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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老先生按著腰：「哎哎，小單，扶我上樓去……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頓！」

尚老先生把圍巾往他面前一扔：「這是哪來的？」

「好像你就沒寵他一樣！看看這三個月你都想他想成啥樣了？變著方兒地找事情撩他，讓他同你說話。小白子也是乖，你讓他幹啥他就老老實實幹啥。這回人家學校把醫生都給你安排好了，讓你安心治好病再回來，你不但不要，還非得提前一天回來，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哎呀！你看看！現在驚喜大了吧！」

二老上到二樓，走進白翡麗的卧室一看，只見床上被子掀開，卻沒有人。尚老先生看了一眼單老太太：「昨天和小白子通電話，他是不是還說沒有女朋友？」

余飛笑得光輝燦爛，卻是皮笑肉不笑，笑完「哼」了一聲，裝作生氣要走。恕機叫住她：「余飛妹妹，我看你面色紅潤，艷若桃花，是陰陽調和之態——」余飛跳起來對他就是一通暴揍。

他一個骨碌翻身，拖著被子跪在了床上，給尚老先生鞠躬道歉：

「真路過？」

「不說他了。」尚老先生嘆氣，「給你三天時間，把那個姑娘帶回來給我和你姥姥看看。」

這時候白翡麗枕邊的手機忽的來了個電話，白翡麗扭頭一看，是「白居淵」，時間才早上六點半。

恕機喊：「方丈在裏面方丈在裏面！」余飛才住了手，恕機又說：「獅子真威武，我英名不倒……」余飛摘下了書包，恕機雙手張開緊緊靠在了講經堂的木門上，余飛才不敢砸他了。

她又去哪兒了？她什麼時候走的？她為什麼又要走？昨晚上她難道不高興嗎？親密的時候她便叫他「阿翡」，她叫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但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你說你昨晚上在佛海邊上遇到的他？」

余飛腳尖轉著檐邊水坑，點了點頭。

她打點精神，去了文殊院。

尚老先生的臉m.hetubook.com.com色頓時黑了。「之前說是談過一個女朋友，見都沒讓我們見過。現在更厲害了，帶回家過夜都不告訴我們，還當我們是親姥姥親姥爺嗎？」

他又想起她第二次在老巷裡，流著眼淚轉身離開，一走就是八個月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她這個人。

瞻園的這棟小樓，除了生病時關九來找過他一次，他沒向其他任何人提及過，哪怕綾酒都不知道他住在這裏。而就算關九，也沒踏上過二樓以上他的世界。昨晚上，他想留她下來的心意難道還不夠明白嗎？為什麼她仍然就這樣消失了？

他還懷疑自己在做夢，咬了口被子確信自己醒著，又驚又嚇地問道：「你們不是說明天回來嗎？怎麼現在就到了？」

「啊你，愚蠢！」

她的心挺靜，直到最後在講經堂門口遇見了恕機。

「兩天你們也要爭，一個老的一個小的，都忒不像話！老的下樓躺著去！小的起來幫我整理行李！」

白翡麗垂首不言。白居淵又打電話來，他又摁掉。

白翡麗低著頭應了一聲。

「你那麼晚了還在佛海邊上溜達？來找我的嗎？」

想著這些，白翡麗心裡頭忽而一涼，眼睛淡淡地望向一邊，又有幾分生氣。

白翡麗看著圍巾上貓爪子勾出來的坑坑洞洞，心中疑惑這圍巾怎麼到了姥爺手裡，嘴上還是應付著姥爺說：「虎妞從外面撿的？」

「貓……」

白翡麗：「是的。」

尚老先生氣鼓鼓的，像只河豚，他拄著拐杖開門走了兩步，突然「哎喲」一聲，拿手扶著腰。單老太太本來同他生氣，不扶他了，又趕緊追過來把他攙著，念叨他：「就作吧，這麼大年紀還作！」

