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們一行人這天先去市少年宮，看了歌唱班的排練。莫向晚眼尖，在孩子堆里看到了于雷。歌唱班的孫老師在此做培訓已有十數年，經驗豐富。他向他們推薦：「有幾個小朋友素質都不錯，在市裡的比賽拿大獎的。」
這是快至十月的初秋，這個城市毫無秋色，但夜間已有秋風。他這天穿一件單薄T恤，站在風口裡，身體本來就是單薄的，莫向晚覺得有必要友情提醒：「站在這裡會著涼的。」
「江老，我只是給他們做合同條款，其餘的有他們尋的投資對象過手，是不是想要同百達勤正面過招我也不知道。
莫北說：「我乘一歇風涼。」
「淵博」大約是莫非新近學的詞彙，他會在日常生活中用一些最近學到的知識，包括詞彙。就像上一次用了「敷衍」，這一次是「淵博」。總歸是進步的，莫向晚就說：「非非在進步。」
莫向晚答：「他是我兒子的同學。」
「我的建議一直是百達勤購買市一的股份沒有問題，但合同附件上https://m.hetubook.com.com頭必須要明確所有的標的和項目進程。江老，你也是清楚的，許多國內的企業通過外方投資引進生產線，單單年折舊費就要達上億元，關鍵設備和配方還須向外方買，讓外資可以用核心配方和原料遏制本土企業的競爭。市一肯吸取教訓，提出把這部分條款同對方再談判，並不過分。
孫老師選了幾個小朋友出來，其中一個就是于雷。他看見莫向晚，開開心心打一個招呼。宋謙問：「你認得這個小朋友？」
她要把莫非父親這個角色全然擦拭清楚，那簡直不可能。
她害怕的是再次孤獨。
故，莫向晚先聽從了管弦的第一個建議。
他沒有要上樓的意思，莫向晚不由問：「你不上樓？」
莫向晚笑，心下也釋然，說：「這是叔叔的好意，你就穿吧，明年非非會長得更高，衣服就穿不下了，會浪費。」
莫向晚問莫非：「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向晚丟了垃圾回來，他還站在那裡，ｍ.ｈｅｔuｂｏoｋ.ｃom•cｏm雙手插在口袋裡，靠在車身上閉目養神。
她走近幾步，在想是不是要打招呼，他已經睜開眼睛，看到了她。他說：「莫非媽媽，這麼晚還出來？」
莫非用力點頭，又說：「我已經跟四眼叔叔講了，我要把四件衣服放放好，今年穿一件，另外三件明後年穿。」
「是一棵好苗子，不過另一個叫崔浩浩的也不錯，唱的沒他好，但是比他鎮定。」
她想，她把禁區一開，莫北同莫非的感情一日千里，他將夾在他的雙親之間，早晚會有苦惱。這麼一想，就不知道是對是錯了。
這重認知令莫向晚手心冒汗。
「嗯。」
鄒南亦是一個肯上進的人，她對莫向晚說：「老大，我一定好好做，絕不拖後腿。」還握一握拳頭，更像小洋娃娃了。
「承他的好意，金融風暴來之前，我早跳上小舢板，目前回款足夠再買寶馬新出款，不需要勞駕錦上添花。這件事情我們本來就是公事公辦，我的委託人相當堅持，我受人之託，要把www.hetubook.com.com事情做到位。
這話也許讓宋謙上了心，後來聽幾個小朋友現場表演時，他對於雷就格外關注了。問于雷的問題也多了一二，鄒南在一旁認真記錄下來。末了對宋謙說：「幾個小朋友里，這個姓于的表現最好。」
莫向晚的心抽動了一下，不知是隱怕還是忐忑。這個未來是空洞的，她從不曾往深刻里去想。那是一個時光的禁區，如今她一步步接近那頭禁區。
莫北說到後來是克制的，但莫向晚能聽出他隱隱然的怒意。
莫向晚回到家，莫非正捧著電話講的眉飛色舞。他神采飛揚的樣子頂好看，眼睛都能閃光。她是怎麼看都不會厭，就乾脆坐在莫非的對面，一邊疊衣服，一邊看著兒子。
就在莫向晚晚上倒垃圾時，她在樓房門口花壇邊遇見晚歸的莫北。他靠在車前講電話，莫向晚依稀聽到幾句。
「晚上上廁所時候聽到叔叔開門的聲音。」
莫非不喜歡被母親當小孩子對付的這種口氣，他糾正說：「媽媽你應該說，非非的知識很hetubook.com.com淵博。」
莫非講完電話，跑過來問莫向晚：「媽媽，于雷說你們要選他到藝術節上去唱歌啊？」
「叔叔這兩天很忙，好幾天都很晚回來。」
莫向晚心頭有一陣涼意掠過，不能令她很舒服，她想想，問管弦：「管姐，那你想要什麼？」
管弦說：「你不能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呵！多麼浪費人生。」
「那當然，于雷是唱歌天才，以後會做帕瓦羅蒂。」
「百達勤如有誠意，不該學上海人搗漿糊這一套，實實在在談條款才是，而非去做外資委的工夫，這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
她答的也家常：「倒垃圾呢！」
管弦手中一杯血腥瑪麗，如同血腥慾望，她一飲而盡，不答她。這道題的答案在她心間，是不可傾訴的。她反問莫向晚：「你想要什麼？時光如飛梭，明日非非就會成為大小夥子，再不會待在你身邊。而你花期已過，一日日孤獨面對人生，是你的理想人生嗎？」
他是一個幾乎讓人以為從來不發火的人，她都要以為他就是一個天和-圖-書生的老好人，她才能冷麵孔過去，彷彿也是吃定他這一點。
「是啊，他表現很不錯。」
管弦卻說：「喜寶太理想狀態，做情人以這個為標杆，註定輸一個慘敗。」
莫向晚會想，他再大一點，是不是會更像莫北？她以前是沒有細究過莫非同Mace之間到底有多像，也許這幾個月眼前總是晃著莫北，她都快要產生錯覺了。莫非的身上處處有他的影子，他的賣相，他的脾氣，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莫向晚用一句書上的話勸導她：「沒有許多許多愛，還有許多許多錢。」
「非非連帕瓦羅蒂都知道啦？」
回到公司開總結會，于正決定把幾個合適的孩子都選來進行訓練。
可是越看，她越是發覺他長得像莫北，說話前會輕輕抿嘴，思索時候眼睛定定望住一個方向，替人開心時又揚起眉毛。
可他一個人在月色下，講電話講到一隻手用力撐在車身上頭，幾乎要成拳。講完電話，他一個人在車旁站了一會。
莫向晚便說：「你知道叔叔很忙，就不要有事沒事纏著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