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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白髮緩緩睜開眼睛，說道：「我就算睜著眼睛，也是瞎的。」

過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一張白手帕出現在她手裡。

西海劍神知道這個不平凡的少女必然有她自己的故事，但他不想聽。

這句話似乎有深意，又似乎沒有。

但她知道童顏的意思。

「你就是一坨膿痰，發綠而且發臭。」

過冬手裡又出現一塊手帕。

整個西海都感受到了他的磅礴神念。

這與境界無關，只與眼光與經驗有關。

以他現在的境界如何擋得住西海劍神的一劍？

裴白髮閉上眼睛，沒有了氣息。

現在出手，確實還是勉強了些。

劍光落下。

但不管是蘇子葉自己還是四周的西海劍派弟子，都覺得這句話是對桐廬說的。

只是微微一怔，那名年輕男子便帶著過冬去到了更遠的地方，身法飄忽不定，玄渺難言，就如鬼魂一般。

就像他的這一劍，隨意至極，而且也看不到，但無比可怕。

那件如霧如紗般的法寶，緊緊地縛住青舟，讓它無法離開。

「幸不辱命，裴白髮死了。」

西海劍神微異，望向那處。

海面生出一道浪花。

水月庵的浣溪紗。

都死了，她也應該死了。

那裡的海水密布著氣泡，畫面有些模糊。

整個西海都變暗了。

「是青山來人。」

桐廬說道：「雖然弟子並不是這個意思，但這句話也有道理。」

蘇子葉微微挑眉，童顏設計的這個局裡沒有青山弟子，難道是過冬請過來的？

漸漸沉沒。

一道光毫生出，然後碎成無數光點。

鮮血早已被海水衝掉，斷開的肌肉與內臟都被洗的發白，看著很是光滑，沒有什麼雜質與污垢。

他望向海面，視線漸漸變遠，然後再次出劍。

他應該用神識確定一下那處的情況，但今天他被裴白髮傷的太重，而且……他有些累。

在無比廣袤的世界里，這雲剛好擋住了太陽，不偏不倚。

裴白髮的手背上滿是皺紋，散發著白煙。

海浪退去，和_圖_書沙灘上出現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她的視線落在井九身體上，才知道他的傷比想象的更重。

相隔如此之近，換作別的女生，哪怕是在這種境遇下，應該也會有些羞澀，但她沒有什麼感覺。

顧清毫不猶豫，把懷裡的白貓向著那道劍光扔了過去。

一聲輕響。

她這才知道他受了傷，無法起身。

原來他早就已經叛了。

（這片海是鎌倉高校前站對面的海，這個人就是她了。章節名：讓我們忘了那片海，是一句歌詞。）

無數血水像利箭般，從他身體表面射出。

即便桐廬準備出手的時候，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她在心裏想著。

海面偶爾有死魚飄來，數量不多，引得幾隻鳥落下啄食。

他的頭顱與身體漸漸分開。

她的眼神依然平靜，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

一道劍光閃過。

今日雖然再次被他擊敗，也讓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海浪的聲音漸遠。

「不要啊！」

這是他對自己的判斷，他相信那些敢設局殺他的人也必然會如此判斷。

蘇子葉沒有辯解，依然沉默。

海面上忽然傳來一聲極其震驚的大喊。

過冬說道：「沒有人比我看的更多。」

白貓在天空里飛了起來，四肢伸展開來，長毛隨風而飄。

有些死魚被海浪衝到了沙灘上。

童顏設計的這個局裡沒有她。

蘇子葉說道：「但你還是要殺他。」

蘇子葉可以避開，但他沒有，靜靜地站在原處。

看著這幕畫面，蘇子葉忽然笑了笑。

此時的他身受重傷，實力遠不及平時。

空空如也。

一位通天境大物的離去，總會讓天地給出某些反應。

「這是你們的局，我來赴局，但你們還是輸了。」

何霑像瘋了一般，向蘇子葉撲了過去。

西海劍神望向數十裡外的那片海。

西海劍神在海水裡直起身體，望向海水裡不停後退的過冬，眼神漠然。

在海底看不到海水的流動，但隨衣袖而起的海水hｔtｐs://ｗｗw•he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om，其實狂暴至極。

