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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寧倒覺著似雪洞，跟薛寶釵住的一樣。

她口齒本來就伶俐，擇其重點，一一道來。

值班經理一愣，但是最後還是同意了這個近乎荒唐的要求，藍寧問：「為什麼留客人看我們打烊啊？」

嚴宥然起鬨叫了一聲：「這是威脅！」

唯今之計，還是先催促保姆介紹所儘快找好代工保姆為好。周末又要臨近，她就怕王鳳又來打攪她同關止協議營造的二人太平世界。

藍寧看過中日韓三國的關於婆婆和媳婦的電視劇不知凡幾，自認此家庭問題乃東亞家庭難題中的重點，她一時半會沒有智慧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嚴宥然為她留了門，兩人窩到陽台靠著欄杆，點了煙來試抽。這天風很大，吹得她們的頭髮都有些亂。大無畏的中文系女孩，什麼都想要嘗試，根本不管結果。

她想，眼前這一個大約也是來檢查的。

說得藍寧連忙點頭哈腰，稱己不是。

她們正被香煙嗆得猛咳嗽，對面研究生樓有一間的宿舍的燈亮起來。有男子推開了窗戶，這麼一照面，她模糊看著對面的人，就覺著眼熟。

最簡單的衣著最簡單的氣質，好像人也是最簡單的。

但他整理了物件並不是當即離去，他找了店裡值班經理問：「我能不能看你們打烊？」

這是時維告訴她的。

大家都笑起來。

這間店前不久出過衛生問題，飲料機內的消毒水沒有排盡便混進了紅茶，被客人投訴到消保m.hetubook.com.com委。後來事情鬧得很大，但這間國際老牌快餐集團有恃無恐，拒對媒體和公眾發表任何態度。

那時已經夜了，月色橫空，快餐店裡燈火通明，她可以看清楚那個人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面前放著一隻其時很罕見的筆記本電腦。

藍寧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時維了。因為太久，她想一想就覺得累。翻一個身，放鬆自己的身體，從頭部到腰部再到腿部。

她沒有忘記，所以一陣心慌，一腳踩空，摔到了地上。

她扭亮了床前的壁燈，微暈出橘黃色的暖意。

他便整理了自己的物件，起身準備離開，離開前講：「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是娃娃哈的廣告歌，這裏放不太合適。」

他笑著說：「對，不然我當老師會時時發生公關危機。」

嚴宥然拉著她匆匆摁滅香煙，兩人對著對面比了一個「鄙視」的手勢，才溜之大吉。

她說完以後，他做一個手勢請她入座。

王鳳卻難得稱讚了她：「女孩子勤儉持家，還算懂得道理。」

時維在她的敘述中，將整個操作過程在黑板上畫成了流程圖，形象又生動。

這种放松的方式，是她念大學的時候在麥記打工時候聽人說的。

藍寧有點尷尬。

課後，嚴宥然興趣很大，拉住她說：「我想參加經管系的社團，陪我去報名！」

雖然站在教室的最末排，但是藍寧依舊做了教和_圖_書室里的稻草人電線杆，受到上百人的矚目，頭皮發麻腿腳發軟，怯懦頓時生出來。

值班經理對眾人講：「都仔細點，大概又是來檢查的。」

兩人都懶，因此選的傢具都是好打理的封閉式，樣式簡易，謝絕繁雜裝飾。整個房間顏色單調，不是藍就是白，用碧麗珠擦起來，毫不費力。

藍寧夾了書本一溜小跑去了大課教室。

他溫和地笑著，對她說：「遲到的同學，來說一下快餐店的打烊流程。」

回到寢室，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那天下午日頭很盛，她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醒來之後已經錯過了半堂選修課。

他有引導人安心敘述的態度，藍寧鎮定下來，想，這個時刻不能再低調，反正已經站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不妨就厚麵皮一回。

本來她是可以往後門溜進去的，但是在門口就被叫住了，站在講台上的講課老師十分年輕，三十歲出頭的模樣，穿的是白襯衫和牛仔褲，比男學生的衣著還簡單。

那時候她才進大學不久，一心想要自力更生。

藍寧「霍」地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到階梯教室的邊沿上。時維已經走了出去，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依稀彷彿有點熟。

時維的眼睛中脈脈流淌的善意和鼓勵，文質彬彬地站在講台上，你無法看到他有絲毫不快抑或是惡意。

餐廳門邊的位子上，有人對著她笑了笑。

這天這位外聘的時老師說的和圖書是最新的案例，麥記的後台流程在藍寧的敘述中在他的流程圖下無懈可擊。

藍寧是嬌氣女孩頭一回遭遇蠻橫客人，她能用急智來應付，講：「您聽錯啦！是沒有新中國就沒有新生活。沒有黨哪裡有我們的新生活，爺爺，我們再給小朋友們做|愛國主義教育呢！」

