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我要逆風去

作者:未再
我要逆風去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Chapter 12 我就是你的神

Chapter 12 我就是你的神

江湖頹喪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她怎麼還以為父親會剩下什麼東西?自從高媽媽的事情發生后,父親應該已經警覺,不再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家裡。
江湖停駐在門外,聽著海瀾把這首歌唱完,一直到裡頭的人問了一聲:「誰在外面?」
「媽,讓我試試兩手抓。」
足夠徐斯頭疼的事情還不光這一件,方蘋得知他更改了之前高層管理會議決議過的提案,把他叫到跟前耳提面命。
「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天。」任冰扶額,「裴志遠這兩天在傳你和江湖好事近了,要賣了騰躍。岳杉著急得不得了,前天去找江湖,沒想到在江湖那兒撲個空,江湖留了個口訊給她,說要出去旅遊一陣。我以為你知道。」
周圍一片漆黑。
海瀾說:「你們快回病房吧,爸爸媽媽都要來看你們了。」
徐斯驚駭地站起來,「什麼?」
千里馬的意思?江湖哂笑,也許。
江湖心下惻然。
她找了借口出了病房,走出了醫院。
「項目一直是你跟進,我相信你不會意氣用事,而且你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海瀾比上一回還要清瘦,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髓,隨時都會枯亡。
徐斯就勢坐在落地窗前。
海瀾房內還有兩個小朋友,都穿著小病號服,乖乖坐在她病床前的椅子上。
海瀾仍是溫和地瞅著她,「為什麼要怪你呢?你當年和我說的話都很對。人做錯了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做錯事情,就不用有任何的愧疚。」她伸手過來,握住了江湖的手,她的手很僵硬,但是卻很有力,「我後來聽高屹說,這些年你的心裏也不好過。其實我一直想找你,想跟你說,高屹媽媽的去世是和你沒有關係的,那都是我的錯。高屹也沒有怪過你,他怪的其實一直是我。」
徐斯忽然也笑了笑,縮回了手,眼神犀利,「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她這兩天去哪裡了?」
徐斯只是問:「她有什麼新的打算嗎?」
江湖平靜地看著徐斯。
徐斯的別克猶如迷途的馬,莽莽撞撞地在馬路上盤旋了好幾個路口,都沒有離開江家的小區太遠。
江湖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走著,這天她沒有開車出來,手裡擎了傘,傘倒是慢慢地幹了,她才發覺自己竟一路走回了家附近,已走到了甲級醫院門口。
瞧,只一下子工夫,就會有人主動來緩解他的寂寞,紓解他的鬱悶。
江湖上了車,胡亂地擇了個方向往前開,頭腦依舊脹痛,分不清是同徐斯爭吵過後的疼痛,還是酒後犯的痛。
父親的抽屜和柜子里有不少文件,最重要的都被有關部門的調查組拿走了,剩下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的,一些老資料老照片都是江湖看慣的。
海瀾只是慈藹地看住江湖,「上一次,我一下沒認出你。你長高了,人也漂亮了,就是娃娃面孔沒有變,不過也比中學的時候顯得長了些。」
路縱崎嶇,亦不怕受磨鍊,
徐斯回到浦東的小別墅里。
齊思甜的眼睛也比江湖的漂亮,瞳仁極大,睫毛又長又卷,根本不需要美瞳和假睫毛來修飾。
方蘋長嘆一聲,「希望如此。」
她頭腦昏沉一陣清醒一陣,原本是熟悉的家,竟也陌生起來。她看著這處,是熟悉的,可是又陌生,不知道父親藏了哪些秘密;她看著那處,是熟悉的,可一定睛,又陌生了。
至少有一點,江湖知道自己進步了,就是不會再武斷地傷害自己。
徐斯狠狠盯著江湖,見她說完就要進樓房,他及時伸手過去攔住了她,「江湖,你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一周后,私下招來任冰,交給他一份計劃書。
