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我家娘親位列九卿
長寧回來的時候，趙流已經被抬到床上去了。
朱宸小朋友五歲的時候，妹妹朱瑕和弟弟趙流還沒有出生。
被打之後，兩兒子才終於意識到，父皇和娘是要一起養老的，不關他們什麼事，不要亂想什麼一人養一個的問題，兄弟要和諧相處，不然還是會挨揍。
兩人長談至深夜。朱明熾就在旁邊面無表情，百無聊賴地守著，等長寧出去，他告訴兒子：「以後你娘找你談這些，你就說你沒空。」
朱宸知道他的意思，皺眉道：「不可，若是同父異母就罷了，朕自然不會留情，卻是同父同母的親生，絕不可取。」
父皇說了之後朱宸就不哭了，但他也不理父皇。他覺得父皇真的好凶，難怪娘總是不搭理他。娘越不搭理他，他心情就越不好，然後就越凶，惡性循環。
陳昭聽得一個沉默：「陛下……」這兩個都是您親生的吧……
朱明熾再請求生第二個公主，就被長寧拒絕了，她現在的精力都放在大理寺和兩個兒子身上，沒空再生了。要生他自己生去！
「……這也先記住吧。」
「為什麼？」
長寧笑了：「我看他兄弟倆都未必想當皇帝。」
她黑著臉問朱明熾：「你怎麼又把他打成這樣！」印象里，只有趙流小時候偷東西被打得這麼慘過。
趙流疼得直抽氣：「爹，你幹什麼啊！」他堂堂狀元郎，是拿鞭子抽的嗎？
朱宸卻越聽越難過，靠著扶手哭了，他覺得趙家以後就不是他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不高興。
朱宸緊緊地皺眉：「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他還等著娘給他輔佐江山呢。
朱宸小朋友畢竟還小，但是父母都極為聰明，他也不差，大概地就理解了娘親說的意思。娘親所講的東西跟翰林院的學士講的完全不同，他們講四書五經，講帝王術。她偏講些旁門左道，只是朱宸也很感興趣，至少比三字經感興趣多了。
於是朱宸連夜秘密召集了錦衣衛。
皺巴巴的小猴子躺在母親懷裡，外祖母在逗他玩，朱宸趴在小床邊，覺得自己不喜歡弟弟。
其實他更喜歡趙家，外祖父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當朝皇太子竟然是他的外孫，一開始很震驚，直到女婿皇上親自召他過去，跟他說了和長寧的事。
朱宸抬起頭，眨了眨眼睛：「但是娘說長幼有序，宸哥兒怎麼能讓長輩給我請安呢。」
朱宸不高興，等下人們退下了，就拉她的袖子：「娘親為什麼也要給我行禮？」
長寧笑著搖頭：「不，完全不一樣的。」
弟弟兩歲那年，太祖父病沒了。朱宸又哭了很久，父皇看到他一邊寫字一邊擦眼淚就說：「你都八歲了，男兒流血不流淚，不許哭了。」娘親也回去戴孝了，父皇沒得人陪，就過來陪他讀書。
在小公主落地之後，沈練升任刑部尚書，而她升任大理寺卿，執掌大理寺。的確忙不過來。更何況公主不比兒子，那是當真要嬌養，宮裡錦衣玉食，無人敢惹，比留著她身邊好。
趙流微笑道：「娘生妹妹的時候才是真的傷了元氣，所以必須要休息，要想長命百歲，她以後就不能太操勞了。我今天來呢，是和哥哥討論一下二老的養老問題。我現在是這麼想的，二老咱倆就一人養一個，父皇就歸哥哥養老，娘呢就歸我來養老，我會好好侍奉她老人家的。自然了，趙家也是我的，畢竟以後哥哥做了皇帝，趙家恐怕是不便往來了。」