關止同她，都非多加計較的人，平日各過各的，必要的時候可以湊成一對度過寂寞時光，讓家長安心，也是最大的善果了。

那天她醒過來發覺已經遲到了，嚴宥然發簡訊給她，說：「不來你可別後悔。」

藍寧不理他，先里裡外外把家裡看了一遍，發覺真的都清理過了。關止還算識相，為了一頓飯，起碼先拾掇了家什，雖然這個家本來就挺好收拾。

他說的主題是「營銷性格的兩面性」。

他說：「學習麥記的嚴謹流程。」

如果沒有王鳳時不時的叨擾，藍寧還是認為自己的這樁婚姻生活，還是進展得相當舒適的。

藍寧在一個禮拜之後才知道這個白T恤男人並不是麥記的檢查人員。

有位老大爺指責他們：「你們的餐廳這麼多小朋友，你聽聽你們的音樂在放什麼？什麼叫沒有新生活就沒有性生活？」

據說這樣可以令人溫暖。

大家都肅然。

他說：「國際品牌能夠在第一時間對危機公關作出內部流程的調試，這是它們能夠屹立不倒的原因。但是面對不成熟的中國消費者群體，他們的盲目自大是對和-圖-書中國市場的輕視。戰略上的重視戰術上的輕視，是許多大牌共同的錯誤。」

她講完，對經理室里的值班經理助理使眼色，音樂馬上換成了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

她的房間很簡潔，一壁的書架，搭一隻帶著梳妝台的柜子。小小的床安在窗下。與客廳及關止的房間不同的是，她的牆壁刷成淡淡不可見的橙色。

他對遲到的學生並不刁難，站在她的身邊，說：「複述一遍你打工的工作流程。」說完再點一點頭。

有同學問：「調到哪個頻道？」

藍寧沒響，過了一會才對嚴宥然說：「這男人坐在快餐店大半天感情是在做案例啊！暈了，耐心這麼好，以後這門課還怎麼混？」

嚴宥然又說：「那天晚上大概還看見我們抽煙了。」

關止雲：「正好湊成一個藍加白，快餐店似的。」

選修課叫做市場營銷案例講析，由經管系的外聘老師講課。這門課是嚴宥然做主選的，她沒有嚴宥然那種「市場經濟大潮下，有一技傍身好過當一輩子文藝女青年，中文系畢業以後不是當老師就得下海，我們得找好救生圈」的大志，往往選擇逃課。

年輕的老師還朝她招招手，說：「到這裏來說。」

但是打工日子真是苦惱，沒有課的一天去站足八個小時，從收銀做到薯條位，再做到大堂，最後還是做回收銀。腿肚子都在打顫，有經驗的老員工教她這種方式紓解。

還有客人來挑釁。

藍寧永遠和*圖*書記得這一天。

當時一裝修好，萬麗銀看了就很不滿意：「哪裡作興新房子這麼素凈？」

她同關止，許多品味和興趣都不一樣，但就裝修方面的意見卻分外統一。

時維講完這句話，藍寧已經看完了板書。因為他說的是親歷親為完成的案例，非常具備實戰性和趣味性。

快要打烊的時候，藍寧好意上前提醒：「先生，我們要打烊了。」

其實內部的處罰和控制已經開始，藍寧來此地打工不久，就遇見了三回神秘人士的檢查。

他一直坐在那裡，時而會抬頭觀察四周，不知道在看什麼，時而也會專註地看櫃檯的收銀髮貨過程。

這時時維看了一下腕表，已經快要下課了，他轉身擦乾淨板書，然後對大家笑道：「我知道你們對我也是戰略上重視戰術上輕視，如果你們不調整，我就要調整我的態度了。」

他只是手上還端著一杯咖啡，認認真真站在櫃檯前看著裡頭員工整理的流程。他的眼神專註，人立得也正，讓裡頭的人緊張不已，藍寧也干出了一身的汗。

藍寧回到自己的房裡，往床上趴手趴腳一躺，陣陣倦意湧上心頭。

嚴宥然說：「是啊是啊。他還住咱們對面呢！」

嚴宥然向她貢獻小道消息：「這老師大名鼎鼎，是今年的十大營銷人，一個方案就能讓美達營養液賣過紅太陽。人家一小時的諮詢費用美金計算的，還能這麼認真給我們這些白丁講課，只有你這種沒出息的才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