江湖說:「沒什麼,日本回來以後沒怎麼休息。」
今天兩個女人都對徐斯說了「願賭服輸」這樣的話,徐斯不由啼笑皆非。
願一生中,苦痛快樂也體驗。
想到了父親,她的心幾乎立刻劇烈地疼痛起來,她清晰明白地知道這樣的疼痛是來源於——恐懼。她的這片天這片地似乎又被劈裂了,自今日下午到晚上。
母親重重喚他,「徐斯,你已計劃賣了小紅馬和騰躍以後增加奶粉生產線,如今奶業惡性競爭,兩大巨頭正斗得你死我活,我們正可以利用這個時機擴大市場份額。」
她望望父親的房間,房門大開,https://m•hetubook.com•com裡頭遍地都是她翻出來的父親的衣服、資料、信件、相片等等,亂糟糟的,如她此時的心。她不記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有什麼結論,也知道現在面對徐斯也無法給出結論。
這套衣衫並不符合他的商務衣著需要,故穿著機會不是很多。但是衣服舒適而服帖,色調和款式也是他一貫鍾愛的,這是他第一套收入旅行箱的衣服。
「沒有。」
江湖的心一抽,她突然在想,高屹的一些事情,海瀾到底是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於是,她試探地小心翼翼地開口,「海老師,你會不會怪我?」
他已經回不到當初的狀態。
徐斯攤手,「反正現在虧大的是我。」而後又問莫北,「幫我介紹個靠譜的私家偵探吧!」
江湖走後的這三個月,岳杉對待公事仍可算兢兢業業認真負責,但此心已志不在此,徐斯就不強人所難了。他說:「這樣也好,她這一年多來幫助江湖做了很多基礎工作,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說:我就是神。
方蘋沒有好氣地指著大門,「給我出去。」
江湖給岳杉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要請幾天假。岳杉有些奇怪,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這裏處處都有江湖的痕迹。就在前一陣,他們還時而在這裏做飯看碟。
莫北說:「我老婆找過好幾個江湖的舊同事和舊同學,他們都沒有她的消息。」
她回想起那夜自己必死的決心,那時候死了,也不過是一隻糊塗鬼,糊塗地來到這個世上,再糊塗地離開。
晚上在約好的餐廳里,莫北見到徐斯,愣著打量了他好一番,而後笑了,「是個失戀的樣子。」
尤其他徐斯更不會。來來往往的感情,不過是過眼的煙雲,吹一口氣就可以散了。
江湖進監獄看守室的時候,外套的肩膀處淋濕了一片,出來時,淋濕的地方沒有干,而天氣倒是放晴了。只是天空仍舊陰霾,世間萬事萬物都變成了灰色。
江湖平心靜氣地講:「我已經全都想明白了,我們之間本來就是從交易開始的,這是一場博弈,我技不如人就應該願賭服輸,現在鳴金收兵,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吧!」
岳杉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
江湖望住海瀾,她溫婉的笑容還有昔日的影子,讓人望之平靜。她想,她有點懂了為什麼高屹會愛她。高屹一直無法平靜的內心,是需要這樣的眼神安撫的。
徐斯把騰躍和小紅馬的財報遞給方蘋,「半年來,兩個品牌銷售業績都可圈可點,作為集團的多業務戰略,也算是成功案例。」
「你是太高估了她的清楚。如果她真清楚理智,那就不叫談戀愛了。」
徐斯抬手扶了扶額頭,再放開手,「我倒是真不該費這個心。」
但是海瀾轉過臉來,面對江湖的表情卻是充滿了善意,顯得她的臉龐有一種美麗的光輝。
這個城市的人們,依舊以自己的快速節奏跟隨城市運轉。不管怎麼說,冬季總是要過去,而春天仍然是要來臨的。
手機又響了起來,江湖還是接了。
他捏著方向盤,差不多要懊惱自己的優柔寡斷和牽腸掛肚。
任冰這樣彙報,已說明他盡過全力挽留,然而,結果令人遺憾。
她說完,徐斯已經摔門坐進了別克,一踩油門,飛馳而去。
江湖又笑了笑,「我只是想,我們這樣你猜忌我我猜忌你,你算計我我防備你有什麼意思呢?要不了多久我們都會怨恨對方,何不現在做個了斷,大家都免除了後患。」
徐斯把頭轉過來,「怎麼都不開機,把電話線也拔了?」
海瀾說沒有資格怪任何人。江湖在心內想,我有資格怪別人么?