他很快就提出了第一個問題：「娘親，要是地是一個球的話，那人走到了地的邊上不會掉下去嗎？」
搞不懂他。
趙流一個讀書人，怎麼抵擋得過。最後當真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為止。
他思索了一下，大兒子今年十八了，也不小了。倒不如他準備著退位，等大兒子上吧。
對皇太子外孫，那還用說的，在趙家全府上下寵著他，要什麼給什麼，現在趙承義的房裡都放著外孫玩的木馬、撥浪鼓和風箏。朱宸當然喜歡這裏了，下人們對他尊敬而不失親切，而且門風又清正，太爺爺那裡還總是會攢下很多好吃的給他。幾個舅舅會帶他騎馬馬ｈe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
太上皇看了密令冷笑道：「這小子不夠狠，如果是我就真殺了。」
朱宸才展顏笑起來，他小聲說：「那娘能不能只教我一個人？」
明嘉就氣鼓鼓地告訴娘：「我也不喜歡二哥！」
他知道當時父皇繼位的時候，其實是謀逆篡位，反他的臣子不少，一切都很艱難。雖然母親總是說他更聰明，其實他從心裏明白，父皇經歷過他們從沒有經歷過的事，他更加果決，狠毒和世故。
朱明熾覺得自己被忽視了，非常不高興，本來他朝務就忙，難得抽空過來，求歡還被娘子拒絕，被兒子打攪，如何了得！
也許等他長大之後再意識到這個道理，反而會忌憚趙家和他的親近。
朱宸不說話了，的確，母親是絕不願意進宮生活的。
長寧一切都依著他。
朱明熾偶爾處理完朝事，就過來聽長寧授課。
她最擔心的其實是才滿十二歲的女兒。
二月十二，皇太子繼位。大理寺卿趙大人同禮部尚書一齊主持加冕大典。
小兒子見娘親生氣了就笑眯眯的：「好嘛，娘親不氣，我跟哥哥親就是了。」
明嘉聽了立刻點頭：「娘，父皇說得對！叫大哥賜婚就好了嘛。」
太祖父已經很老了，滿面的皺紋，坐在搖椅上慢慢搖，凝神看著窗外……
太祖父眼睛不大行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摸著他的背說：「太孫兒去哪裡啦？我怎麼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父親給你抱了弟弟回來，你可知道？」
怎麼可能，軍權和實際的政權，其實都還在他手上。
他幼小的心裏能隱隱察覺到，這是一種疏遠。
這天不歡而散……
並不是因為長寧做的麵條特別好吃，而是她只會做麵條。吃久了好像覺得好挺好吃的吧……反正父皇經常要求娘做給他吃。
「娘教你的那些，永遠不會教給第二個人。」長寧溫柔地告訴他。這個由她所生的皇太子才滿意了，靠著她說，「那我今天要吃娘做的麵條。」
「父親，您和母親沒有共同語言，就想剝奪我和母親的共同語言嗎？」少年趙流微笑著問。事實上共同語言這個詞是長寧教他的。
「拜見皇上，吾皇五歲萬歲萬萬歲。」這小子給他行了禮。
他哪裡管兒子死活，世界是殘酷的，讓兒子自己去適應吧。
朱明熾在旁邊幫腔：「明嘉別怕，到時候叫你哥哥一道聖旨賜婚，把他給你做駙馬，他不幹也得干。」
華夏在明亡后經歷了近四百年的異族統治和近代屈辱。任何人都不想看到這段歷史重演。
朱明熾覺得她是在笑自己讀書少，冷笑一聲，那晚就把她來回壓了好幾遍，第二天趙大人抱病沒有上朝。
不過這些理論都是假說，沒有成為普世的世界觀。
