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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工作，她不得不做。

陳思的電話響了兩下就通了，對方一聽是藍寧，便開門見山，開誠布公這樣講道：「我今天已經接了十幾個類似電話了，我想老同學你也免不了會來了一個。前一陣同學聚會我提醒過你，但我們的研究結果只好說遺憾了。藍寧，這個稿子我是肯定要發的，就算我的領導明天就讓我捲鋪蓋滾蛋我也要發的。」

關止在廚房間里確實有點手忙腳亂，他本來就不太會幹家務，白蘿蔔切了一半又去洗烏骨雞，灶上還燒著白米飯。

小張奇道：「不是只有羅總一個老闆嗎？」

文秀剛好把快遞寄了出去，過來提醒她：「你媽媽打電話要你今晚回家吃飯呢！」

藍寧點個頭，喝口茶，皺緊眉頭憋住嘴。

適才茶葉放的太多，這回苦上心頭，還不能脫出口去，只好咽了下去，

三聲嘆氣，藍寧還是厚著麵皮撥了電話過去。

羅大年煩惱地「嘖」了兩聲，再要踱步也於事無補，只得落座。他講：「有報社的熟人說《消費導報》之前對飲料行業做調研，發現部分品牌的產品使用的原料有問題。」

藍寧想，作為新人，她把企業精神領會的很好。

小張沒有了應答夥伴，但下一個問題自動落到了藍寧頭上。

在萬麗銀得意顯擺之前，藍寧先滑腳遛進廚房間。

藍寧只管抿口不作答。她想，對方是陳思，她就得沉思。

「你講的很好。」藍寧想要露一個讚許的微笑，但竟然發現自己的嘴角扯不開一個漂亮的弧度。她匆匆hetubook.com.com說完這句話，便捧好泡好的茶回到自己的格子間。

「是另一個創始人，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藍寧先只是聽著，而後望向羅大年紅光光的面孔。他相當著急，為公司的客戶可能面臨的難題。這種情緒通過訊息的及時傳遞也傳導給了她。

方珉珉一臉茫然，搖搖頭，可是她說：「這是意外，食品行業的風險也就潛伏在這種意外里。藍寧，我們不是專家，不可能每次都查客戶的資格證，查不到未必不對，查到了也未必是對。這種行業標準朝令夕改，我們哪裡有這麼多空跟著琢磨？」她拍了拍藍寧的肩膀，「我也去找幾個媒體朋友想想辦法，可是老總都發話了，他的路子也沒走通，我也未必力所能及。你就權且試試，總歸有熟人情分。」

根本不能反駁。

藍寧正往自己的杯子里放茶葉，手一頓，頭一抬，在小張可能問出下一個問題前，往那邊吩咐文秀：「先把早上敲章敲好的合同快遞給客戶去。」

文秀應一聲，自先處理上司臨時的命令。

「陳思？」

藍寧勉為其難點一點頭。

她與關止締結婚姻關係以來，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一樁對女方來說，圓滿至極的姻緣，關止在任何人面前都無可挑剔。

原來他一心好幾用，還聽著客廳裡頭電視機里的明星表演。周立波正在唱歌，關止跟著他唱的一點不差。

這通電話一直是陳思在喋喋不休地說話，她在大學裡頭就善辯，曾代表學校參加hetubook.com.com全國大賽，而今此項技能絲毫不減，觀點鮮明，邏輯有序，無法反駁。

文秀邊忙手頭自己的工作，邊答：「另一個老闆。」

小張是新來的前台，諸般事務不是頂熟，問文秀：「這句企業精神廣告語是誰想出來的？」

藍寧掛上電話，一直把這句問句在腦海里問一個百八十遍。

羅大年頓住步子，看住藍寧，問：「你認識《消費導報》的人嗎？」

「關係怎樣？」

她的手指指著入門處的一副楷體，用不鏽鋼雕鏤而成，一個一個貼在牆面上，射燈一照，異常醒目，分明就是要起到所有人。

陳思繼續說道：「凡事到底應該有規矩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是我們不支持民族產業，民族產業也要支持支持這些想著他們好的同胞。急功近利偷工減料，他們不講規矩的結果是讓消費者買單。難道研發一個產品等到實驗完成確定物質成分到底有沒有害處真的這麼難？」

她想，是的，的確如此。可是又想多嘆一句茫然的「天曉得」。

藍寧把自己記憶中的熟人篩一遍，遲疑地點了點頭。但她還不能明白羅大年到底遇到怎樣的難題了，便先尋求解答：「出了什麼事情了？」

但這熟人情分要之不易，藍寧想，自己是要厚著麵皮來打這麼一個電話。

藍寧咕噥一聲：「他倒是積極。」

雜亂無序之中，他把Comme des Garcons襯衫袖子上沒圓點的那部份卷了起來，露出手臂，是一副幹活的標準ｈtｔｐs://www.heｔｕｂoｏｋ.coｍ.cｏm腔調，但慢條斯理，還邊洗烏骨雞邊哼著小曲。