然則,不過幾天,他們之間除了本身的誤會,還有了那些夾纏不清真假不明的怨懟。她感到很累,再想,罷罷罷,也許一切該就此終結,若不終結,她早晚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怨懟,不知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任冰看了第一頁就皺了眉頭,再看第二頁,他不禁問:「這樣好嗎?董事長會不會答應?」
一夜又回到當初。江湖覺得冷,肩膀微顫,她抱摟住雙肩。
他出了齊思甜的香閨,開著車又在馬路上轉了幾圈。
從小叔子徐向雲第一天把洪蝶帶回家中,她就從有著無比美貌的洪蝶的眼中看出和圖書一種同自己相類似的堅毅。那時,她想,很好,會有個好臂膀。
徐斯板著面孔站在外頭,冷著面孔,也是一副沒有睡好的模樣,領口開了兩粒扣子,領子都沒拉好,皺巴巴地耷拉下來。
江湖扭頭,清晨的陽光灑了進來,海棠花在陽光下翩翩飛舞。她擤了擤鼻子,逼著自己再度走進父親的房間里,再亂,再驚惶,再恐懼叢生,也要把所有的頭緒理一遍。
海瀾只是很溫和地說:「我很高興你還能來看我。」
江湖說:「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吧!」她把手機掛了,靠在門框上緩了好一會兒神,再往貓眼裡瞅了瞅,門外已經沒有了人影。
敲門聲響一陣停一陣又響一陣,手機和電話也輪番響了起來,好像陣陣催她警醒的警鈴。江湖只好爬起來,從貓眼裡望了望。
他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決絕,果真是有架勢敢擔當的江旗勝千金。
說起這麼個關於當年的溫情話題,岳杉的心思果然被轉移走,她把當年的事情記得很牢,講:「你爸爸從溫州進貨開小專櫃的時候,那時剛把騰躍還給你外公家。他從溫州進了一批衣服,想做一個新牌子,就是後來的自由馬。街道里分配我去了他的小加工廠做女工,我學過會計,又給他兼出納。」
就在同她冷戰的這幾天,他都慣性地去撥打她的電話,無果之後,按捺不住地自己尋了過來。得到如此結果,只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徐斯按照自己的計劃,將小紅馬和騰躍合併為全新的服飾事業部,由任冰兼任總經理,又挖了一兩位紅旗集團的舊日大員來充實人力資源,這樣他的精力便可騰了出來處理徐風的事務。
夜色已深,車流稀少,偶有路人路過,一瞥大廈門口站著個雙頰紅得不成樣子,頭髮也有些散亂的女孩不住喘氣,都會感到奇怪。
接下來,是不是該讓步的還得是自己?