趙流則最煩妹妹來住的那兩個月，搞得興師動眾的，所有人都得圍著她，她讓三舅舅馱著她玩，去摘院子里種的棗子，不住地喊：「三舅舅，舉高一點嘛！」
雖然不能真的殺了趙流，但是嚇嚇他總可以吧！
長寧告訴他：「娘會每隔兩天來看你，給你講算術。」
他很了解趙流這個人的。
長寧雖然不舍，但也知道太后說的的確如此。
晚上回去的時候，小兒子小聲跟她說：「娘親，我以後能不去看哥哥了嗎？」
「哦……」朱宸乖乖記住。
長寧一聽就頭疼了，這涉及到了物理，她不是不能解釋，而是解釋又要牽扯出一大堆更多的問題。
「得了，你這是幹什麼，又沒有外人。」朱宸停下筆道。
雖然他也不怎麼喜歡朱宸，但朱宸好歹很聰明，跟他一樣能過目不忘。為什麼妹妹這麼笨？他最不喜歡笨的人了，所以都懶得跟明嘉說話。
朱明熾聽了會兒她授課，匪夷所思。晚上逼著問長寧：「……我當你專心科舉，從不讀閑書呢，你哪兒來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公主給太后養，她每天閑得無聊。」朱明熾摸著她已經平坦地小腹說，「咱們再生個吧？我連公主的封號都想好了，你想想，一個兒子繼承皇位，一個兒子繼承趙家，再生一個出來就是貼心hｔｔｐs://wwｗ•ｈｅｔubｏok.ｃoｍ.coｍ小棉襖，咱們老了還可以承歡膝下。」
於是每隔兩天才有的算術講堂，就成了朱宸小朋友最期待的時候。
長寧在一開始生下朱宸之後，就想過怎麼教育他。她躊躇滿志地想教出一代千古明君。
反正她祖母是太皇太后，爹是太上皇，哥哥是皇帝，二哥未來估計也是內閣權臣。
其實長寧不愁兩個兒子，不過是年輕沒經驗，才被朱明熾收拾了，實際上她覺得這兩個兒子都非常聰明以及狡猾，再過十年朱明熾未必壓得住。
「太祖父，」宸哥兒抓著他的手，「您還好嗎？」
皇宮十二道門打開，一身袞冕服，年輕的皇帝自正道而上台階，皇極殿聽政。
……應該沒有人能欺負到她吧。
「好了好了。」看大兒子跟賭氣一樣，朱明熾還是揉了揉他的頭，「跟你娘一個脾氣，父皇跟你說，你太祖父給你留了東西的，快不要難過了。」
長寧知道兒子什麼脾氣，安慰她：「他說不喜歡你罷了，你看還不是給你買風車嗎？」
「宸哥兒來啦！」不同於外祖父，太祖父不知道他的身份，每次看到他，都笑眯眯地，「快快，把那盤荷花酥端來給我太孫兒吃！」
趙流又笑道：「哥哥，你覺得娘會喜歡宮裡生活嗎？」
他一出生就封了太子，五歲就搬到了東宮居住，前後伺候他的宮女太監足足有四十多個，但他卻倍感寂寞，因為娘親不住在宮裡，父皇也很多時候不在宮裡，除非政務太忙。
那天晚上，趙長寧聽說大兒子被罰跪一整晚，膝蓋又紅又腫，幾天沒法上朝。
大概他自己是感覺不到的吧，終歸是血緣父子，一脈相承。
他悶悶地跑到太祖父那裡去玩。
長寧不理他，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先是君臣有別，再是長幼有序。不管是不是對的，你都一定要這麼做。」
說起這個其實長寧也很驚訝，她一直以為，古人是按照天圓地方在理解世界，實則當她略長大一些，開始看很多古書就發現，古人其實很早就意識到天圓地方是個錯誤的觀念，並且提出了很接近真實的理論。張衡《渾天儀注》里就提出了雞子論。就連天狗食日一說，古人也很早就發現了真相，唐朝時書籍《開元占經卷九引》里有言：日蝕者，月往蔽之。
