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趙長寧從宮裡回來后聽顧嬤嬤說竇氏有些不好， 連忙去瞧了她。竇氏是偶感風寒， 幾個姨娘在旁邊伺候著， 看到他來了，怎麼也不肯放他進去，說道：「太太說怕給您過了病氣， 您日常忙， 不能因這個耽擱了。」
一個女子的一生，就這麼被定了。沒有什麼所愛，所求。
趙長寧不為此多說，讓七叔也坐下，問道：「怎麼如今新皇登基了，您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趙長寧耳朵一動，突然聽到了旁邊有女子說話的聲音。
陳蠻垂下眼瞼，道：「母親帶著我一個人住，沒別的兄弟。」
回去后，她便告訴了二叔，不必再盤算她跟章若瑾的親事了。
他走在前面出了大堂，眾官跟在他身後跪了一地，等著迎接皇上。長寧跪在後面，只能看到烏泱泱的一片腦袋。
長寧又不好伸手安慰她，僵了許久，才嘴唇微動道：「姑娘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不要傷心，有話好好說便是。」
她不說還好，一說章若瑾便更傷心了，眼淚如開洪一般止不住。長寧這才知道章姑娘這麼能哭！她只能嘆氣，從袖中拿出一張手帕給章若瑾，再勸道：「姑娘，此地人來人往，倒不是在下如何，是怕你的清譽有損……」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又不見了！
「長得的確是俊！怪不得你巴巴拉我來看。」
日後這個權力便會落到宦官手裡，成為真正左右國勢的一股勢力。
七叔洗完了手，接過丫頭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擦，一邊朝她走過來。
不管是真是假，流言里這位趙大人總是章若瑾仰慕過的，既然是情敵，就該好生看看。
陳蠻就笑道：「這不是大人最喜歡的東坡居士的字嗎？」
紅燭，拜天地君親師牌位，酒席的喧嘩遠遠傳來。
她去找父親談這件事，趙承義卻義正言辭地說：「這都是為了你的前程考慮，你老家表妹的親事，著實不是一門好親事。與章家的婚事，卻是你二叔為你打算的，他早也幫你問好了，人家章大人十分欣賞你。過兩日便去提親……」
等陳蠻回來之後，長寧讓他在自己對面坐下來。
朱明熾進了堂內，才有個太監出來宣旨：「——平身！」
趙長寧道：「侄兒還有些案子要處理……」
便是章姑娘所嫁的忠義侯府了，竟然這麼快就要出嫁了。
周承禮輕描淡寫說：「……番廠的人。」
章若瑾是個好姑娘，嫁給忠義侯，總是比嫁給她好的吧。她孑然一身的，肩上的擔子又重，更何況……她怎麼能夠娶女子呢，豈不是害了人家一輩子！忠義侯這樣的功臣，比章若瑾大了十歲余，聽說品行相貌都不錯，應該是會寵愛她的吧。
周承禮有意想引薦趙長寧，就笑道：「微臣帶侄兒長寧過來觀禮。」
趙長寧應是，其實她不太想去，新娘子畢竟說過想與她私奔，如此去參加人家的親事……罷了，去去也無妨，反正又見不到。
不久后，自都察院回來的七叔也聽說了此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章若瑾下了馬車，朝她懷裡飛撲過來，一把摟住自己的脖頸，瘦削的肩膀微微顫動，似乎哭出了聲。
想到這裏她更是欽佩面前這個人。這個舉動往後可造成上百年的深遠影響，可見其根基之穩固。
許久后他道：「皇上有令，趙大人上馬車吧。」
「那位獨自喝酒的就是趙大人吧……」
等到了後www.hetubook.com.com日，長寧穿了件淺藍細竹紋長直裰，叫顧嬤嬤準備了些賀禮，與七叔一起去了忠義侯府。
趙長寧走出侯府，本來想上自己的馬車走的。不過她剛出門就知道不必了，夜幕低垂，陳昭站在門口看著她。
「我心裡有數。」周承禮微微一笑，「我接下來會在家裡留一段時日，你但凡有什麼不懂的，便拿來問我就是。可要留下來吃晚膳？」
章若瑾抓著他的手帕擦眼淚，好久才勉強止住了哭聲：「有損便有損吧，最好讓人看了去！那我就不用嫁那勞什子的侯爺了！」
他走到了長寧的身前，站定了笑她：「你倒是好了，爛桃花一堆一堆的，怎的又招惹人家姑娘？」
