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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孫

作者:聞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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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趙長寧聽了似乎一笑,搖頭后道:「皇上昨個留宿我,不想這宮裡倒比家裡冷,感了風寒。沒有大礙。」說話間丫頭已經端了茶上來,趙長淮坐下靠著扶手飲茶,眼瞧著長寧說完話后又開始低頭看書了。這哥哥穿了件月白細布長直掇,卻是比那絲綢還值些錢,柔軟貼合,清涼透氣。自這哥哥升了大理寺正之後,吃穿用度都是家裡最好的。
還是他最聰明了。
趙長寧剛才是看到了書里的一個關節,不好招呼他。把那關節看完之後她才放下書,抬頭笑了笑:「二弟想必還沒吃晚膳吧,可要一起吃?只是我得了病,怕過了病氣給你。」
朱明謙其實沒告訴趙長寧,趙大人每次摸他頭他都很敏感,這再怎麼也是王爺的頭啊!但又怕說了趙長寧便不再摸他頭了,每次生生受著。打小沒母妃,如今被寄養在太妃這裏,巴不得趙長寧跟他親密些。
朱明謙因年紀小,怕出宮養著壓不住人,就暫由淑太妃養著。住崇仁殿。朱明熾對這個最小的弟弟不苛待倒也不怎麼在意,趙長寧便仍然做他的老師。
趙長寧接過他的筆,示範給他看應該怎麼畫,朱明謙看了會兒,卻突然問:「趙大人,你去看四哥了嗎。」
趙長淮道:「聽聞哥哥生了病,沒有大礙吧?」
岷王朱明熙,如今他不過是個王爺。
來的時候趙長寧與趙長淮站在門口等他,兩人都齊齊喊了聲七叔。周承禮嗯了聲答應,先看趙長寧,發現她只是臉色不好看沒有大礙,心裏稍微放鬆,才對趙長淮道:「難得看到你來你大哥這裏,都進去說話吧。」
趙長寧才看到露出袖口的一塊紅腫,她立刻不動聲色地擋了道:「昨夜睡的東直房朝著荷池,夏夜裡蚊子就格外毒。」
周承禮一投靠了他,必然就能為朱明熾招來大批的能人,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地位極高。有周承禮的輔佐,朱明熾繼位其實在兩廣兩湖江浙地區,很快就被士林所接受了。否則這群讀書人口誅筆伐起來,皇帝也是受不住的。自古讀書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她覺得最可惜的就是趙家這兩親兄弟感情不好了。少爺若能與自己的哥哥親近些, 也不至於在府里孤獨了。少爺是和-圖-書老太爺養大的, 自小就孤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少爺心思雖多,其實當真是孤獨的, 若誰能真的對他好,他必然也會對那個人好的。
原來父皇的教導,朝臣的恭賀還歷歷在目。那時候他一心想,他要做個賢明的君主。所以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那塊玉通體雪白透明,毫無瑕疵,鏤雕雙魚紋,又以墨藍色做絡子,漂亮極了。
很少聽到七叔跟她說起政事,趙長寧格外留意了一些。給七叔倒茶:「您既是名滿天下的竹山賢士,這應該難不倒您。」
周承禮伸出手抓著長寧的手。趙長寧手一僵,雖然兩人既是叔侄,又是師徒,但七叔此舉實在是有些……太過曖昧了。
趙長寧淡淡道:「要我現在還不知道,您就該把我弄下去,換了二弟或三弟來做這個嫡長孫了。」趙長寧早暗中調查過了,周承禮當年是在江浙名滿天下的竹山賢士,心學傳人。常人百求而不得一見,白鹿洞書院的人請他來教書的時候,當真是一時轟動了江南士林,所以並不難探尋。趙長寧其實相信,當初朱明熾若不是找到周承禮助他,恐怕這天下究竟是誰的還說不準。
趙長淮當真沒想得明白。
貼身丫頭見他回來便叫布置飯菜。趙長淮在戶部忙了一天了, 此刻有些累了。揉著眉道:「我方才怎麼見柳大夫出去了, 府里可是誰生病了?」
趙長寧聽到這裏,回神道:「如今他是皇帝,執掌生殺大權了。您雖未升任僉都御史,但是在都察院的地位超然,恐怕不過幾年,您就是副都御使了。」
朱明熾便是個掠奪者,不顧別人的意願先行佔有,一貫的強勢作風。若是七叔有朝一日發現了……其實朱明熾早就與她有了關係。
趙長寧說那句話的本意是想讓趙長淮離開,既然他說要留下來吃飯,未必還能趕人家走不成。招手叫丫頭進來,再多加了幾個菜。