長寧又溫和地對女兒說：「明嘉啊，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嫁個你喜歡的，不如嫁個喜歡你的。我看你陳蠻叔叔家的陳景哥哥，每次見到你都送你吃的，陪你玩，保護你，你不喜歡嗎？」
長寧笑了笑：「沒有人的時候就不行禮了，把娘給你做的小冊子拿出來。」
再給二兒子一官半職的，肯定就不能纏著長寧了，就這麼定了。
作為一個小小的工部主事，想見皇上比登天還難，卻不想有天能和皇上坐在一起，皇上還很熱情地和他閑談，問他有沒有什麼缺的。
「朱明熾你閉嘴，不准你說話！」
弟弟滿月的時候，父親帶他去趙家看弟弟。
「現在說這些沒用，廢太子可不是小事，而且流哥兒從未記入皇室族譜，到時候那幫老頭又要吵個不停了。」朱明熾把妻摟得更緊，親她的臉：「算了，不說這些了。讓朕再親親……」
在長寧搞出的賦稅改革推行的第五年，史上第二年輕的狀元郎趙流橫空出世，被封為戶部主事，一年之後升任戶部郎中，滿朝嘩然。
王者為孤，孤獨。絕對的皇權是不容冒犯。
長寧靜默，被女兒的顏控驚呆了。
哥倆自小由長寧教導，都對母親比較依賴。對爹的感覺比較一般。
弟弟才不情願地到他面前喊了聲哥哥。
最讓長寧驚訝的大概就是有次，她和朱明熾一起去皇家藏書閣，在一本遊記中發現了一張世界地圖的雛形。雖然很粗糙，但已經能夠大概看出七大洲八大洋的樣子了，她非常震驚，問起朱明熾這個地圖的事，他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是一個傳教士和欽天監的大臣一起繪製的。並且把這本遊記和地圖一起送給了她。
無論什麼年頭，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朱明熾臉色一沉。
朱宸大概想ｍ.ｈeｔｕboｏk.coｍ.ｃoｍ不到，第一個磨鍊就來自於他的親弟弟趙流。
他用蓮藕一樣的小手圈著娘的脖頸，小臉貼著她的胸口。
「你不知道。」朱宸咬著牙說，「父皇走時留下聖旨，朕不可降他職或是殺他，聖旨就存在內閣里。既然不能威脅到他，朕的命令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聽的。」
小公主一歲的時候，當真被送進宮裡，由太后親自撫養，每年回來住兩個月，小傢伙適應得不錯，比她兩個哥哥好糊弄多了。反正兩邊的人都對她好，樂呵呵地在哪兒住都高興。她既喜歡太后，也喜歡娘親、父皇，還有外祖母外祖父，對她好的都喜歡就是了。
他五歲了，必須要開始接受翰林院大學士的授課，也必須離開娘身邊開始獨立。
不過小丫頭沒有氣多久，她忘性很大，她父皇給她找了兩個伴讀，英國公家的小世子，小小年紀長得花容月貌，還有章大人的孫子，她很喜歡這個兩小哥哥，比兩個親哥哥喜歡多了，很快把兩個哥哥拋到了腦後。
或許只是拉著她親熱的借口罷了。
含著葡萄的明嘉大大點頭：「有的娘，我喜歡喬哥哥！」
不管如何，三月之後，長寧真的再次有孕，這次在大半年之後，她產下了一個小公主。
「他像你年輕的時候。」長寧對從暗處走出來的朱明熾說。
趙承義覺得自己這輩子也算是風光過了。
朱明熾開始喜滋滋地計劃起太上皇的生活。
長寧想了想那個英國公家的喬公子，品位十分類似其母，喜歡有才學又聰明又有涵養的女子，每次面對明嘉都顯得冷淡，黑著一張臉。