趙長寧聽到這裏上前一步，低聲道：「章姑娘，此話不可說！」這話在紫禁城腳下也敢說，若讓誰聽去了，她也許會被治罪。
侯爺成親，皇上竟然也過來了！
既然字畫是東坡先生的，長寧的態度就鄭重了許多：「方才倒是沒看見……那就放在庫房的紫檀架子上，與上次得的董其昌的畫放一起。」
陳蠻接過來去放了。
「那家裡可有遠房親戚？」
「侯爺客氣。」趙長寧不動聲色地微笑。只是這廝剛搭上她的肩膀，突然用力一握，簡直就是捏碎骨頭的力度，趙長寧臉色微變，牙齒一咬。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突然通傳：「皇上駕到，跪接御駕。」
陳蠻還有些疑惑，不知道大人要做什麼，大人讓他參加今年的秋闈，他還準備回去溫書的。
「方才被魏頤那廝拉住了喝酒，叫他一起過來，非是不肯，要留在後院看荷花。所以我才來遲了，周大人莫要見怪才是！」兩人寒暄著，這位男子就說：「我聽說周大人的侄兒，大理寺丞趙大人也一起來了？」
周承禮似乎是想了想，才道：「……倒也不是多大的秘密，告訴你也無妨。當今皇上手握西北兵權和京衛，只是錦衣衛堪堪管住京城罷了，西北兵權也不太派的上用場，別的地方力不能及。我在暗中安排別的勢力，同等於錦衣衛，只是更隱秘一些，而這些勢力皇上控制不過來……就由我掌控。」
接下來一段時間，長寧都不再入宮，皇上也沒有傳詔她，便專心處理大理寺累積的案件，董耘時刻盯著她的錯處，不可放鬆了。
等竇氏病情稍有鬆動，准許長寧去探視她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的事情了。
陳蠻繼續說：「我非我娘親生的，她賣豆腐的時候在山裡撿的我。自兩三歲把我養大，仔細算起來，我倒也不知道自己生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遠房親戚、兄弟姐妹了。」
在想宦官專權……但這個想法太超前了，長寧道：「古有趙高指鹿為馬，李讓惑亂朝綱，太監得勢多少都是禍患，七叔可要小心。」
忠義侯府在時雍坊中，隔得並不遠。此時府內已經四處布置大紅綢子，搭起了宴請賓客的棚子，熱鬧的嗩吶聲、賓朋的祝賀聲不絕於耳。趙長寧隨七叔拜見了一些大臣，被誇了幾句『俊俏有才學』的話，就坐在一邊喝茶了。
這時候，有個穿著暗紅蟒袍的高大男子背手進來了，朗聲笑道：「原是周大人過來了，沒親自去接你，倒是我失禮了！」周承禮雖只是僉都御史，但得皇上器重，自然是誰也不敢怠慢他。
陳蠻卻看著她，和圖書苦笑說：「大人，我與母親日子過得艱難。一開始她也留著，說為我尋找生身父母的，後來實在是過不下去，就變賣了銀錢，供我讀了私塾。」
趙承義還想說什麼：「長寧，此事由我跟你二叔幫你就是，你不必……」
原來是這麼來的名字。既然不是親生的，二人又長得如此相像，有沒有可能真的跟陳昭有關係……再說，尋常人家的孩子，打個銀鎖都算是奢侈的，更何況是一把金鎖，陳蠻必定是大戶人家出身。趙長寧又問：「那金鎖你現在可還有？」
當然，她心裏還有個想法，章若瑾沒有成為章妃，是不是說她夢到的某些事其實不會發生？那麼她做的那個夢，關於趙家被朱明熾覆滅，她的母親、妹妹都會自縊身亡的夢，也不會實現了？
陳蠻就道：「母親說當時撿到我的時候，脖子上掛了塊金鎖，上頭就刻了個蠻字，想來是孩子的小名，就直接拿來做了我的大名，跟她姓陳了。」
趙長寧方才都沒有注意到，再打開一看果然是東坡先生的字。這倒是奇怪了， 東坡先生不是以字擅長的，流傳的作品實在是少，可謂是稀世無價了。不知道朱明熾怎麼突然賞她這個！
說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家與忠義侯府已經交換過庚帖，若瑾擇日就要過忠義侯府的門了。日後，我成了宗婦，怕是要與趙大人陌路了。」說罷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轉身向自己的馬車走過去了，她的丫頭婆子還等著。
