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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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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望遠行 第三十六章 一茅齋的秘密

第五卷 望遠行

第三十六章 一茅齋的秘密

顧清微笑說道:「那這樣吧,貴派最近有位新弟子叫做何小柳的,能不能讓我帶他去拜見一位長輩?」
柳十歲看著很老實,實際上也很老實,但同時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尤其是在不老林的那些年,被西王孫帶了那麼久,自然很清楚怎樣才能查清楚一件事情的真相,而不被人發現。只是有些令他茫然的是,他一直以為叛出一茅齋的嚴書生是好人,那麼一茅齋主布秋霄是個隱藏極深的偽君子,可現有的結果似乎並不足以做出這種判斷。
柳十歲開始從百年前開始的起居錄開始背起。
這位穿著長衫、卻依然像個農夫的年輕書生,自然便是柳十歲。
柳十歲搖頭說道:「沒有,旁錄里也只是提到,那隻巨妖在靜湖裡若隱若現,其頸細長。」
奚一雲說道:「那我只能送客了。」
井九心想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新婦好搶,皇位可不好搶,揮手示意他們先去辦事。
如果無法說服一茅齋改變態度,這門婚事自然沒有希望。
顧清知道他想問的不止於此,還很關心井九的近況。
顧清想著先前奚一雲的態度,心情更加沉重。
「查到了什麼?」他問道。
柳十歲心想那位老人家哪怕去了不老林,依然不停做著好人好事,說他執拗還真是不錯。
如果趙臘月與白早再次來到這個房間,會不會對著鏡面看看?
井九自然沒有耐心把這浩如滄海般的起居錄聽完,每條只聽幾個字便會做出判斷,輕敲一下青天鑒示意他跳過。
那些起居錄記載得非常完備而細緻,百年時間里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事,柳十歲居然能完全記下來,卻對自己還是有些不滿意。
卓如歲抬頭看了顧清一眼,心想你喊我來就是這個和_圖_書意思?
奚一雲說道:「那更是愛莫能助。」
柳十歲的聲音在書房裡不停響起。
青天鑒靜靜擱在架上,為這間彷彿永恆不變的書房帶來了一些變化。
當年在不老林里,曾經有位一茅齋的嚴老書生對他頗為照拂,最後甚至為了從西王孫劍下救他而死。
「確實少點,先說來聽聽。」
一茅齋的書生們修的是正氣道,養的是聖人心,追求的是事無不可與人言,齋里的起居錄向來可以供齋中學生隨意翻看,只是不得外傳。
「我們就是些晚輩弟子,哪有資格談這些事,只是隨便說說,只是……」
「梅會之後,他在世間遊歷了二十余日,才回了一茅齋。」
柳十歲說道:「嚴先生是前任齋主的學生,境界頗高,聲望也極高,在齋里的地位有些像劍律師伯在青山。幾十年前,他忽然聲稱布秋霄私德有虧,要求他退位,不管別的齋中先生如何勸說,他都不肯退讓。」
「嚴先生以執拗出名,在齋里有個綽號,就叫做拗先生。」
「九十五年,元后入陵,齋主帶著三名弟子入朝歌城,手抄正氣歌相送,中州派白真人……」
那件事情他只與井九說過。
顧清微笑說道:「奚先生能不能幫著引薦一下宰相大人?」
讓狐妖的兒子當皇帝,在一茅齋的書生們看來這是根本沒辦法談的事情。
柳十歲與趙臘月兩個人,是他這一世最早帶在身邊的人,偏生都是最愛惹事的人。趙臘月還好些,現在越來越像他,只在神末峰閉關,柳十歲卻真的越來越像師兄,無論遇著怎樣的境況,都還是那般熱情,絕對看不到鬱郁二字。那是別家宗派的陰私,你為什麼一定要查呢?就算那個老書生對https://m.hetubook.com.com你有恩……好吧,查還是應該查一下。
正想著這句話,奚一雲轉過身來,看著他問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這究竟是神末峰的意思,還是青山的意思?」
「我查過布秋霄。」
卓如歲心想這事兒與我無關,別看我。
井九說道:「這個人不錯。」
奚一雲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直接走了出去。
井九把青天鑒從書架上拿下來。
柳十歲認真聽著,分析著自己能做些什麼。
「四十七年前,千里風廊出事,冥部大祭司馭妖來襲,布秋霄為救幾名凡人而受傷,靜湖畔妖血如墨。」
井九自然能算到當時一茅齋書生們的想法,接著問道:「然後?」
「那就直接搶啊。」
井九說道:「你查到的還確實不少。」
沒有過多長時間,一位年輕書生來到場間。
顧清帶著卓如歲去找井商,然後去鹿國公府議事,書房裡只剩下井九與柳十歲。隔了一兩年沒有見面,果然還是沒有寒喧,他用劍識仔細察看了一下柳十歲的經脈,確定真氣衝突問題得到了極大的解決,便沒有更多的關心。
井九說道:「擔心被殺人滅口?」
「二十七年前,布秋霄在哪裡?」
顧清把這兩年裡自己知道的、能說的事情說了一遍。
初春的風帶著霧氣進入山居。
柳十歲說道:「他強行通過千里風廊,破了聖人心,受傷極重,境界跌墮不少,後來不知怎麼便進了不老林。」
當朝宰相岑大人曾經在一茅齋求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他的師兄。
柳十歲說道:「我查過當時齋里的起居錄,當時這件事情引起很多議論,布秋霄想要悄無聲息殺死他非常不容易,而且只要m.hetubook.com.com他死了人們肯定就會懷疑布秋霄,怎麼看他都是安全的,不應該做這樣的選擇。」