這次生下小公主才是真正的千寵萬寵，太后早盼著有孫女養不說，朱明熾也一反對兩個兒子的態度，異常地寵女兒，在她落地的當天，朱明熾就給女兒定好了封號：明嘉公主。吃穿用度一切都比照著最好的來。簡直就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裡怕風吹了。長寧第一次抱著小公主進宮見太后，她老人家抱著公主就不撒手，樂呵呵得不行，一再讓長寧表示，一歲之後就把公主送到她這裏來養，每年回去看看她……
明嘉說：「他連話都不跟我說，就是不喜歡我嘛！」
趙流站起來，笑道：「哥哥可知道，娘兩年後就要致仕了？」
宜寧扶額，這欺男霸女的傳統，朱明熾還想帶到他女兒身上去嗎？
朱明熾挑眉：「哪裡像了？這小子沒我年輕時候的半點風采。」
朱宸今天卻怔怔地問她：「娘，所有你教給我的東西，你都教給弟弟嗎？」
長寧也能感覺到大兒子沒有小時候活潑，她雖然也對大兒子很好，但畢竟不能十二個時辰看著他。而且朱明熾也私下跟她說了，皇太子該有皇太子的樣子，跟趙家太過親近了不好，這是為他以後考慮。
她很肯定地說：「我長大了想嫁給他。」
「就是像。」長寧笑著望向朱明熾，從兩個兒子身上，她都能依稀看到朱明熾的影子，好像這樣就是從小開始認得他了，有一種十分的親切感。
而這些他都需要以後去慢慢經歷，慢慢磨鍊。
「看到外祖父、叔外祖父，還有二舅站在朝上，也不準叫他們。要等他們給你請安。」
「宸哥兒記得。」
這晚朱明熾一如從前，出宮到娘子這裏歇息。
離開娘親身邊那天，他揪著娘親的衣裳哭了半個時辰，直到要和娘親就寢的父皇開始不耐煩為止。「你看，就該按朕說的，一出生就把他交給乳母帶，哪裡來的這麼多事！」
明嘉本來就生得不聰明，又從小被大家捧著寵，很快就成長為了小花瓶。雖然長得非常漂亮，可以說是傾城之色，但一點都沒有兩個哥哥的聰明，她實在是有點擔心明嘉被男人騙了。
長寧為母心軟，他可是清醒得很。
一天午後，她和明嘉，朱明熾一起曬太陽，她跟女兒探討起這個事情：「明嘉啊，我聽說你現在有喜歡的公子了？」
等趙流走了，他還兀自氣了好久，其實不光是娘的事，還有趙家的一切，甚至是這些年被弟弟搶走的那些東西，都是他嫉恨的根源。那些都是他記憶中，最為美好的東西。
「不管太上hetubook.com.com皇的旨意如何，既然太上皇已經退位了，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就是您，您既然手裡有錦衣衛，何不……」馮全頓了頓……
太上皇道：「我開個玩笑也不行嗎。」
「玉不琢不成器。」朱明熾淡淡解釋，「宮裡還有一個沒收拾，收拾了他們就老實了。還真以為老子不當皇帝就管不到他們了。」
朱明熾站在旁邊露出笑容：「你看我早說了該把他捉進皇宮去。」
他在御書房批閱的那天，趙流前來覲見，他還沒有傳喚，趙流就徑直進來了。
她制了一些小冊子，教朱宸一些理論知識。至少以後別被煉丹的術士給騙了。
明嘉認真想了會兒，遲疑道：「娘，陳景哥哥好像沒有喬哥哥長得好看啊……」
長寧聽得有點點心動，她總還是更喜歡女兒的。但是自己的孩子生了，給太后養。她又捨不得，長嘆一口氣，往男人胸膛埋去：「跟你說，宸哥兒和流哥兒不親近，我怕這兩個孩子日後起爭執，要不把流哥兒召進宮，做宸哥兒的伴讀？」
「你先記住就是了。」
長寧讓小兒子去外面玩，她給朱宸授課。
長寧閉著眼睛說：「不想，我現在應付兩個都累。」