長寧立刻讓車夫在僻靜小巷裡停下，她下了馬車向章若瑾走過去，站定道：「章小姐，可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
但是定睛一看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到了。他什麼都來不及說，立刻把酒壺塞給身邊的丫頭朝這邊走過來。
陳蠻卻淡淡地道：「我對家人無望，這輩子便只跟著大人了。」
是他思念成疾，所以看錯了不成？
趙長寧輕輕搖頭，示意不用了。
「要不讓丫頭送些下酒菜過去，獨喝酒怕他傷胃……」
長寧苦笑，趕緊招手：「不是此意，只是問問而已。」
趙長寧眼眸微亮，心裏大約有了個想法，輕聲道：「侄兒可能問一句，七叔所用是什麼人？」
二叔既然事先打探過章大人的意思，那麼章若瑾應該已經知道了。她先跟章若瑾解釋清楚，她已經與章姑娘算是交好了，章姑娘通情達理的，就可以直接在章大人那邊推了，免得他們這邊貿然先去推，又如同當初的杜家一樣，會惹怒了章大人。
喬伯山收回手，果然是個書生，這把骨頭太細了點不過。不過皇上來了，他還得立刻去迎接才是，
魏頤踢了他一腳：「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下屬才連忙領命退下。
陳蠻：「……」他沉默很久，長寧都以為他不說話了，他才接到，「大人，您要以大局為重，莫為了兒女私情誤了前程啊！」
周承禮聽到這裏，卻是喑啞地笑了笑。那一瞬間，他臉上的溫和變成了冰冷的淡漠。「那你快回去處理你的案卷吧。」趙長寧正要告退離開，周承禮又叫住她囑咐：「後日忠義侯府娶親，你同我一起去。忠義侯府往來皆是勛貴之家，你去結交些人也好，對你的仕途有益。」
這個想法讓她心裏安慰了不少。
正好這時候親迎的隊伍回來了，敲鑼打鼓的，這些女孩子便都離開了。她也和*圖*書放下酒杯，慢慢踱步到前院觀禮。
趙長寧半晌才反應過來。寧郎什麼的她都先忽略了……朱明熾跟章若瑾賜婚了？
長寧在午門外等了約半個時辰，才看到章若瑾的馬車出來，她讓隨行的丫頭上去請人，那邊馬車才堪堪停住。章若瑾撩開了帘子，隨著丫頭的手指看過來，一眼就看到正朝她微笑的趙長寧，不由得眼眶就紅了。
趙長寧若有所思地回了馬車，陳蠻正坐在馬車上等她，見長寧回來的時候面色才問：「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周承禮站起來同這男子拱手：「恭賀侯爺新婚之喜！」。
觀禮的人太多了，魏頤撥開人群找，但剛才那個熟悉的人卻不見蹤影。
坐在燭火下面， 長寧撐著額頭有些疲憊。陳蠻在他面前放了一盞梨子燕窩湯：「大人，您前幾日有些咳嗽， 喝這個潤嗓子。」
他被丫頭服侍著洗手，長寧站在門口，看著他洗手。溫水拂到他骨節分明的手上，空氣里一股子胰子的清香味。
長寧也沒有再說什麼，陳蠻可能與陳昭有關係……此事未必是真，她先找人去調查一番再說吧。不過要是真的，一個是在鄉下受盡苦難長大，身無長物的窮青年，一個卻是出身世家，高高在上的指揮使大人，的確是命運弄人了。
趙長寧看了看自己被哭濕的肩頭，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了。當然，一開始準備的說辭自然都不必了。
趙長寧搖頭道：「如何談得上怕！」
趙長寧看到這裏就想離開了，轉身隱入了人群之中。
在宮裡的朱明熾賞了一些字畫，趙長寧一直沒看，這時候才有了些空閑。
下屬的表情有些難看：「大人，這……咱平日調配也無所謂，只是今日侯爺大婚……」
陳昭並不喜歡她，趙長寧甚至覺得他想殺自己。他不過是不屑而已。
皇上出行的儀仗很麻煩，御馬開道，前後三百名御林軍保護，大內侍衛隨行護衛，三架馬拉車，華蓋、香爐，奏大樂，氣勢恢宏。等身著暗色袞冕服的朱明熾自車上下來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如浪潮一般淹沒而來，長寧抬頭，只看到這個人的步履從前面走過。