周承禮卻雲淡風輕地道:「我如何記得,當時隨口一說而已。朱明熾帶的人將我院子里的隨侍都拿下了,才告訴我說,竹山先生的三個問題我能答,不過先把您的這些人扣下,免得您日後耍賴不認賬。當時我覺得此人殺伐m.hetubook.com•com果決,應該是個做大事的人。叫童子殺了雞做了桌飯菜一同吃,他倒是奇怪,人都給我扣下了,對我卻恭敬客氣。我與他交流之後發現我二人的天下觀竟不盡相同,便有了輔佐他的心思。所以我才去的太子身邊。」
他被從宗人府出來后,也不許再回東宮收拾了,即刻就要動身前往湖廣安陸。朱明熙知道自己能出來,背後已經有人幫了大忙了。這些對他好的,對他不好的人他都會記住的,要是有朝一日能夠回來……
趙長寧見時辰差不多了,打算回去。她得趕在申時之前出宮,不然朱明熾就會傳召她過去吃晚飯了。
朱明謙聽了點點頭,說:「趙大人沒去,我也沒去……趙大人,你看我的這朵荷花畫的如何?」孩子舉紙給她看,一派天真笑容。
很多事,已經身不由己了。
「明白什麼?」趙長寧淡淡一笑,「我倒不明白七叔的意思。」
周承禮等到今天才說出來……不過是等到他有足夠的權勢可以控制趙家了,甚至能控制她了而已。周承禮本性上也是個果決的人,有大謀斷。
「知道了。」朱明熙的嗓音微微沙啞,侍衛扶他上了馬車,上馬車前他又看了眼乾清宮的方向。
他從袖中拿了塊玉佩出來,放在了長寧手心裏。「出外倒是尋到一塊好玉,便想著給你帶回來。」
兩個小廝牽著馬在等他上車,後面只簡單收拾了些行李,見他久久地不動,便低聲道:「王爺,再晚就出不了城了。」
趙長寧自己系了帶子,只淡淡地道:「向皇上陳述案情晚了,就留宿宮裡,住得不習慣才病了。」
周承禮才回來,是舟車勞頓有些累了,趙長寧見七叔微露疲態,讓他先休息著,她再吩咐上了飯菜。周承禮過了會兒才睜開眼說:「皇上胸懷大略,想改革如今的吏法,讓我去探訪。只是吏法改革實非易事。」
他當真不喜歡羸弱的男子,長兄雖然羸弱,但不知道為何喜歡他的女子還是前赴後繼。倒不怕嫁了個短命的。
趙長淮覺得有些稀奇, 他這哥哥去大理寺勤奮得很, 沐休都經常加班加點的干,竟然會告假。
趙長寧當然做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還和*圖*書叫丫頭給趙長淮盛了碗湯。
趙長寧想收回手,周承禮卻握著沒放。
周承禮卻笑道:「榮華富貴,權勢加身,我何嘗在意這些。」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周承禮就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多謝七叔。」趙長寧還是收回了手,將那玉佩收入袖中。
周承禮卻說:「我不記得了。」
夏日炎炎,河池裡的白蓮陸續盛開,朱明謙的書房窗扇打開,他在畫蓮池。
趙長寧穿著一身官服,背手在他後面指導。「王爺這朵荷葉畫得妙……只是運筆不得當。」
周承禮就淡淡一笑:「說來長淮倒的確比你狠一些。」
丫頭說道:「奴婢聽說是大少爺得了風寒,才請了大夫過來, 今日都告病沒去大理寺呢。」
她坐在隔扇便靠著迎枕,心緒複雜。其實七叔待她當真非常好,每次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而且幫她做自己喜歡的事。雖然他有些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來,但趙長寧覺得那都是小事。現在他權勢地位穩固了,才來試探她。
丫頭看了看他的神色, 斟酌道:「少爺可要去看看?既然告假了, 奴婢想著恐怕是病得有些重……您畢竟與大少爺是正正經經的兄弟,是最該親近的。」
所以就沒有什麼背叛的事,周承禮從頭到尾都不是太子的人。
周承禮就笑道:「罷了,再等你些時日!」手指滑過那枚玉佩,「記得每日佩戴,要我發現你沒佩戴,便親自給你戴。」說罷才起身要走。末了叮囑了她一句,「你好生養病,不急著朝政上的事。皇上與我是多年的交情,可謂是出生入死過的。不同旁人,這個面子他還是會給我的。」
趙長淮去的時候, 趙長寧仍然在看書。他靠著窗,窗外是一叢青竹,陽光透過竹葉的間隙灑在他身上。聽到丫頭的通傳之後抬頭看了看他,道:「弟弟竟來了,坐吧。」
長寧覺得奇怪,趙長淮似乎是看著她,等她出聲之後,趙長淮才收回了視線,淡淡地道:「愚弟身強體健,倒不在意這些。」
周承禮接過下人遞來的外衣,披在趙長寧身上。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攏。「天熱也不能放鬆……倒是沒問你,究竟怎麼能得了風寒的。」
周承https://www.hetubook.com.com禮卻伸手道:「如何不佩起來。」親自將玉佩掛在她的腰間,兩人離得極近,他就在她耳邊柔聲道,「我知道你明白是怎麼回事。」
趙長寧笑道:「……夏天天熱,倒也不冷。這麼這幾日不見七叔,皇上派您出去了?」
趙長淮竟注意到他的脖頸處有塊紅痕,留在玉白的頸間,非常的顯眼。