而趙流也時常被送進宮裡，和朱宸作伴。小妹妹分去了大人們全部的注意力，兩個兒子沒人疼沒人愛，朱宸對弟弟稍微同情了一點，大概類似於——你小子也有今天。趙流則並不怎麼在意妹妹的存在，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個還在吃奶的嬰兒而已，而且遲早是要被送走的。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朱宸小朋友六歲那年，娘親給他添了個弟弟。父皇說這個弟弟是要繼承趙家香火的，所以就養在娘身邊，由娘親自教導。
「哦？什麼時候皇位不是香餑餑了？」朱明熾想起了當年血腥的奪嫡之路。
而當朱宸一步步走向高處的時候，百官起伏朝拜他的時候，他其實仍然是有一點不適應的。但父皇臨走之前跟他說了：朕內閣給你料理好了，司禮監給你選好了，就連異族叛亂都已經給你平定了，只要你不是太蠢，這皇帝隨便都能當得。
長寧要忙大理寺的事，還要教導兩個兒子，太后說怕她忙不過來。
錦衣衛這任指揮使，剛接了陛下的命令，立刻把消息送到了上任指揮使陳大人那裡。陳大人自然立刻彙報給了在私宅里吃桃子的太上皇。
近四十的男人正當壯年，折騰一通后，摟著她說：「咱們要不要添個公主？」
朱宸低下頭，方便母親整理他的十二旒，免得累著母親。他笑了笑說：「娘放心，兒子明白。」握了握她的手鬆開，轉身一步步走出了宮殿。
大明皇太子，主位東宮，未來天子，多麼尊貴的身份。以後會壓得孩子喘不過氣來，趙流最多負擔趙家的前程，而且趙流爹畢竟是朱明熾，自己兒子總不會不給一官半職。但是朱宸可要主宰天下蒼生的興亡。
「乖，去喊你哥哥一聲再說。」娘親摸摸他的頭。
算了，女兒顏控什麼辦法，只能讓她自己選了。
朱宸淡淡地點頭，他心想弟弟說得不錯，兩兄弟雖然性格完全不同，喜好卻一致的可怕，宮裡冷冰冰的，就像牢籠一般，怎麼比得上趙府有趣。就連父皇都不喜歡這金碧輝煌，三天兩頭的出去跟母親鬼混。
長寧也心疼，還這麼小的孩子呢，還這麼依戀她，怎麼就抱進宮裡去呢。但是太子畢竟不同於普通的孩子，他以後要做一個賢明的君主，要治理天下，要使四海昇平，百姓富足。他雖然是自己的孩子，又不只是自己的孩子。
他那威風八面，無人敢駁的父皇就這麼訕訕閉上了嘴。
她委婉地道：「女兒啊，萬一你的喬哥哥不喜歡你呢？」
「還想把你爹你娘分開，你個孽畜！」朱明熾繼續狠狠抽他。
太祖父留給他的東西是他生平常用的硯台，已經陪了他四十年了。朱宸很珍惜地把硯台放在自己的書桌上，不時地就看看。
「哦。」又乖乖躺下去。「那我想娘了怎麼辦呢？」
長寧則瞪他：「不準。這天下除了娘和你爹，就是你哥哥和你最親，以後你要對你哥哥好，明白嗎？」
加冕的ｈｅtｕbｏoｋ.com•ｃｏｍ那天，長寧給朱宸整理袞冠十二旒，看著他英俊的臉龐，似乎依稀地看到了朱明熾年輕的時候，她頓時就覺得心酸而莊重。
朱明熾思考了一下，凝神說：「原咱們早定下這兩個孩子的路，就是怕他們爭奪皇位以至於自相殘殺，所以一個當普通公子養，一個當太子養。但是伴讀的話……」
長寧拍了拍孩子的背，叮囑道：「你要記得，外人面前不準喊我娘親……」