「父親，雖說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日後這樣的事，還是要問了我的意思才能做。」趙長寧放下茶盞說，這事她還有點頭疼，語氣輕而命令道，「如今長房說話最頂用的就是我，你暫別向章家提親，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跨火盆，跨馬鞍，新娘子被扶著入了大堂，趙長寧背手遠遠站著，看到那道窈窕的身影，入了堂與高大的新郎站在了一起。
長寧聽了嘆息，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若有機會，大人一定為你尋到親生家人。」
周承禮見她出神，就問道：「在想什麼？」
趙長寧看他一眼，道：「……食不言寢不語，二弟可要記得。」
說著又抓緊了手帕，聲音一低，「寧郎，你知道你心裏是在意我的，否則也不會讓你二叔來提親……聽說你向我提親的時候，我高興壞了，巴不得立刻就嫁給你。偏生晚上家裡就來了聖旨，要把我賜婚給忠義侯做續弦。祖父……祖父進宮請命，但是聖意難違，忠義侯百般皆好，除了我不喜歡，挑不出他別的錯來！不能拒絕這門親事，也不能嫁與你了。」
趙長寧聽到了，又是無奈又是苦笑。
陳蠻一貫對外人冷淡，對長寧卻是既是崇拜
和圖書一般的喜歡，還有些依賴感。盯著他的眼眸閃過一絲失落。才從後院喝酒回來的魏頤正一邊喝酒一邊觀禮，本來是笑著灌酒的。但當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之後，驚鴻一瞥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喝酒的動作也停住了，非常驚訝。
朱明熾又召見她做什麼？而且還是深夜。趙長寧心裏閃過許多念頭，她上了馬車，馬車呀呀地走在路上，夜裡一片寂靜。不過一會兒馬車就停了，外面傳來陳昭的聲音：「皇上，人帶到了。」
章若瑾被皇上賜婚的事，就在京城的貴族圈子裡傳開了。這都沒什麼，而是隨即兩天後，坊間就有流言傳出，說其實章若瑾早與大理寺的某位大人兩情相悅的，無奈被皇上棒打了鴛鴦。章小姐為此，眼睛都要哭瞎了。
陳蠻才鬆了口氣，搖了搖頭。長寧正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卻聽他說：「……我不知道。」
長寧急也對幾個姨娘無可奈何， 家裡的姨娘們可是團結極了的。
趙長寧聽到這裏沉思了片刻，抬頭問：「那你的名字……陳蠻，可是你母親所取的？」
喬伯山一打量，卻見是個清雅極了的人，玉雕的側臉，水色的嘴唇。倒是無法讓人生出討厭之心。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笑著把手搭上趙長寧的肩：「百聞不如一見，趙大人，久仰了！」
長寧因母親的病也沒心思細看， 把字畫捲起來放回去：「存進庫房吧。」
甚至有天趙長淮跟她吃飯之後，都打量了他許久，然後問他：「大哥，你當真……喜歡章家小姐？」
家裡一貫如此， 不要男孩來侍疾。
趙長寧嘴唇輕輕動了動，頗有些無奈，她想招惹那些姑娘嗎？
梨子燕窩湯按她的口味， 加紅棗和冰糖燉的， 香甜軟滑。長寧披著外衣， 喝著湯說：「把方才皇上賞的幾個盒子拿過來。」
趙長寧以前沒怎麼問過他的身世，覺得他出生可憐，怕觸到了他的傷心事。今天因為懷疑，才有意問問他：「你家裡可只有你一個，沒別的兄弟姐妹嗎？」
百姓孝為先，這兩天趙長寧便圍著母親的病打轉，連大理寺那邊都告假沒去。等她知道父親寫信為自己退了老家的親事，而準備向章家提親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了。
長寧站著等，有個丫頭抬了個圓凳過來，喊了『大少爺』道：「您坐著等七爺吧。」
陳蠻給他拿了過來， 長寧打開一看，發現是兩幅字。
「他怎麼不喝了？」
趙長寧出了會兒神，才告訴他：「若我說……有個女子方才想跟我私奔，你怎麼看？」
他自幼漂泊，到了大人這裏，才得了一個依靠，一個溫暖的環境……大人便是他的一切。
周承禮笑著靠向椅背：「可是怕了七叔了？」
若是有，她暗中找人查一查，說不定真能問出陳蠻的家人來。
七叔倒是長袖善舞，笑著同周圍的官員交談。