徐斯在外頭說:「我們再談談。」
海瀾同她講:「我沒有資格來怪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在這件事情上,我的年少輕狂和不知輕重,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對高屹,對他的媽媽,還有對你。得到任何懲罰,都是應該的。而因為這個病,讓高屹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已經是最大的救贖了。」
徐斯把莫北講的「感情上的欺騙」琢磨了一兩遍,才說:「這點我想到了。我當時想了不少辦法,用怎樣的方式告訴她,怎麼避開她的命門。她有商業頭腦,也極能理解一般的商業行為,孰賺孰虧,她自己心裏都清楚。」
她好像回到了天城山那晚,黑黢黢的夜,冷淡的月光,鬼影一樣的山影,睡在身邊的無情男人。
他在一個紅燈口,剎停了馬達。
洪蝶不知發了什麼獃想著什麼事,好半會兒沒有回她的話。
徐斯笑笑,「奶粉的市場份額到不了媽媽的期望,我是需要有個卧薪嘗膽的決心的。」
深夜,又是冬季,這個城市的夜變得凄清寒冷。
洪蝶笑笑也就罷了。
「江湖這兩天沒和你在一起嗚?」
徐斯擺手,「你照辦就是,所有的制度包括薪酬都不會更換,對你個人的職業發展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只是看你是不是願意跟著我這個門外漢繼續干。」
她還瞞著岳杉的是,她託人托關係去見了那位以前只打過幾次交道,卻和父親關係匪淺的沈貴。本來江湖以為探沈貴的監應該很容易,沒有想到沈貴一案又牽連出一些其他領域內的經濟犯罪,故對探監人員做了十分嚴格的審查。
他嘲笑自己,「願賭服輸」,原來輸光的那個人是自己,然則,口不能言,冤不能報,是自己啞巴吃黃連。
江湖說:「是的,我們都不是第一次和情侶分手了。」
確實也可安慰,自徐斯搬入辦公室三個月,一天工作足足十五個小時,除非應酬媒體和商業合作夥伴,否則活動範圍絕不會跨出辦公樓、工廠和各騰躍投資的企業。這是自他進入徐風集團任職之後,從未有過的勤奮。
齊思甜是個好演員,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不該哭。這個時刻事關尊嚴,是絕對不可以哭的。她把淚生生逼回,說:「好吧,我願賭服輸。」
但也只是一瞥而已,路人仍舊顧著走自己的路。在都市夜路里,每個人也只能顧得了自己。
江湖叫了一聲:「徐斯。」
徐斯很爽快地給了個批複,而後任冰報告說:「岳和*圖*書杉提出辭呈。」
Jane說:「莫先生約你晚上吃飯。」
江湖說:「我想休息幾天。」
黑夜裡,陰雲一層層壓下來,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世界變得模糊而冰涼。
商海沉浮這麼多年,再美麗的容顏也經不住歲月的流逝,洪蝶的眼角唇尾被歲月刻下痕迹。曾經烏黑的眼睛也不若年輕時候明亮,一頭烏髮更因歲月而清減了,不如她年輕時那樣扎粗粗長長的麻花辮。
江湖心中不是沒有起了一波翻湧。
只是,徐斯想,如果剛才自己一個箭步上前,對著她吻下去,用抵死的纏綿是不是能化去她的決絕?
江湖沒有好廚藝,只會炒個雞蛋做個麵包吐司,他抱怨兩句,她就把眼睛一瞪,「愛吃不吃。」
江湖心急如焚地等了兩天,才收到通知可以去探監。
徐斯伸手捉住了齊思甜的手腕,她很熟練地捕捉到他的唇。他抱緊了對方,可是忽而睜開了眼。
為了你,不瘋魔,不成活!
徐斯打開電腦,把所有的工作郵件看了一遍,然後抽著煙思索到半夜。
門外有護士進來,說:「孩子們,可以走了。」
江湖悚然一驚,一踩油門,把車開回了家,幾乎瘋了一樣上了樓,衝進父親的房間,把所有的抽屜和柜子都翻了一遍。
黑暗裡擒住她的不僅是傷心,還有恐懼。而她整個人趴在地板上終於感到了冷,行屍走肉一樣回到自己房裡,蓋了被子又翻來覆去沒有辦法睡好,直到有人來敲門。她翻個身,不想理。
江湖獃獃地站立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伸手摸了摸臉,原來是淚,不知何時落下的。
她連撫慰他的手法都比江湖的親吻來得溫柔。
任冰答:「她說想出去旅遊。」
江湖自嘲地笑了笑,「徐斯,我知道你也覺得委屈,明明很正確的商業計劃,被我攪和成一團亂麻。好好談個戀愛,也會無端端多這許多煩惱。好了,我不跟你爭了,就這樣吧。」
她的嗓音還是這麼動聽,江湖記得海瀾有一副好嗓子,做過酒吧的駐唱。這是她旁觀過的苦痛人生,原來別人的人生里也有理想和不亞於她的苦痛,但仍能惦記住那一份愉快是多麼榮幸。
原來每個人都在用他的方式為自己的錯誤償還代價。海瀾說她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因為所有的錯誤都是她造就的。可是,整個事情不是這樣的。
江湖問:「為什麼要叫自由馬呢?」
何曾有一段感情會讓自己顛倒讓步至此?