更嘩然的就是剛過完五十壽辰的皇帝宣布要退位了，理由是朕操勞國事二十多年，甚是辛苦，身體久勞成疾，體質太虛，實在是干不動了，退位於皇太子。但是伺候的太監們卻分明聽到，皇上中氣十足地在書房裡同內閣大臣吵了三個時辰不帶休息，完全沒有絲毫體弱的癥狀，反倒是大人們出來的時候都扶著牆，任他們搬出祖宗禮法，仍然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心。
長寧道：「我書看得多，當然知道了。」
但他還是不高興，類似有點點嫉妒，有點點不甘願。
他把桃子扔下，先帶著侍衛去了趙家。
有了弟弟之後娘親的精力就要分散一些到弟弟身上，弟弟隨趙姓，是趙家的嫡房長子，單名一個流字。娘說流如水不絕，希望弟弟比哥哥更活潑些。弟弟果然不出所料，從小膽大心思，笑嘻嘻嘴又甜，哄得長輩都喜歡他。
娘就把他摟在懷裡，瞪了父皇一眼：「閉嘴！」
長寧覺得朱明熾對於讓自己給他生孩子，有種異常的興趣在裏面。
「……月亮上不會有人的。」
兄弟倆收整精神，兩個人你為君我為臣，反而因為都被父親揍了，彼此相互同情。至此好好治理天下，等自己拳頭大了再收拾那老不死的。
朱宸聽了臉色立刻冷下來：「這你是休想的，等娘致仕，我自然會把她接進宮裡好好照顧。」
她最近在搞賦稅改革，草擬了很多方案，還跟趙流一起商量。而襲承自母親的趙流自然非等閑之輩，年輕人見解獨到，往往能和長寧相談甚歡。很多方面的見解想法也不謀而合，長寧真沒想到，自己的真知己竟然是親兒子。
話還沒說完，被朱明熾一鞭子抽到身上，他那力氣可是開玩笑的，趙流避讓不及，疼得活像是被砍了，緊接著第二第三鞭接連下來。朱明熾罵他：「不孝子！誰給你出的主意，你爹我跟你娘要一起養老，一邊一個，你想都別給老子想！」
弟弟五歲的時候，第一次隨娘親進宮來看他，東宮金碧輝煌，美婢千百，他轉了一圈后很不感興趣地跑去跟娘親說：「娘我們回去吧，這裏一點都不好玩！」。
伺候他的太監馮全道：「陛下，就算趙大人是您的親弟弟，但您是君，您一聲令下，他不敢不從啊！」
朱宸小朋友乖乖地哦了一聲，又問：「娘親，我聽乳母說，月亮上住著嫦娥，是嗎？」他有一點點期待的樣子。
「……天地該是什麼樣的呢，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於天內，天大而地小。天表裡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長寧按著冊子給他講。
於是這個地圖也是長寧給朱宸授課的依據。
他很早就吃了午飯，乖乖地等著，然後穿著正四品官服的長寧來了，宮人紛紛行禮喊大人安好。長寧也給朱宸行禮，淡淡地道：「拜見太子殿下。」
他心想我為什麼要當皇太子，我也想跟弟弟一樣，和母親生活，和外祖父他們生活。可皇太子就是皇太子，他不能不想當，他只能坐正坐端正，擺出皇太子的矜持和淡漠來。
但肯定不能跟長寧說，她肯定不同意。
長寧想想也是，現在不想當，未必以後就不想當。「宸哥兒像我多些，流哥兒反倒像你些，小小年紀就賊精，更適合當太子。早知道就該立流哥兒為太子……」
十二歲的趙流身姿筆挺，已經有了大概少年的樣子，臉龐俊逸。一邊寫著娘親布置的功課，一邊嗤地冷笑了一聲說：「蠢貨。」
「兒，你要記得為娘給你說過的那些話，記得為娘的囑託。千萬別學你父皇……」
長寧在大理寺，只有趙流一個人在家，看到他過來就迎了上來：「父親大駕光臨，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