過冬也在看他的臉。

裴白髮停頓了片刻，說道：「而且我確實要死了。」

劍光來臨，彷彿有閃電生於海面。

以她的年齡來說，境界已經算是相當高，但對他來說這種境界不值一提。

沒用多長時間，他回到了西海劍派眾人所在的地方。

那人的身法如此之快，不知道是青山宗哪座峰的長老，但既然被自己一劍斬中，必死無疑。

西海劍神看著桐廬面無表情說道：「那你又是什麼呢？」

顧清馭劍而出，擋在何霑的身前。

蘇子葉臉色蒼白，身體顫抖，顯得極為痛苦，汗出如漿。

裴白髮的手綿軟無力地滑落，就像是輕輕摸了摸蘇子葉的臉。

晚了。

數十張手帕裂開，如蝴蝶一般飄舞。

啪啪啪啪。

西海劍神既然知道這個殺局，又怎麼會被殺死。

何霑被拖在那張網紗里，看著就像是被拖去屠宰場的豬，不時與海面磨擦，帶起一朵朵浪花。

井九的臉很好看。

也不是因為西海劍神隔著十余里的那一劍居然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除了柳詞與元騎鯨，青山九峰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湛藍的天空里忽然出現一團雲。

要殺他，裴白髮做不到。

白貓發出一聲凄厲的嘯叫，身周風雲交會，擋住了那道劍光！

蘇子葉低著頭，忽然說道：「不用裝了，那邊已經失手。」

過冬從原地消失了。

護身法寶也碎了。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臟器會像你這樣乾淨。」她說道。

蘇子葉看著他，神情有些怪異，說道：「他太強，殺不死。」

何霑臉色蒼白，失魂落魄，根本沒有注意到遠方海上過來的那道劍光，眼看著便要死了。

他不再理會那處的情形，轉身望向數十裡外的那隻青舟，揮動右手，又是一道劍光斬了過去。

劍意再臨。

蘇子葉問道：「後來出現的人是誰？」

過冬無法避開這道劍，更無力離開。

轟的一聲巨和圖書響，無數巨浪如山一般，橫在海面之上。

西海劍神的聲音毫無情緒。

但沒有事物能比神念更快。

海水裡響起一連串密集的聲音。

西海劍神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動怒。

桐廬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師父，我希望你是完美的。」

再沒有什麼能夠擋住那道劍意。

可惜的是，她還是沒能殺死劍西來。

西海劍神說道：「沒有人是完美的，除了死人。」

何霑落在紗上，抱住從空中落下的裴白髮遺體。

手帕上再次出現一道裂縫，然後散開。

桐廬的身體落在了海面上。

視線從海水裡飄散的手帕處收回來，他傳過去一道神識。

西冷飛劍擦過他的咽喉，帶出一道血線。

井九躺在地上，過冬趴在他的懷裡。

森然的劍意籠罩住海面。

裴白髮神情漠然，甚至看著別的地方。

海面上很安靜，浪聲輕微不可聞。

他轉身望向正在向著遠方飛走的那隻青舟。

這一掌，如雲歸山，清淡自如，避無可避。

蘇子葉的臉比先前更加蒼白，如雪一般。

懷裡的身體已經沒有溫度，老人胸口上的血洞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如山般的巨浪落入海里，濺起無數水花，如暴雨一般。