趙長寧方才一直站著，上前一步拱手，也恭賀了他新婚，叫人把自己準備的禮送上去。於是她便感覺到這位侯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幾個轉。
章若瑾剛才一看到趙長寧，萬千情緒都湧上頭沒控制住，如今堪堪忍住了才後退開。握著長寧給她的手帕，向長寧屈身行了個禮：「趙大人，小女自幼飽讀詩書，最不喜歡習武的粗鄙之人。若不是狗皇帝賜婚，我決計是不嫁的……」
這事……
「長寧，你這輩子想得所願，https://m.hetubook.com.com必是不能暴露身份的。所以你不能娶，也不可能嫁。」周承禮語氣微低。
不過這流言也總算有個好處，父親總算不再盤算給她說親事了。尤其是長寧因為給竇氏侍疾，人憔悴了不少，也被以為是因情神傷。
長寧聽到這樣的流言時嘴角微微抽動，這都是誰傳的！
兩個人又同是姓陳的……是不是有什麼淵源在裏面？
隨後她又聽到了朱明熾的聲音：「不必下來。」
趙長寧聽到他的話，被堵得一口氣沒上來，咳了好久。
長寧才看向他，他不知道？
她隔著帘子看到竇氏確是病得不厲害， 吩咐了下人好生伺候， 有事就來稟報她， 才回了竹山居。
「一開始，我是想問趙大人願不願意，同我一起離開的。」章若瑾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只是如此來，我們兩家的親人，難免會被牽連。趙大人現前途無量，若瑾也不能置趙大人的前程于不顧。」
魏頤表情變得難看，重重地一拳砸樹，樹葉紛紛掉落。他似乎又想起什麼，立刻叫下屬過來：「給我帶兵馬司的人過來，把這時雍坊的過道堵上，看到長得好看的，不論男女都攔下來，等我過去查證才能放。就說是皇上出行，臨時戒嚴了，快去！」
趙長寧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
他把趙長寧找去說話。
帘子被撩開，有個人進來了，帶著夏夜的熱，還有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因為異常的高大，頓時就讓馬車顯得擁擠、促狹。
「父親！」趙長寧打斷了他的話，輕輕道，「一切由我做主。」說罷起身道，「我還有事去做，先走了。」然後叫陳蠻給她備下馬車。
長寧心道果然如此！眾人皆知的兩大特務機構，一個是錦衣衛，還有個就是東西廠。長寧過來的時候原是沒有東西廠的，她現在才知道，它居然在七叔的手裡一步步地在成型！現在的實際掌權人，就是周承禮！
趙長寧隨七叔再進堂，朱明熾正和喬伯山說話。看到兩人進來，朱明熾目光先從趙長寧身上滑過，落在了周承禮身上。「周愛卿倒也過來了。」
原來，章小姐心裏是傾慕她的。
長寧如遭雷擊，僵硬在地……這是怎麼回事！她現在可是位男子啊，章若瑾一個大家閨秀，當街摟抱男子，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趙長寧看著他俊俏的側臉，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難怪她當時覺得陳昭的輪廓眼熟，可不是跟陳蠻很像嗎！不過陳蠻更年輕一些，而且兩人的地位不一樣，氣勢也不一樣，否則就會更像了。
趙長寧嘴唇微動：「七叔，我明白。」
陳蠻卻是個敏感的，立刻抬起頭，手微縮緊：「大人可是嫌棄我了？」
趙長寧緩緩抬頭，就看到花叢那處聚了一群少女，穿綢戴金，嬌媚可人，應該也是勛貴家的女孩子。正輕聲說話，看她抬頭看過去，個個都紅著臉連忙躲到花叢后。
兩人說了會兒話，聽得出是多年的舊相識，言談甚歡。朱明熾因身份尊貴，外頭大內侍衛戒嚴，除當朝大臣外無人能入。趙長寧覺得頗沒意思，就從大堂內再出來了，她一個人坐在外面的涼亭里喝酒，不覺就是夜幕低垂，左肩還隱隱作痛。
趙長寧知道章若瑾每逢初一十五就要進宮，如此今天正是要進宮的時候，她在午門外面等她，把此事同她說清楚就是了。
趙長寧還正想約她僻靜處喝茶，但……她這是怎麼了？怎麼眼眶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