齊思甜使用的力度很巧、,每一下都能讓徐斯舒緩緊繃的神經,跟著就有一股暖意湧進心裡頭去。
齊思甜一直比江湖漂亮,徐斯是清楚的,尤其一頭長髮光可鑑人,非如今短髮的江湖可比。他伸手摸摸她的發。
而海瀾招呼她,「江湖,這裏坐。」
故事廣播內的播音員抑揚頓挫地播著老故事,這麼巧,是金庸先生的《神鵰俠侶》。柯鎮惡在向楊過講述他的父親曾經的惡貫滿盈,於是楊過面對有殺父之仇的郭靖,再也無法下手。
兩位老姊妹互相安慰一笑。
她也是依依不捨地看著孩子們。此情此景,太令人難過了。
江湖把全部的資料又順了一遍。找出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幾封信件,仔細核對信件上的往來地址。
莫北笑著說他一句:「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任冰笑,「對我這樣的打工仔來說,只要老闆足夠穩定,又給予足夠的投資,都無所謂。」他試探地問,「江湖知道不知道?」
在另一處世界里,他自為王,人人唯他是從。齊思甜仍是溫柔可人、小鳥依人的,在他的身邊,為他排解煩惱。
江湖踉踉蹌蹌進了電梯下了樓,站在大廈門口大口喘著氣。
任冰由衷地說:「雖然我一開始也建議你不要過早告訴江湖要賣騰躍的事,她是大小姐脾氣,又為騰躍付出很多精力,在心理上一定不能接受下來。但是我又想,其實你們兩人合作,也許結果不會比把小紅馬和騰躍賣給老外行家差。」
徐斯搖頭嘆了氣,「是,我是自作孽。」
病房裡終於只剩下她同海瀾兩個人了。
她抬頭就看到醫院大樓上鮮紅的紅十字,就像一座凜然的十字架,刺入她的雙目。江湖撇開頭,慢慢走了進去。她不知怎麼就進了兩腺科的病房,正是探病的時間,人進人出的,沒有醫生和護士來攔阻她https://m.hetubook.com.com
這幾天,江湖只想讓自己頭腦安靜,所以把家裡的電話線拔了,手機也關掉。看起來,徐斯對於他們的這一段感情,用的是一種較為認真的態度。
在一切疑點未能解除之前,她需要弄個明白。
他搖了搖頭。江湖有刀鋒一樣的剛烈,一時的歡愉無法融解江湖的決絕。
徐斯重新握緊方向盤,把車子開動起來,終於遠離這處閑氣地。
入眼處,是浦江兩岸的黯然夜景。因為節電節能,如今的兩岸霓虹夜景並非日日都能見著。他猛然想起那夜在濱江大道,江湖倒卧在他的膝頭,他看著江面對岸的萬國建築璀璨耀眼,她馨甜的氣息在他身邊縈繞。
徐斯苦笑,「是,所以才做出這麼不理智的決定。」
她的頭腦也跟著變得冰涼,心頭也變得冰涼。她以為她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昂首闊步走下去,沒有想到在父親離去之後,命運的主動權就已經不在她的手上。
徐斯一一收好資料,走出門外,Jane過來垂頭喪氣地彙報,「騰躍的岳總監還是說沒時間。」
江湖的淚水終於混著雨水肆無忌憚地流淌下來,她原來是這麼害怕,害怕著被一輪一輪的命運驅使著,必定會傷心,必定會屈服,更害怕——沒有資格去傷心自己的屈服。
她又走到了社區里的小花園,坐在石凳子上,獨自一人,雙目無神地看著暮色落下,路燈一處一處亮起來。有老人吃完了飯,在花園裡下棋聊天,身邊放著收錄機,播著故事廣播。
深陷愛情的男女,
江湖心一沉,幾乎脫口而出,「不,那不關你們的事!」可餘下的話哽在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來。
徐斯講:「那得先找到她再說,誠如你所說,她是大小姐脾氣,鬧起來很讓人頭疼。」
