「聽我的話！」
可是沈妙曉得不是的，驚蟄和穀雨跟在後面，兩個丫鬟俱是小心的神色。沈妙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久到……她才剛剛開始迷戀上傅修宜？
聽見鐵衣說她在煙雨閣喝醉了，竟還鬼使神差的跟來。
她踮起腳，伸手拉住謝景行的衣領，將他拉近自己，猛地吻了上去。
……
不過因著要打探謝景行的行蹤，只得偷偷跟著。這大半個月，竟然是每日不帶重樣的，幾乎要把定京轉個遍了。
她覺得之前在現實世界里，謝景行的生辰，她還因為楣夫人和謝景行慪氣，後來不慪氣了，卻又因為刺客而讓謝景行擔驚受怕了一番。想著既然如此，倒不如趁著做夢，在夢裡給謝景行補上一個生辰。
沈妙卻制止了驚蟄的話，對赤焰道長說：「道長，我們借一步說話。」
她抽泣著罵道：「不要臉，你是和_圖_書不是想與我和離？當初娶我的時候分明說日後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一生一世一雙人，謝景行是騙子！騙我進了門如今又招蜂引蝶，我大哥和爹一定會揍你的！混蛋混蛋混蛋！」
沈妙直勾勾盯著他。
謝景行微微俯身，視線與沈妙齊平，瞧見她微紅的眼眶，微微一怔，隨即道：「不會是因為我？」
「如今夫人的『那個軀體』，大約正是昏睡不醒。您可以選擇留在這個夢裡，尋找另一種可能，從現在開始，一切重來，去選擇另一種人生。不過，『那個軀體』，就會長睡不醒了。」
「查一查，沈家，沈妙。」他道。
這街道她並不陌生，這是明齊定京的城中。
沈妙捂著脖子，道：「你帶我去大涼吧。」
走啊走，卻是走到了煙雨閣。
沈妙的一顆心都要被兩個孩子給泡花了。她伸出手指頭去逗孩子，因著是雙生兒，又都一樣活潑，平日里奶娘分不清，就給他們穿不同的衣服。初一穿著藍褂子，十五穿著紅褂子。
「既然如此，我必然要為夫人賠罪。」謝景行正色道，突然一把打橫將沈妙抱起：「冷落夫人該死，今天夫人可以為所欲為。」
謝景行雙手抱胸，冷眼看著她，微微一笑：「抱歉，我對你知道什麼完全沒有興趣。」他復在桌前坐下來，悠然喝茶：「不過今日我饒你一命，如果發現你有別的圖謀……沈五小姐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
她有許多的金銀首飾，全都當掉了。煙雨閣一桌酒席就是上千金，驚蟄和穀雨差點急紅了眼，奈何沈妙卻是不聽。
前生一次，重生以來兩次，可不就是三次。沈妙急忙問：「道長，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到這裏來？」
做夢而已，現實中金銀都是身外之物，何況夢中？
沈妙頭疼。
這一天傍晚，沈妙讓驚蟄和穀雨等在另一頭，自己親自去臨安侯府門口等。
沈妙回頭一看，謝景行唇邊噙著笑意，不緊不慢的往裡走來。
赤焰道長一怔，不認識一般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妙一陣子，忽而笑道：「夫人還是要選擇那條路么？」
後來的事情，便是沈妙纏的謝景行沒辦法，終於答應帶她去大涼。
「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道長贈我一道緣法，緣法不見了，我就去自己找。」她說。
驚蟄怒道：「你叫誰夫人呢？別亂喊，我們家姑娘還未出閣！」
沈妙冷冷一笑。
季羽書連忙噤聲。謝景行自打沈妙沉睡以來，除了對沈家人和初一十五兩個寶貝，對任何人都沒什麼耐心，更別說插科打諢了。陰起人的手法更是一段比一段高。自然不敢招惹。
「我自然可以這麼過。在這裏過也是不錯。」沈妙微微一笑：「但即便是世間可能有千千萬，千千萬中有一個他因我而傷心，我也是不願的。他不認識我，我就去先認識他。」
左都御史家的千金秦青，曾與沈妙一同在校驗的時候做過畫。秦青生的貌美，穿著一身青色廣袖棉布刺繡長袍，腰間一根鵝黃色的腰帶，更襯得纖腰不及一握，而衣袂飄飄的模樣，很有幾分仙子之風。
在萬千世界的可能中，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選擇自己。