只是最後擋住自己那劍的人又是誰？

過冬微微仰臉，一串血珠從唇角飄出，靜懸在海水裡。

那是西海劍神的話。

烽火連三月。

風平浪靜的天地間忽然響起雷鳴。

西海劍神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沒有躲，說明你有愧疚，這樣很好。」

裴白髮當年曾經敗給過他，但在萬壽山關閉潛修多年，境界再有提升。

「正是因為我要死了。」

狂風忽作，一道如霧如紗的法寶，帶著水氣落下，罩住了青舟。

過冬神情微異。

它低頭舔著右前爪，指間隱有血跡。

顧清哪裡還敢猶豫，用浣溪紗籠住何霑，向著東面馭劍疾走。

這畫面很血腥，但事實上沒有什麼血。

在海面上漸漸分離。

幾乎同時，裴白髮一掌拍落。

這種和*圖*書畫面你自然見的最多。

知道，往往也是一種因果。

桐廬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他從天空里落下。

「你準備躺到什麼時候？」

青色飛舟是玄陰宗的魔器，速度奇快，此時已經遠離西海群島兩百余里。

蘇子葉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位絕世強者似乎老了些。

過冬衣襟微裂。

「我要殺了你！」

這個判斷里有著難以想象的自信。

他的右手深深地插|進裴白髮的胸口。

受到衝擊。

一劍斬空。

手帕上出現一道裂縫，向著兩邊散開，露出絲線的斷截面，如金似玉。

數萬人死在你的手下。

蘇子葉的小臂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鱗片，鮮血從鱗片上流淌出來。

桐廬向他的臉上呸了一口痰。

電光石火間，他想起師父離開前交待自己的那句話。

啪的一聲輕響。

西海劍神最先感知到裴白髮的死去。

啪的一聲輕響，那口痰落在他綠色的臉上，顯得越發白膩噁心。

再出現時已經到了數百丈外。

裴白髮說道：「是的，我對你說過。」

啪的一聲輕響，裴白髮的手掌擊中蘇子葉的頭頂。

但他看得清楚，帶著過冬逃走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海水分開。

沙灘上還有死鳥、斷木和白色的泡沫，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他的腰間有一個極大的豁口。

暴雨落下，蘇子葉轉身，面無表情看著顧清帶著何霑離開。

過冬向著海水深處退去，身體漸要消失在陰暗裡。

森然而凌厲的劍意，隨著那些血水離開西海劍神的身體，向著遠方斬落。

這塊手帕竟是用極其珍貴的天蠶絲織成。

他沒有壓制傷勢，落入海中，假裝昏迷不醒，便是要等著真正的殺招出現。

他沒有想到，桐廬有些猶豫，真正出手的卻是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女。

不是因為井九受了如此重的傷還活著，而且沒有因為痛苦叫出聲來。

海面上再次傳來憤怒的喊聲。

不知何時，白貓已經回到顧清的懷裡。

海水從濕漉的發間滴落，落在ｈtｔps://ｗｗｗ.heｔuｂｏok.ｃｏｍ.cｏｍ井九的臉上，讓他醒了過來。

「如果遇著問題，扔貓。」

過冬從他懷裡轉出身來，只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便用去了她所有的氣力。

井九看著她的臉，發現還是看不出任何熟悉的地方。

蘇子葉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可是你要死了。」

西海劍神破海而來，來到空中。

她還沒有恢復境界，依然來了西海。

看著遠方海水裡的少女，西海劍神的感覺有些怪異。

西海劍神轉身向著群島飛去。

雖然重傷將死，但他終究是位通天境的大物。

蘇子葉沉默了會兒，忽然閃電般出手。

他是看著蘇子葉說的。

裴白髮聲音微弱說道：「小舟從此逝。」

裴白髮不是殺招，桐廬不是，蘇子葉也不是，她才是。

他沉默了會兒，然後輕輕地揮了揮衣袖。

井九說道：「應該會很久。」

如果從上面望下來，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下的沙地。

無論是氣息還是別的，都表明她確實很年輕，但他沒有見過如此老練，甚至冷酷的出手。

井九的身體幾乎被斬斷了，只有椎骨還連在一起。

井九問道：「你看過很多人的臟器？」

可是他感知的很清楚，如果他剛才是真的昏迷不醒，少女的那一掌絕對可以殺死他。

蘇子葉低聲說道：「再見。」

他望著天空里的那道高大的身影說道。

井九心想，這是理所當然。

這個動作讓鮮血再次從他的身上涌了出來，染紅四周的海水。

何霑渾身是水，如瘋了一般撲了過來。

一道冷艷的劍光斬落在十余裡外，悄無聲息。

裴白髮說道：「總要有人殺他。」

灰暗的眼眸里映著灰暗的天空，沒有什麼神采。

說完這句話，西冷飛劍離開他的腳底。

浣溪紗里多了一片青葉。

但他很清楚裴白髮不是今日殺局的最後手段。

蘇子葉的手從裴白髮的胸口裡抽了出來，手裡是一顆破碎的心臟。

蘇子葉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她的身體也靜懸在海水裡，再沒有動作。

「你是水月庵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