洪蝶都納罕了,直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卧薪嘗膽的必要?」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對方講:「徐斯,今晚有沒有空?我同你們的代理公司已經簽署好下一季廣告合同,是不是可以過來慶祝一下?」對萬還溫柔地補充,「大家都在等你。」
江湖見之一驚。
齊思甜也一直比江湖善解人意,在這個時候,她是這麼說的,「你看上去好像很累,要不要我給你按摩?」
江湖眼內起了蒙蒙的白霧。

江湖默默地走到海瀾病床跟前,她還掛著點滴,旁邊放了座什麼檢測儀器,看起來病況並不樂觀。江湖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她暗暗懊惱一束花一個果籃都沒有買。
總是瘋狂得那麼可愛。
徐斯放下推開她的手,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說:「謝謝你,不是你的錯。」
江湖走到了海瀾的病房門口,門微微敞著,海瀾的聲音傳出來。她零零碎碎聽懂她唱的是粵語,歌詞是這樣的——
她實在是有太多的缺點了,可是,每一個都讓他印象足夠深刻。
又是一個下雨天,冬風瑟瑟,冷雨瀟瀟,刺人心骨。
彷彿又回到毫無煩惱、無心無肺的從前。
徐斯起身,站在二十八層的高度俯瞰這個城市,窗外寒風的凜冽,他一定不會感受到,但馬路上依然如故的車水馬龍是不因任何節氣的變化而改變的。
徐斯悵然地坐下來。
海瀾笑了笑,「所以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把別人的錯攬在自己的身上。不要這樣,這樣不好。」
岳杉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紅旗集團所有的牌子都是你爸爸想出來的,自由馬、小紅馬什麼的。也許是取千里馬跑得快的意思吧!」
江湖只是不停點著頭。
就一剎間,徐斯彷彿被人兜頭狠潑一盆涼水,全部熱情速速退卻。他雙手抓緊齊思甜的肩,把她緩緩推開。
「你當時就應該把你的計劃告訴她,一般的女孩誰受得了感情上的欺騙?」
她有些擔憂,江湖聽了出來,她把話題岔開了,問:「岳阿姨,你什麼時候開始為我爸爸工作的?」
這樣一個妙人兒,卻讓他無法再從容地沉迷和放縱下去了。
「也很高興你還叫我老師。」海瀾輕輕喟嘆,「我實在不怎麼配這個稱呼。」
同莫北吃完了晚飯,徐斯悵悵地回到浦東的別墅,把櫥內衣衫稍作整理,翻出了江湖曾經買的那套白衫白褲。
海瀾被江湖嚇到了,抽出面巾紙遞給她說:「真的,江湖,你不要難過。我聽說你家裡出了很大m.hetubook.com.com的事情,你一個人挺過來很不容易。但凡站了起來,就不要再跌下去。人生是一道一道坎,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出了醫院時,天已經擦黑了。海瀾本來想留江湖等到高屹,可江湖卻是在想,還要見高屹嗎?她哪裡有立場去見呢。
徐斯掐滅了香煙,問:「你想好了嗎?」
她還有著一層傷心,傷心著以為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夥伴,把往事撇開,可是這個夥伴——卻如父親一樣,讓她心驚膽戰。
「我不知道。」
徐斯不知同多少個廣告圈娛樂圈的夥伴碰了杯,最後他們都從齊思甜的香閨散去,剩下他們兩人站在落地窗前對著黃浦江景對酌。
江湖怵然一醒。是不可以再糊塗了。
越過高峰,另一峰卻又見,
目標推遠,讓理想永遠在前面。
全新事業部的新管理團隊也是頗有建樹,不過三個多月,任冰就做好關於騰躍鞋往北方市場拓展的商業計劃。他講:「江湖開了一個很好的頭,芳汀穿騰躍鞋的照片最近在國外時尚媒體十分火爆,已成明星街拍時尚焦點。我們正好乘勝追擊。這個計劃是同哈爾濱的大學生運動會合作。」