話音未落，一道勁風至前，沈妙還未反應過來，喉嚨就被人扼住了。他嗓音涼薄，帶著不露聲色的殺意：「你知道什麼？」
「混蛋！登徒子！不要臉！過河拆橋！狼心狗肺……。」她罵的毫不消停。
驚蟄和穀雨這些日子覺得有些奇怪。
這其實是有些違背禮法的，不過謝景行卻樂見其成，有人陪著沈妙說話，也是好的。而這大半年來，沈信一家也親眼見著謝景行待沈妙與從前一般無二，欷歔的同時便漸漸放下心來。
她想著，到了傍晚的時候，就去把謝景行拖過來，大家酒桌之上，或許能好和*圖*書好談談，再商量一下大涼的事。這其中瓜葛實在太複雜了，就算說了謝景行也不會明白，說不定還以為她在胡說八道，得好好琢磨。
那懷裡的少女哭的難過，身子一抽一抽的，可見是真的被氣的狠了。她的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倒像個孩子，死也不肯撒手的模樣。謝景行遲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想要輕輕拍一拍這少女的肩。
莫非之前以為的重來一世，才是真正的在做夢呢？黃粱一夢，哪個才是真實？哪個才是夢裡？
她道：「謝小候爺，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夫人的命格很是奇特。」道士道：「雖有重來機會，冥冥之中卻擾亂命數，故生命劫。前面雖被化解，可如今卻是最後一劫。無關旁人，只能靠夫人自己。」
沈妙道：「不要臉！」氣沖沖的走了。
「你沒給他們取名字么？初一和十五這乳名也實在太隨意了。」沈妙抱怨：「你胡亂取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隴鄴到定京，定然不是一眨眼就能到達的。莫非她是在做夢么？
他說：「那個道士說的不對。」
說自己是謝景行的妻子？還為他生了兩個孩子？謝景行會不會以為她得了失心瘋？
「我看我的兒子。」沈妙白他一眼：「和你有什麼關係？」
高陽不在，卻是忙著去請高湛去了。
謝景行連忙一把摟住她給她順毛，道：「夢裡的我最後不也是相信了你，帶著你回了大涼，可見我心中只有你一個的。」又摸著下巴不爽道：「不過那小子真是好福氣，你居然主動親他。」
見她喘氣艱難，似乎又確實沒有武功，謝景行才稍稍鬆手。沈妙又氣又急，怒道：「混蛋！」
她皺眉。
「那也是我的兒子。」謝景行挑眉：「沒我，你怎麼生？」
七月初三，這一日是謝景行的生辰。
好端端的，她分明是氣數將近，怎麼又會回到明齊定京，又回到最初？莫非與謝景行的一切，乃至大涼發生的，生過孩子的事都是黃粱一夢？若是夢，未免也太過真實了些。
謝景行剛從外面回來，就看著沈妙趴在床上，和兩個小傢伙對視著笑的開懷。
謝景行目光掃過桌上空了的酒壺，一壺又一壺，東倒西歪，調笑道：「喝這麼多，沈五小姐心情不好？」
酒是好酒，濃濃的桂花釀，清甜而餘韻悠長。
黑衣人領命離去。
沈妙的目光有些茫然。
……
謝景行悚然，道：「我何時說過…。」
話音未落，沈妙突然撲進他的懷裡。
沈妙自然知道，如今臨安侯府的小侯爺，生辰不是這個。不過大涼的睿王，生辰卻是這個。
「沈五小姐還不走？想留在我的侯府過夜？」他似笑非笑道：「我是沒問題。」
沈妙還是不說話。
沈妙其實還想聽大家說說這半年來的事情，不過一想也是，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倒不如省著點慢慢說，反正有的是時間。
她道：「謝小候爺，你……能陪我去一道大涼么？」
「夫人，言盡於此。」怪道士道：「夫人自然也可以留在這個夢裡。這個夢與現實一般無二，夫人可以留在這裏過完自己的一生，重新開始，若是選擇第二條，可就艱難了。」
可能在那個夢裡，謝景行和沈妙一朝醒來人都不見了，大約是會被明齊的百姓以為是私奔去了。
「夢裡的也是你！」沈妙怒道。
不過那又如何，等到了大涼的皇宮，夢就會醒來。
沈妙倒是不知道沐浴一次，這些丫頭竟然如此泣不成聲，讓她哭笑不得。便也溫言軟語的反倒來哄這些丫頭們。心中深知自己沉睡半年，大多是讓這些丫頭們嚇著了。
