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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孩子在做這個舞台劇，許多人都頂著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巨大壓力。

她大聲說：「那你之前為什麼要騙我們呢？大家問你是不是女的，你為什麼要默認呢？我們為你辯護了這麼多年，看到有人懷疑你就去為你解釋，頂著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你知道做一個粉絲，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被自己的偶像親手打臉！」

白翡麗繼續對余飛無奈：「唉！——」

他選擇終止，終止的只是他的一個項目，卻是其他人一期一會的夢想。

他雙手執著話筒，低眉搖了搖頭。汗水從他鼻尖滑落下來，他的聲音有一些低啞，斷續：

五個字，直指人心，彷彿整個餐廳都突然靜了下來。

雖然該樂評人已經表達得非常委婉，但粉絲們還是自行理解出了背後的含義：古風歌，不受主流認可，在這種大眾電視綜藝上沒有出路。

余飛問過白翡麗他父親現在的處境，他的回答是還在處理集團內部事務，同時等候審訊。白翡麗之前已經想盡辦法，包括上下打通關節，包括去向樓先生低頭，但他回到北京，最終確認，有些躲不過的東西，終究是躲不過，欠下的賬，遲早要還。

小芾蝶悶頭不語地吃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口：是她媽媽逼她來的。

白居淵幾十年的努力與野心，全部都付之東流。

余飛離開鳩白工作室時，《明滅》還只是一個demo。在後來馬放南山、無常公子等人的不斷完善之下，這首《明滅》已經徹底成熟。前半段依然保持了原本的弔詭，後半段則變得更加的磅礴，有英雄氣、孤烈氣、洒脫意氣，蕩氣迴腸。

他當時剛唱完《明滅》，在溫度極高的聚光燈的照耀下，額頂仍冒著晶瑩的汗珠。

評委們同樣意外他還會有這和圖書樣超越性的表演，都有一些尷尬。而現場觀眾的投票數量，都在瘋狂地增長。

「這麼任性，你就不怕我們繼續不讓你過嗎？」

「是。」

可能有些粉絲言辭激烈，有一名評委終於被激怒，發微博抨擊關山千重的粉絲都只看臉不看唱功，關山千重之所以落選，不光是歌的問題，更重要是唱功相比其他選手要薄弱許多，嗓音也不夠厚重。

鳩白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幻世燈I》已經打響了「幻世燈」這個名字，還有《明滅》這首歌，正是把幻世燈這個系列做下去最好的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買了榴槤班戟，你愛不愛吃？」

余飛看向白翡麗，他怔怔地坐在那裡，眼睛里有一些失神。

她「唰」地站了起來，「九哥一直都知道，她也一直都知道，是嗎？」她指著余飛。

次日晚上，小芾蝶破天荒地約余飛和白翡麗吃飯。余飛擔心又發生上次甜品店那種事件，便把吃飯的地方定在了瞻園附近一個環境幽靜的小餐館里。

那可真稱得上是世界上最純凈的、最珍貴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孤注一擲，他唱這首歌時，完全沒了第一期時候的拘謹，而是徹底放開了自己。

那一個抉擇何其艱難。

余飛輕輕地抱著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解到他第三顆襯衣扣子時，他的臉就有些紅了，按住她的手，又自己把第三顆扣子扣上，「姥姥姥爺快回來了。」他說。沙發旁邊的虎妞虎視眈眈，一觸即發。

虎妞發出了威脅一般的低哮聲，豎起了飛機耳。

去年六月，上善集團危機初顯的時候，《幻世燈II》才剛剛開始做劇本和策劃。

「你是弱水嗎？」

本來《明滅》這首歌，背後承載著整個幻和-圖-書世燈系列的故事，具有極強的故事性，被他唱來，更是瑰麗奇絕，波瀾壯闊。

余飛上網查了一下，最新一季的《新聲音》，已經連播了六期，白翡麗出現在第一期和第六期，唱了兩首古風歌，用的都是本音。

余飛低頭，果然只見他鎖骨那一片皮膚都被她颳得通紅。

白翡麗要在舞台劇這條路上走到黑。

這一年，鳩白工作室的製作能力，也在以非同尋常的速度增長。

余飛趁勢整個人貼到白翡麗身上，抱著他脖子，賤賤地向虎妞炫耀：「哎喲——」

這已經不是一首普通水平的古風歌了。

許多人，可能會因為幻世燈項目的中止，而不得不從此放棄這一條路，回到父母與社會為他們設計好的道路上去。

可能他身上真的是自帶爭議特質。這期節目結束之後，微博上一個知名度極高的獨立樂評人專門針對他這個落選者發布了一條點評微博，稱他是「遺落之珠」，是能在歌聲里唱出故事的人；並點撥他：以後參加這種節目，一定要好好選歌，不要再唱古風歌。

這一下，真就吵翻天了。關山千重的粉絲和評委還有節目組吵，古風音樂粉絲和看不起古風音樂的觀眾吵，關注唱功的觀眾和更看重舞台表現力的觀眾吵，一片兵荒馬亂，人仰馬翻。

許多他的粉絲都在他微博留言，勸他好好選歌。就連他的許多古風粉絲，都含淚勸他別再唱古風歌了，他們只希望看到他變得更好、走得更遠。

白翡麗知道，他守護著的，就是森林中的這一片微弱光芒。

白翡麗唱這首歌時，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舞台，呈現出了一種全新的狀態。他仍是長發，但從側面編成了辮子梳到腦後，帶著雷鬼風，看著便十分的男兒氣。整個人的打扮和*圖*書，也是純男性化的，配著他那一張臉，極其的奪目耀眼，剛一登場，場下觀眾已經尖叫聲不斷。