江湖駭異地望住海瀾。
可是仍是要面對的。似乎是片刻之間下了個什麼決心,江湖堅定地走出了小花園。
接著又是淡公事,徐斯給任冰布置了新任務,「去哈爾濱的時候,聯繫聯繫遠大購物中心,聽說他們招商部開始新一輪的工作,對我們也許有益。」
江湖望了望牆上的石英鍾,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她一夜幾乎沒怎麼睡,再看到徐斯,竟能平心靜氣地問自己,是打開門再和他談嗎?可是又有什麼好談的呢?
江湖倒卧在冰涼冰涼的地板上,仰首看著天花板。
不是不窩火的。那位任性的大小姐,從一開始,就根本不理會也不了解他的立場、他的退讓、他的隱忍,更無從付出她的體諒和她的退讓。
徐斯在靜靜地看著她。
江湖囁嚅了一聲,「海老師。」
方蘋端詳著洪蝶。
江湖再要迴避也來不及了,只得被小朋友拉進了房內。
有個剃了光頭臉色蒼白穿著小病號服的小朋友跑了出來,看見江湖,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說:「姐姐,你也覺得海老師唱得很好對不對?」
大樓的門口停著輛老別克,有人斜靠在車身上抽著煙。他這一次衣衫齊整,人也精神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等得久了,整個人有種難言的落寞。
任冰得令。
徐斯在徐風大廈的辦公室內給自己辟了一間單人房,買好簡單的床具。自這日後,他肩頭的擔子百上加斤,恐怕不去費個九牛二虎之力,母親不會滿意,自己也不會滿意。
愉快悲哀,在身邊轉又轉……
她問:你信不信有神?
徐斯點個頭。他尋了好幾回岳杉,對方對他根本不理不睬。他能夠理解。
齊思甜的眼內瞬間就蓄滿了淚,盈盈望住徐斯,「真的已經不可以了嗎?」
小朋友們都依依不捨地同海瀾道別,看得出來,海瀾很有些孩子緣。
方蘋不承想對兒子疾言厲色一番,他就發下這樣的志向,再多責難也不能出口了,對洪蝶嘆道:「也許真是孩子們的世界了,我想我是管得寬了,好也罷,歹也罷,也該是他自負盈虧了。」
她拍拍洪蝶的手,說:「是該放手了,是他們的世界了,我們這批老人老的老,死的死,以前我似乎是想得不夠開。」
江湖很想這麼說出來,但,她知道自己無法說出真相。她甚至要掩蓋這個真相。這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實在是太糾結太內疚了。
天底下不是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
徐斯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滾。」
洪蝶自自己的冥想中反應過來,笑道:「大嫂,明年春天我們去地中海吃海鮮好不好?我看徐斯躊躇滿志,應該給他空間,他會處理好自己的問題。」
齊思甜還有一手很好的按摩手藝,她告訴過他,她的父親是個老中醫,她這手是家傳絕學。她也是個有良好出身的良家子。
江湖的身邊多了人氣,畢竟人還在現實生活之中。她用雙手捧住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任冰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徐總,你和江湖在談戀愛吧?是不是為賣騰躍的事情鬧矛盾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