白翡麗忙拉緊了被子，咳嗽了兩聲，說：「昨晚上好像夢遊了，從閣樓樓梯上滾了下去——真沒打架。」

現在她已經打拚完了那七分，準備得很充分，也沒什麼可以臨時抱佛和-圖-書腳的。剩下的三分，就看天了。

「炒房炒房，正經生意不做，整天就惦記著炒房。」尚老先生很不高興，「還總想拖你下水。」

尚老先生千辛萬苦爬到閣樓上，只見白翡麗還在蒙頭大睡，只有長長的頭髮露在外面，亂糟糟的有如一團亂麻，像被狗啃過一樣，下面還有幾綹挑染成了淡白色。尚老先生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拉著他的被子一掀，剛要罵，忽的眼睛瞪得溜圓，立馬又給他蓋了回去。

尚老先生氣飛了，伸手就去抽旁邊的抽屜。辦完事之後的證據都還在裏面，哪能讓姥姥姥爺看到？白翡麗一個撲過去按住，尚老先生氣得大叫：「看看你的手！被誰抓的！」

明明上一次還沒有這麼嚴重。

余飛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尚老先生看到了，問：「你爸找你做什麼？」

「算啦！」尚老先生氣憤地說，「看都看到了！除了亂，也不算太丑！」

白翡麗愣了下，低下頭，把被子掀了一條縫往裡面瞅，果然只見裡頭處處青青紅紅、大開染坊，有的是指印子有的是成片的絮雲，心裡頭咕嚕冒出個髒字兒，捂著臉含糊又崩潰地低叫了一聲：「阿水啊——」臉紅到脖子根。

但是今天，尚老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在這個點兒去找白翡麗討個說法。

他這才忽的想起來余飛不見了！二老回來得太突然，他一時之間未做他想，這時候反應過來，有些慌張地四下里去搜尋，卻還哪裡看得到余飛的蹤影？對面晾衣架上掛著的她的衣服也不見了，床上的圍巾也不見了，整個房間里又沒了她的任何痕迹。

白翡麗一邊有被甩的感覺一邊還得接受姥姥姥爺的盤問，心想這事兒算是說不清了，只得裝傻到底，說：「哪來的姑娘？」

「你還跟我討價還價！」尚老先生又一次被氣到了，舉起拐杖，單老太太忙拉住他：

白翡麗雙手按著頭，過了一會，才說：「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ｃoｍ五天行嗎，姥爺？」

「我就是晚上回家路過。」

她已經沒了繼續複習的心情，想起一句閩南語的歌詞：七分靠打拚，三分天註定。

單老太太以為他真的有什麼事，急了，就走到床另一邊去拉白翡麗的被子：「到底怎麼回事？小白子，讓我看看，傷哪兒了？」

尚老先生狐疑：「那怎麼會這麼嚴重？」

白翡麗抬頭看了姥爺一眼，說：「他想和日本的一個大財團合作做一個商業地產項目——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他天生皮膚又白又薄，稍有輕碰就會淤青。小時候姥姥姥爺還以為他有血液病，幾次帶他去醫院檢查血象，然而查來查去都沒有任何問題，醫生讓他盡量避免磕碰和受傷。所以他一直到十來歲，家裡的傢具都還是包著角的。

「對不起姥爺，我不該有婚前性行為。」

單老太太還站在床尾，連忙問道：「怎麼了老尚？」她也追過來要撩白翡麗的被子。尚老爺子趕緊壓住：「別看，免得你心疼——哎呀這孩子，怎麼弄的！」他心疼得要命，頓時忘了自己還是拿著拐杖進來的。

白翡麗向來晚起，尤其是從國外念書回來之後，不管幾點睡，早上不睡到十一二點不會起床。二老一輩子都在學校中度過，作息極其規律，嚴格按照學校的時間表來。

白翡麗忙說：「沒有……」

白翡麗：「……」

大清早的都來添亂嗎？白翡麗一隻手便給掛了。

恕機今天穿了件素色袈裟，拿著個引磬，新剃的頭皮，滿頭青青的。余飛站在石階上，看四周都沒人，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頭頂，笑眯眯說：「呀，素雞哥哥升職加薪了，恭喜恭喜。」

文殊院一般對香客開放到下午五點，她四點半抵達，在贈香處領了香，便從山門開始，一個佛堂一個佛堂地焚香祭拜。

單老太太一看就急了，抓著他的胳膊說：「哎呀老尚，小白子能打嗎？細皮嫩肉的一https://m.hetubook.com.com碰就青，你一拐棍還不把他打暈過去！」