那時候他本可以選擇早早停止對《幻世燈II》的投入，後面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

余飛「嘻嘻嘻嘻」地傻笑，深深地看進他的眼睛，卻沒有說什麼。她伸手從茶几上夠到甜品店那個袋子，摸出一個小盒子捧到他眼前：

白翡麗仍然很清晰地回答道：

「他如果那麼容易垮掉，就不是白居淵。」白翡麗當時望著余飛在枕草居拿的那個和服娃娃，說道，「我走好自己的路，等著他，就行了。」

她忙收了手，又給他摸摸。

「你為什麼還要唱古風歌？」

這次他唱的是《明滅》——《幻世燈》系列舞台劇的主題曲。

她抓起自己的包，丟下一句話：「我討厭你，弱水再也不會是我的白月光了。」她頭也不回地、飛快地跑出了餐廳。

白翡麗自然不知道她現在在想這些，看著她的指甲無奈地抱怨道：「你再刮兩下就破了。」

她想起在佛海邊上吃老北京爆肚的那個晚上，他開車來接她。那就是他做出繼續做《幻世燈II》的決定的時候，燈光下他的臉上有著疲憊的蒼白。

然而上一周，也就是第六期的復活賽環節播出之後，觀眾們驚訝地發現，他還是唱了古風歌。

其他人不明了他的家庭背景，更看不到他將來要面對什麼，如何能理解他內心中火炙雪澆般的煎熬？

他拿著話筒，簡單回答：「在哪裡輸的，就在哪裡爬起來。」

上善集團，就像一棵野蠻生長的大樹，從一株小樹苗長起，現在被削枝去葉，最終又只剩下服裝這一根主幹。

小芾蝶於是沒有再問，沉默地繼續吃飯。

而她那時候在做什麼呢？她也許是他那時候唯一一個希冀能求得和*圖*書安慰的所在，她卻在給他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有一個評委問了他一個問題：

於是在第一期節目播出后，也就是在樓先生的晚宴前夕，白翡麗又錄製了復活賽環節。

大量關山千重的粉絲涌去節目的官方微博，指責評委有失偏頗——因為關山千重唱古風歌而對他帶了有色眼鏡，是非常不公正的。

但不得不承認，他唱得的確很好。他的本音純凈、通透，聲樂功底紮實，歌聲有一種感染人的力量。

「是。」

在這樣大範圍的爭議下，最受益的其實還是節目組——本來最近幾季關注度不如以往的《新聲音》，收視率和網路播放量在第二期突然迎來了一個高峰。

虎妞氣炸了，「嗷」地叫了一聲撲過來，生生被白翡麗伸胳膊擋住，單手抱在身邊安撫了半天，才讓虎妞順過氣來。

這個行業，太需要成就感、自信心，和報答了。

《明滅》這首歌被他唱出了全新的風格。

他只能進，不能退。

小芾蝶的眼圈登時就紅了。

「我就想看看你。」余飛低著聲音說，指甲在他兩枚鎖骨間輕輕划拉。

對於鳩白工作室中的每一個人來說，幻世燈系列對他們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從無到有做成這樣一個系列的國漫舞台劇，於他們而言是理想，是驕傲，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經驗。

言佩玲想問白翡麗，上善集團拖欠他們的百萬賬款，什麼時候能還，她還要給工人開工資。

小芾蝶的聲音里有著難以抑制的憤怒、難受、委屈和激動，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他們憑著的就是年輕人初出茅廬，身上尚未泯滅的那一線理想、一腔熱血，和一片稜角。

但其他人呢？他知道這個行業和其他傳統行業不一樣，其他行業，失敗了，仍可以換一家公司m.hetubook.com.com再來。但他們呢？或許關九和四大神獸無需擔心太多，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名氣和地位，但其他更多仍還默默無聞的孩子們呢？

就他自己的處境而言，毋庸置疑應該選擇終止，這是一個非常理性的、符合邏輯的、顯而易見的選擇。

余飛覺得挺尷尬的。

《新聲音》是一個知名度很高的音樂類綜藝，余飛雖然不怎麼看電視，也聽說過這個節目，可見其影響力之廣泛。

這條微博出來，一石激起千層浪。

鳩白工作室在節目播出當晚，在網上放出了《明滅》的MV，畫面是幻世燈系列舞台劇的故事剪輯，製作十分精良。這個MV的播放量在當晚就破了千萬。

他只需要做一個簡單的抉擇，繼續，抑或終止。

《幻世燈》其實做得很苦。不光是關九天天忙到深夜，只有空去蒼蠅館子吃一碗蓋澆面，也不光是四大神獸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修改劇本、音樂、舞台與表演設計、改到痛哭，工作室里的每一個人，都在全身心地投入。

三個人又默然地吃了一會飯。臨近末了，桌上的餐具收走，服務員送來清口茶，小芾蝶忽然問白翡麗道：

這一首歌，徹底被他唱火了。

他在第一期出場，唱的是《流離》，可能因為這首歌在大眾中沒有什麼知名度，又是一首不太適合綜藝節目的抒情古風，相對顯得沒那麼亮眼，沒有評委讓他通過，把他放進了待定名單。

白翡麗倒挺淡然，告訴小芾蝶，上善這幾個月都在處置資產，獲取現金流，春節之前一定能把拖欠的賬款都還上，讓工人好好過年。

白翡麗怔了一下，很清晰地說了一個字：

「我不怕輸，我怕的只是，我唱得還是不夠好，讓你們覺得，二次元古風歌，不過如此。」

這個行業對失敗的容忍，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