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莫向晚把臉浸在洗臉盆里減低熱度。
有隻小手抱住她的手臂，莫非軟軟膩在她身邊，講：「媽媽，我就再睡五分鐘哦！」
莫向晚問他：「為什麼啊？」
本該是吵鬧的，但朦朧醒著的莫向晚並不覺得吵，反而有種身處塵囂之中的俗性的舒暢。
室內有短暫沉默，這是莫向晚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她的父母，掀開她生活的一角。
莫北說：「過去是草草和Mace的，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莫北對莫非媽媽講的。」
莫非在歡呼：「哎，今朝吃粢飯包油條，還有海苔和火腿腸來。」
莫北開了車門出來，為她開車門，扶她走到大太陽底下，拍拍她的肩膀：「五點準時下班，不然小菜場的新鮮蔬菜全部要賣光了，就算肯出四塊錢也買不到青菜的。」
七點一刻，門鈴例行響起來，莫非提著穿了一半的校褲就溜出去開門。進來的那個人放下手上的東西，蹲下來給兒子系好褲腰帶。
她說不過他們父子，ｈｔｔps://wｗｗ.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coｍ只好苦笑。
莫非嘴裏塞著食物，還要忙著做補充：「媽媽說她小時候喝牛奶的，後來不喝了。」
她說：「後來爸媽離婚了，沒人訂牛奶。」
莫向晚微笑，為兒子掖一掖被子。
是她醒早了，她一看鬧鐘，才六點半。
莫向晚鼓一鼓勇氣：「以前——」她舔一舔唇，有點干，有點難，但還是說了，「介紹——那種事情的那個人，她又出現了。」
從昨日的雲端走下來，這番俗事，並不佔到她的重位了。她一邊抹著洗面奶一邊對著鏡子提精神，新的一日，她的生活會有新的起色。
莫向晚睨他一眼：「我一向職業的。」
然後她就說：「也許我們覺得過去了，但那不一定意味著真的過去了。」她垂首，「莫北，你知道我以前是混的。」
討論完畢，莫北笑著說：「你看，我們很和諧。」
她恍然造了一夢，但其實這晚無夢，她安睡和*圖*書到天亮，在天亮之後，腳踏實地，聽見塵世的響動。她撫著手又撫著心，那裡留著餘溫，在她的心間脈脈流淌。
莫向晚盤好頭髮走出來，拿了飯勺把粢飯包油條切了兩段，對他們父子說：「少吃一點，小心登牢。」
她說：「你以前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莫北說：「你有一個選擇，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這件事情你不是焦點。」
這個藝人她曉得是誰，她說：「是進過少教所的潘以倫。」
他的話讓她有片刻失神，他同她，都把那段往事記牢了。原來記得牢，以前不撈出來，現在一回想，處處細節都清晰。
莫北推一推眼鏡，腦中靈光一閃。
莫非嚼著食物，大力點頭。
東面有人在講：「今天青菜都要四塊錢一斤了。」
她答：「是。」
他在生活上也會是一個好幫手。她想。
莫向晚說：「不用了，我習慣了不喝牛奶。」
他先說：「姓林的女孩自殺，不是你的責任。」
西面的人說：「怎麼和-圖-書啦？你家的哈士奇就這麼跑了？」
晨光灑落，日曦微薄，朝陽的暖熱還是從窗帘的縫隙落進來，落到以為曬不到陽光的人身上。
莫非跳上她的床，安放好自己的被子枕頭，認真地說：「以後你就要跟爸爸睡了。」說完就把頭蒙在被子里，讓她氣也不是，羞也不是。
「有些習慣可以變，除非你不想。」莫北拿餐巾紙給兒子擦嘴邊的米屑，「對不對，兒子？」
一想，臉一紅，昨晚那個人留下的氣息，還有兒子的童言無忌。
「你今天事情很多，做完本職工作最重要，其他的不要多想。莫向晚，職業一點。」
莫向晚便能微笑。
爬起來，多難？
尤其是在光天化日的大太陽下，把自己的一身陳泥舊屑連淚加血地帶出來。
「要從泥地爬起來，還要甩脫一身泥，很困難。對啊，多困難？這小子爬出來了，還紅了。這是凡人多做偉大事。」
這一路送行，莫向晚和莫北又多了一些話題，討論了一番晚飯做什麼。hｔｔｐs://ｍ.ｈｅｔuｂoｏk.cｏｍ•coｍ她說什麼，莫北能給予良好的建議，何能融洽。
「他現在有廣告拍有電視劇演，全部都是正面形象，還有一個小白領女朋友。上天畢竟公平。」
莫向晚把握成拳頭的手掌攤開，平復在自己的膝頭，她開始緩緩敘述梅范范的苦惱。到了公司門口，大致將梅范范和飛飛姐的事情交代完了。
莫向晚笑了一下。
東面的人答：「可不是？青椒也要五塊錢一斤，我只好買買兩塊錢的冬瓜。」
莫向晚自然就答：「我一喝牛奶就吐。」
莫北把面前的牛奶喝了，說：「以後訂兩瓶吧！」
莫北伸手過來握牢她的手，篤篤定定地笑道：「我也是混的，我說過我們半斤八兩。」他說，「你們公司有個藝人，前一陣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挺好。」
他說：「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很美。」
莫北問她：「你從來不喝牛奶？」
莫北問她：「為什麼？」
莫向晚在凝思，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叫飛飛的女人和*圖*書？」
她又要臉紅，回到廚房間把燒好的藕粉小圓子拿出來，又給他們父子一人倒了一杯牛奶。
莫北拿起另一段，說：「聽媽媽的，總歸沒錯。」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西面的人答：「我告示貼了好幾張了，不知道找的回來嘛！可愁死我了。」
昨晚莫北走後，莫非抱著小枕頭和小被子到她的床邊來，講：「媽媽，我要跟你睡幾天。」
莫北拉著她的手，傾身過來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吻。
「但是敲詐不但犯了國法，在他們那行里，也犯了忌諱。」
莫向晚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再說：「范美的事情，也不是你的責任。」
莫向晚翻開被子下了床，在衛生間把自己整頓一番，今日有若干事項：林湘將要出殯，羅風會來弔唁，林湘父母需要安撫。
她別開臉，車窗外近冬的太陽都能熱辣，照在她的面上不好過。
但，也應該能坦然的。只要不怕。
家裡訂的牛奶統統是給莫非的，她向來不喝，他在他們身邊待長了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