眾人便商量散了，沈妙也回了寢屋。
「不過這很難。」道士捋一捋鬍鬚：「如今這個男人與你亦是陌路人，你要說服他與你一道去往大涼，這很難。」
沈妙「噗和*圖*書嗤」一聲笑出來。
屋中應聲出現黑衣人。
月光下，她的眼眶紅腫，眼睛卻亮晶晶的，彷彿在絕望中又出現了新的希望，動人的很。
沈妙捏緊了拳：「什麼選擇？」
周圍的人偶爾路過瞧上一眼，便也是些看笑話的神色。
沈妙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見街角走過一個熟悉的人。那人身著破爛衣衫，手持拂塵，搖頭晃腦，也不知道嘴裏在念著什麼，神神叨叨的。沈妙卻是目光一亮，顧不得說話，就往那人身邊跑去。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明明上一刻還在大涼的皇宮裡，因為生產而奄奄一息，以為自己死了。可是下一刻，卻又在這熱鬧的街道上。
「你還這樣親過我。」她說。
她眉目間凌厲頓生，兩個丫鬟一愣，竟是不敢答話了。
「哇，沈家果然家大業大，沈五小姐一個人吃飯，也要在煙雨閣定如此排行酒席。」
「姑娘！」驚蟄和穀雨著急的跺腳。
沈妙連忙伸手去哄，卻被謝景行攥著胳膊又拖回懷裡，他道：「半年不見，你就不想我，這麼冷淡。」
一日一日睡下去的人，怎麼看著都沒有再醒來的兆頭。誰人都不報希望的時候，
羅潭拍著手去摸沈妙的頭髮，道：「這是真的吧？我不是眼花了吧？高陽你掐一掐我，看是不是真的？」
沈妙懶得搭理他，兀自和初一十五玩的歡快。謝景行脫下外袍，卻走過來，繞到她身後，伸手握著她的腰將她圈在懷裡，道：「倆傻瓜小子，沒什麼好看的。」
如今在這個夢裡，沈妙對謝景行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在那之前劣跡斑斑，蠢笨不堪，還喜歡過傅修宜。若是現在換了個形象，覺得她與外人描述的不符，也只會以為她心機深沉，甚至可能知道他真實身份，不知道在籌謀什麼。
高湛來了以後，替沈妙把脈，把玩脈后嘖嘖稱奇，道：「皇後娘娘脈象平穩，已然無事了。」
說起這些的時候，沈妙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未曾想一覺醒來，便能見著自己的親人。眾人各自安好，一片平和，已經是她不敢想象的慶幸了。
她早早的出了門，去煙雨閣訂了一桌酒席。
沈妙疑惑：「什麼？」
要讓大涼的那個「她」早日醒來，就要快點把這個謝景行拐到隴鄴去，夢就會醒來。可是在這個夢裡，謝景行還是這麼頑劣多疑，她怎麼說？
沈丘見狀就要擼袖子和謝景行打架，這半年來他們二人時常在後面交手，說是切磋，其實就是互相發泄不滿。沈丘心中不忿沈妙就是為了謝景行才睡不醒，當初若是沒跟謝景行多好。謝景行忿忿沈丘多管閑事，自家媳婦兒憑什麼還要外人來管，大哥也不行。
「誰說我胡亂取的？」謝景行道：「留著名字等你醒來取。」
沈妙低頭，半晌后道：「道長還有紅繩吧？贈我兩條如何？」
可是，卻好像怎麼都對她狠不下心來。
沈妙皺眉：「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景行又要發作，只聽沈妙道：「你帶我去大涼，我就告訴你我知道什麼。」
……
沈妙愣住。
沈妙穿著正黃色的長袖衣袍，上頭橫七豎八的綉了百花彩綉，這衣裳本就顏色鮮艷，再加上複雜的彩綉，便顯得冗雜，加上她滿頭金釵銀飾，妝容厚重，便顯得格外……蠢笨。
沈妙的眼圈有些發酸。
三來嘛，便是前些日子還總是偷偷讓人打聽定王的消息，這些日子卻是隻字未提，好像根本記不得有這麼號人物。
……
她就知道是這樣！謝景行這種霸道的性子，怎麼說都聽不進去，她就是想解釋都不成！
「讓奶娘看著。」謝景行抱著她轉身往外走，唇角卻忍不住揚起，道：「雖然夢裡的那個人很可惡，不過有一件事也沒說錯。」
赤焰道長見了她，很是驚奇的模樣，問：「夫人，你怎麼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