外面一陣涼風拂動竹林,樹影婆娑,投在趙長寧身上的日光也斑斕地拂動。一片陽光落在他的脖頸、臉頰上,照得透明雪白。
他喝了口茶:「朱明熾當初找到我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小有軍功的青年,也沒有名聲。這個人倒是的確比較特別,當時我住在山上別館中,想見我需得回答三個問題。」
傍晚臨近,夕陽照入巷子。趙長淮的馬車回了府中。
去看看他……那還是去看看吧,反正也無事。
他總會回來的,無論是哪一天。
趙長寧眉毛微微一動,七叔回來了。
菜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趙長寧虛手一請,「二弟坐吧,我這裏就不要拘禮了。」趙長淮坐在她對面,拿起筷子用手一齊,突然又把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愚弟倒是有些好奇……長兄昨夜在皇宮睡的時候,可是蚊子太毒了,怎麼脖連手上都被咬了呢。」
她怎麼會去看朱明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反倒徒惹麻煩。何況朱明熙從宗人府出來后,也未曾給她帶過話。
「只是我不明白,布帛金銀恐怕是不能打動您。朱明熾究竟是如何請到您的?」趙長寧繼續。
……君王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吮下了這些痕迹。他當真哪裡都沒有放過。
趙長寧淡淡道:「沒有。」
朱明熙眼裡閃過一絲冰冷。
趙長淮淡淡一笑:「聽聞長兄抱恙,所以過來看看。既然七叔來了,那我便不打擾了。」說罷就要拱手告辭,周承禮也點點頭,正好,他有些話要單獨問趙長寧,本就想趙長淮先走。
周承禮眉頭微微一皺:「留宿宮中……皇上可曾為難了你?」
趙長寧生性敏感,自然是早就發現了周承禮對她的特殊,但她一直沒說。這是頭一次聽到他親口說出來!腰背僵硬,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那個朱明熙,已經死了。
只是從皇宮裡回和圖書來便病了,的確奇怪。皇上留宿他議政本來就奇怪了,趙長寧非內閣重臣,也不是六部言官,九卿大臣,為何要留他議政。
他那兒的晚飯,趙長寧一點也不想吃。
這是什麼,他被宮裡的蚊子咬了不成?

趙長淮嘴唇一勾,接著就什麼也沒說了。
周承禮剛下了馬車,等候的下屬便告訴他大少爺生病了。他聽了嘴唇一抿,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朝竹山居過來了。
沒過幾天,朱明熾就頒了旨意。封三皇子朱明睿為郢王,封地于湖廣安陸府。封四皇子朱明熙為岷王,建藩國於湖廣武岡府。封五皇子朱明謙為裕王,因年齡太小,便還沒有封藩,等長到二十歲再放出去。
趙長淮走後,周承禮才坐在了趙長寧旁邊,解開了披風道:「既然是偶感風寒了,怎麼只穿一件外衣。」
這也能不記得?
趙長寧看了看他一貫儒雅的俊顏。與周承禮的目光相對之後,竟覺得深邃如海,頓時一股異樣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
周承禮沒放開她,反倒是聲音柔和地說:「我如今這個位置,不過是想保你可以高枕無憂,不被別人所威脅,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已。」
趙長寧道:「也沒什麼為不為難的,皇上既升任我為大理寺丞,應該也不會為難我了。」
長兄今日倒似乎身體真不大好,站不太穩。趙長淮見他身體虛晃,卻連動也沒動一下。
趙長寧心裏一股冷意久久散不去,以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寧願七叔永遠別知道。
丫頭扶著長寧從炕床上起身,披了件灰布直裰。
趙長淮是覺得有點蹊蹺。大熱天的得什麼風寒。
什麼蚊子,竟咬了這麼大一塊紅。
這是高人的一貫套路,長寧也算是懂的,原來七叔也是玩兒套路出身的。
趙長寧讓人送七叔離開。
朱明熙垂下眼,回頭上了馬車。
朱明熙被從宗人府接出來的時候,人已經瘦了許多,衣裳掛在身上也是空落落的,他抬頭看了看陽光。許久沒有看到過這樣廣闊的天際了。
趙長寧伸手摸了摸他的發:「王爺的這朵荷花便極妙。」
「您提了哪三個問題?」長寧自是有些好奇。
這時候香榧緩步走進來了,在長寧耳邊說:「大少爺,七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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