方景天再如何生氣,也沒有任何辦法。天光峰不管,元騎鯨不同意,誰能進劍獄確認他還在不在?
柳十歲說道:「我只能記住這一百年的。」
井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發現就算這樣聽下去,只怕也要聽好些天才能聽完,對柳十歲說道:「從嚴書生逃離之前十年,不,從布秋霄被指定為下任齋主之前三年開始背起。」
嚴書生帶著鎮齋之寶逃走,哪裡還會有人相信他對布秋霄的指控。
卓如歲耷拉著的眼皮抬了起來,看到那張有些黑的臉,還有那件怎麼看都不協調的長衫,吃驚之餘險些笑出聲來。
然後他再次想起師父與井九的關係,眼皮耷拉下去,有氣沒力說道:「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青天鑒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在伴奏。
井九說道:「結果?」
奚一雲神情微冷說道:「一茅齋弟子,在入朝為官之前,絕對不會幹涉朝政。」
「四十五年前,嚴書生帶著管城筆離開了一茅齋。」
卓如歲聽得很是無趣,翻了個白眼,翻身開始睡覺。
井九敲了一下青天鑒。
井九問道:「符合他的性情?」
卓如歲的話雖然是嘲諷,但也確實沒有錯。柳十歲離開青山後,去了不老林、學了西海劍派的劍法、在果成寺聽了好多年的經,現在居然又去了一茅齋讀書,這真是難以想象的經歷。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柳十歲前些年才不肯去一茅齋,現在看來還是被懷疑了。
神末峰的大管家,確實事務繁忙,柳十歲去一茅齋這件事情雖是井九定下的,但所有的具體安排、包括果成寺外那間菜園的收尾工作和*圖*書都是他做的。甚至小荷在千里風廊入口處的那間客棧都是他親自選的位置,確定的方案。
遠處山間傳來喝彩聲,想來雀娘又贏了。
柳十歲說道:「布秋霄自然沒有退位,要求他當眾公布自己的罪狀,結果……嚴先生卻帶著管城筆偷偷跑了。」
「停,倒回四十七年前。」
朝歌城裡禁止修行者隨意馭劍,清天司為三位仙師安排了一輛車輦。確認車輦四周無人,卓如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看著那名年輕書生說道:「你這是準備把天下宗派都過一遍?那你啥時候去水月庵當尼姑?」
柳十歲想了想,那應該是五十四年前的事情,說道:「那年前任齋主在草舍里,把竹簡分發給齋中學生,布秋霄一人得了十根,引起很多不滿。」
顧清說道:「誤會了,是私事。」
井九沒有再問,手指在青天鑒上輕輕摩娑,看著杯里的清茶,不知道在想什麼。
按道理來說,他現在還應該被關在青山劍獄里,但其實整座青山都知道,他早就已經被放了出去。
井九接著說道:「所以你不要怕,就像上次我對你說過的那樣,不主動惹事就好。」
井九靜靜看著他,神情不變,心情卻著實有些無奈。
他們都很清楚,井九從來不會寒喧這種事情,那隻好由顧清來說。
對如此冷淡的久別重逢,柳十歲早已習慣,很主動自覺地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彙報了一遍。朝歌城的局勢很複雜,也很清楚,青山宗不可能說服中州派,便只能從一茅齋入手,他希望自己能幫上些忙。他最後說道:「可能是因為拿著掌門真人與禪子的兩封親筆信,齋主對我確實很盡心,親自教我正氣之道,體內的隱患解決了很多。」
井九說道:「起居錄里有www.hetubook.com.com沒有說,如墨的妖血來自何物?」
「那年秋天?」
柳十歲猶豫了會兒,說道:「只是……他好像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情。」
臨死的時候,嚴老書生把一茅齋遺失多年的鎮齋之寶——管城筆交給他保管。
柳十歲沉默不語,心想如果他真是好人,嚴老書生為何會被迫叛出一茅齋,在不老林里隱姓埋名。
這是柳十歲的疑問,同樣也是井九的。
卓如歲說得很是理所當然。
嚴書生究竟掌握了布秋霄的什麼秘密,以至於讓他覺得布秋霄寧肯被人懷疑也一定要殺死他?如果那個秘密真的存在,為何他在不老林里隱藏了這麼多年,朝天大陸始終沒有相關的消息傳出來,直到他死在西王孫劍下依然無人知曉?
柳十歲知道公子肯定從這些起居錄里發現了什麼秘密,有些緊張。
井九想起青兒對自己的評價以及自己的回答,說道:「他是個真正的好人。」
與別處的熱鬧相比,這裏的安靜令人感到壓抑。
柳十歲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其實我已經查到了些。」
「四十九年前,布秋霄正式成為齋主,帶著四十余名書生北上,在神衛軍里畫符三年。」
「我沒有見過岑師兄。」
「八十四年,風廊靜湖外瀉,冀東沃野成災,齋中弟子結陣擋水,死傷慘重,共計……」
以布秋霄的能力,以一茅齋在朝廷里的影響力,他一定能夠通過那些隱晦的線索查到些什麼。
「師父,那邊說不通。」
「九十七年,草舍翻修,在亭下發現古時的竹簡三捆。」
柳十歲沒有理他,看著顧清問道:「公子來朝歌城做什麼?」
他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起居錄你能記住多少?」
「四十年前……」
「在朝歌城主持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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