藍寧忽然口渴，她起身去泡茶，發現文秀在前台處複印文件，同前台文員小張正閑聊兩句。

「聽，海嘯的聲音，嘆息著股民的傷心，卻還不清醒，是不是我們，是我們拎不太清，該拋不拋，該逃不逃，就全給套進。是怎樣的心情——」

這一位新人，臉上帶一點面對上級領導的羞澀，還有幾分躍躍欲試的表現。

她的心頭其實極亂，亂到她抓不到頭緒，走出羅大年辦公室的時候，她問方珉珉：「當時我們拿了美達的項目的時候，有沒有讓他們交過產品的相關許可證？」

回到父母家中，客廳里又開一桌麻將，父母都上場作戰。嘩啦啦響聲里，電視機上還放著節目當背景音，整個房間熱鬧得不得了。

有搓麻將的鄰居愁眉苦臉說股票，藍森好言安慰著。作背景用的電視機里，周立波正在說：「我們中國的這個股市應該倒過來說，他已經成事故了。」

藍寧如實答覆：「不太熟的大學同學。」

藍寧在座位上扭捏了一下身子，她快要坐立不安了。

藍寧在大學裡頭也善辯，但在不能反駁的時候會失語。這一種無語是由心自外的，她沒有立場，也喪失原則，把陳思的話聽下來，記進心裏去，慢慢地想。

「『美達』去年給我們做的那個『力達』的牌子，那個功能性飲料原料中含有一種多肽，雖然可以短期促進人體細胞吸收營養，但不是傳統食品的原料，《消費導報》請和*圖*書的專家團有專家指出這種物質沒有列入國家食品添加劑的標準，是否可以食用在國外都還在試驗階段，而且有報告顯示懷疑過量使用可能致癌。」

萬麗銀瞥了女兒一眼，催她：「小關在洗菜，快去幫忙。他一個人手忙腳亂的。」

藍寧同他相處日久，當然明白。她同方珉珉對視一眼，方珉珉什麼都沒有說，只恭敬喚聲「老總」。

也許股票被套牢的鄰居適時插口一句：「藍寧媽媽，你們家女婿就是一支績優股，賣相好賺的動，還肯幫丈母娘做家務，他還是好出身的，藍寧命真是交關好。」

另一頭格子間里的方珉珉正同媒體友人講電話，也是講的這件事，也是在求人。

這時候正是午後三點半，太陽毒辣辣掛在天空中，大馬路上的一切都被曬的懶洋洋的。辦公室里有人打瞌睡，難捱午後的睏倦時光。

這午後時光，讓藍寧也十分難捱，但並非睏倦。

藍寧把眉頭緩緩鎖牢，又同方珉珉對視一眼，對方同她眼神一交流，也許想到同一個關鍵點上去。

此人刻板，她自大學領教至今，自己心裡有數。而且去交相結納探詢目的，更加未必討巧。她是沒有把握。而且，還有幾分意不定。

「喝這種飲料的都是青少年，你曉得意味著什麼嗎？」陳思頓一頓，接著講了這麼一句話，「難道以前時老師沒跟你說過，營銷要建立在一個優秀產品的基礎之上嗎？」

這一席開場白，就如扇了藍寧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疼且難堪，她不知如何再開口敘下去。

藍寧身邊一直沒ｍ.ｈeｔuｂｏｏk.coｍ•cｏm有開口的方珉珉開口講了：「藍寧，要麼你和她聯繫一下？熟人總歸好說話。」

然，其實也不是問題，小張只是這樣反問藍寧的：「藍經理，這句話是不是說明我們的客戶都是對社會做貢獻的，我們給這些對社會做貢獻的客戶服務的，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是姓陳的。」羅大年眼睛一亮，臉上紅光都彷彿退卻幾分，「你認識？」

藍寧聲浪高了八度：「可是劉董講過所有的添加劑都是符合國家衛生標準的呀？」

但是，對不對呢？

但她不會同羅大年再行廢話，羅大年的訊息同資料由口述全部交付清楚，她也不能拖泥帶水。

關止的簡訊在下班前發過來，他說已經為丈人丈母娘買了小菜，讓藍寧無需跑小菜場。

羅大年煩躁地擺手：「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我已經打電話給劉董了，讓他們公關部趕緊活動，我們拿人錢財，連尾款都還沒結，自當臨危受命。你們都是這個項目的跟進人，先從媒體入手想辦法，看看這稿子能不能截住。我已經托朋友了，媽的，這《消費導報》的主編軟硬不吃！一份小報紙還要給我眼色。」

那上面寫的是：「你們為社會做的更好，我們為你們做的更好！」

對不對呢？

羅大年正在他的辦公室內來回踱步，這是他急難之時的條件反射的表現。

陳思後來說累了，最後講：「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力達』的廣告，拍的很好，男同學女同學朝氣蓬勃，你們用的什麼廣告詞？哦，對了，叫『青春活力每一天』，這句話對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