白翡麗：「？？？」正懵著，尚老先生又是一通數落：「你身上花花綠綠的怎麼回事？被誰打成這樣的？別人打你你不會打回去嗎？！讓你練了這麼多年的跆拳道是白練的嗎？！怎麼還這麼一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樣子？！」

「不嚴重。」白翡麗雙手合在鼻子前，硬著頭皮想：好歹姥姥姥爺沒往那方面想。

單老太太一聽，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啊」了一聲，一定要自己撩被子看。二老正在角力，白翡麗醒了，頭伸出被子一看，兩張熟悉的臉赫然眼前，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從被子底下爬到了另一邊，揪緊了被子喊：「姥姥姥爺？」

單老太太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懵著臉點頭說：「是啊，我們哪次不問？每次他都說沒有。」

白翡麗心情低落，這件事敢情是說反了，是那個姑娘不想對您外孫負責任。

虎妞身上還系著牽引繩呢，怎麼可能從外面撿！這小子胡說八道！尚老先生終於徹底生氣了：「找一隻貓頂鍋你要不要臉你？我和你姥姥都看見了！那個姑娘！」

白翡麗：「……」

「我什麼時候說不能有了！」尚老先生差點沒被他氣得背過氣去，「我說過不該了嗎？」他簡直恨鐵不成鋼，「都二十四了，我外孫血氣方剛，帶個姑娘回來睡怎麼了？！天經地義！我就問你，為什麼昨天還跟我說沒有女朋友！為什麼一大清早就讓那個姑娘跑了？你是不是不想負責任？！」

他們一開始特別看不慣白翡麗這樣，每天七點鐘就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但看著他起來之後，直到坐到餐桌上都還是一副魂飛魄散滿臉恍惚的模樣，又實在忍不住心軟，最後也只能由他去了。

余飛馬不停蹄一整天，終於在下午四點前辦完了所有事情。

尚老先生見他一雙艷麗的眼睛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看看那裡，就沒個正定，不由得m.hetubook.com.com沒好氣道：「問你話呢！這些賬咱們一筆一筆算，先說你身上怎麼了！」

尚老先生打斷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們三個月不在，你頭髮也留長了，顏色也染了，難怪中間不肯跟我們視頻！剛才去你房間，你日曆上還寫著『12月23日，剪頭髮』，我們要不是早一天回來，看得到你這副妖艷樣子？」

尚老先生一聽這話，「呵呵」冷笑兩聲，責備說：「還嫌姥姥姥爺回來早了？」

白翡麗一醒來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裹著被子坐了半天，反應了一下，老老實實認錯：「我這就起床去剪。」

恕機明白過來了，「昨晚上有倪麟的戲，你是提前去趕那個變態了？」

余飛不說話，腳尖繼續在水坑裡面轉，把裏面的小青草給轉了出來。

恕機用引磬的小鐵枹狠狠敲了一下余飛的腦袋：

恕機端莊地雙手合十：「女羅剎，別對貧僧動手動腳的，貧僧可不是你家獅子，貧僧心如止水。」

尚老先生掙開她，狠狠瞪她一眼：「都是你寵成這樣的！溺愛！」

「一個賭徒。」單老太太評價說，「小白子，你爸爸也就你的話還算聽得進去，你得拉著他點。」

單老太太過去家裡也是書香世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出身，這麼多年都聽不得尚老先生埋怨她的不是，遂關起書房門來吼他：

然而尚老先生又問：「昨天給你打電話，你還說沒女朋友？」

單老太太也語重心長地說：「這姑娘像是很怕見到我們似的，我們還沒看到她一眼呢，她就從後門跑了。你既然都把人家帶回家了，總歸不是想隨便玩玩吧？我看那姑娘的打扮，應該是個好孩子。姑娘家的心很脆的，你別傷了人家的心。」

「胡扯！」

他想起她第一次早上醒來，壓著被子對他說：「俺們萍水相逢，各行各路，就別再見面了。」

他撒開單老太太，自己反手按著背，步履蹣跚地走進大書房，撿了個黃花梨的拐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