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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輪椅里的枯瘦老者問道：「你是誰？」

這便是方景天破境帶來的異象。

對朝天大陸的修道者們說，這位昔來峰主是青山宗排行第三的大人物，也是太平真人的三徒，僅此而已。

顧清再也無法把想說的話說完，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他看著方景天，就像看著一位不錯的晚輩，言語里頗有讚賞的意味。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青山弟子站了出來。

這便是遺詔的全部內容。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尋常？

無數視線落在廬下，落在那個穿著白衣的年輕人身上。

聽到這句話，和國公與張遺愛指揮使的神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天光峰更加安靜。

聽到這句話，眾人再次嘩然。

成由天說道：「青山歸井九。」

所有能讓在場眾人加深印象、以記住這歷史性的時刻的事情他都沒做。

這時天空里忽然落下一場雨來，雨水成絲，灑落在天光峰頂，瞬間把峰間的樹木廬頂與人們的衣衫打濕。

世間萬物最承受不住的是時間，其次便是想。

當著掌門與各宗派強者的面，竟是直接用劍意凌體，真是傲然至極。

成由天說道：「不錯，當日宣讀遺詔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絕無虛假。」

誰都知道，他一旦通天便會競爭掌門之位，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說井九，誰是井九？

無數道視線隨著那輛輪椅向著峰頂移動。

他摸了摸懷裡的白貓，望向眾人說道：「我是景陽。」

但他接手的畢竟不是一畝三分地，是朝天大陸最強大的正道宗派，總有人會安排些事情。

他沒有理會南忘，也沒有去看成由天，盯著井九的臉說道：「遺詔是怎麼說的？」

聽到這個問題，天光https://www.hetubook.com.com峰還是那樣的安靜，人們怔怔地看著他，心想你莫不是瘋了？

在隱峰里時，他的境界被隔絕著，被壓制著。

沒有等遲宴把話說完，方景天神情漠然說道：「那個孩子出生便被人抱走了，你真的要我找出來嗎？」

「重要嗎？」

繚繞在青山間的風還是那般輕柔，卻多了些肅殺的意味。

從廬檐滴落的雨絲已經斷成碎粒。

一個枯瘦的老者坐在輪椅里，雙眼深陷，氣息微弱，白髮覆身，似乎隨時可能死去。

天光峰頂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顧清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水漬，向前走了兩步，說道：「恭喜方師伯，這位……」

整個過程很是尋常，就像他有些累了，便躺到了竹椅上。

聽到這句話，場間一片嘩然，接著便陷入極致的安靜里。

天空落下雷鳴。

方景天望向廬下，說道：「我已經通天了。」

他來到真實的天地間，天地便落了這場雨。

方景天唇角微揚，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說道：「你終於承認了。」

方景天望向廬下的井九，說道：「所以，你到底是誰呢？」

在上德峰的人群里，那名姓呂的弟子緩緩低下了頭。

當然，能從如此簡單的兩個字里聽出讚賞意味的，也只有顧清這樣的人。

很明顯方景天沒有瘋。

如此多宗派的掌門、宗主看著，青山蒙羞是小事，中州派如果要藉此生事怎麼辦？

方景天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有些淡，意味難明。

以墨池長老為首的天光峰、以成由天為首的碧湖峰，也毫不遲疑地表明了態度。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元騎鯨說道：「大師兄，想要隱瞞這一切，很辛苦吧？和-圖-書」

相對於柳詞真人與元騎鯨的名望與強大，常年在昔來峰處理卷宗與宗派事務的他實在是太不起眼。

看到這幕畫面，場間一片嘩然。

是黯然難過師兄的離開，還是覺得害死師父的首凶終於死了，於是覺得痛快？

方景天淡淡看了顧清一眼。

斷成片段的雨絲落到檐上，落到地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雷一驚與幺松杉這些井九的崇拜者自然不用說，就連尤思落與顧寒等人也在行列里。

「這件事情本就無法瞞過天下人，因為像你這般的修行天賦從來沒有在歷史上出現過，這就是問題。」

當時只道是尋常，這句話說的便是方景天。

轟隆。

就算是通天境大物，又如何能與青山全體的選擇作對？

他望向廬下那個年輕的白衣男子，問道：「或者你自己來告訴大家，井九是誰？」

卓如歲打了個呵欠，抱著雙臂也走了出來。

幾年前便已經來過一次，難道還要重複？

元騎鯨忽然說道：「既然是普通人，過著普通的日子，何必打擾？」

這些年他一直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卻不知道哪些事情不對，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之所以不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敢去想。

「原來如此，掌門師兄的遺詔確實說的很清楚，青山歸井九……」

更何況誰能對一位通天境大物說什麼？

「我也不喜歡井九，但我還是勸你不要亂來，因為沒有人會支持你。」

這是當初柳詞真人留下遺詔之後，整座青山乃至整個朝天大陸都在思考的問題。

雨停了。

井九抱著白貓來到峰間，坐到那把椅子上，沒有刻意停頓，沒有顧盼自豪，也沒有說話。

井九給出了同樣的答覆，而且還少了一個字。

方景天已hetubook.com.com經晉入通天境，自然便能離開隱峰，誰也不能說他什麼。

方景天晉入通天境界，成為一代大物，離開隱峰，卻帶著此人，想必此人的身份極為重要，那他到底是誰？

但那是震驚之餘的反思，並不代表世人真的不知道井九是誰。

「當年在池塘邊十歲問我叫什麼，我遠觀青山，想著神末峰排名第九便隨意取了一個。」

元騎鯨沉默不語。

西海之戰後方景天進入隱峰閉死關，誰都猜到與太平真人有關，應該是元騎鯨施予的懲處。

「這重要嗎？」

誰都很想知道，井九會怎樣應對現在的局面。

天光峰四周的人們忽然生出很多念頭，繼而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就算要爭掌門之位，何至於如此直接，如此強硬？

方景天看著井九面無表情說道：「就算朝廷里有人幫你做手腳，你以為就能瞞過所有人？」

她是真的有些煩。

方景天說道：「當然重要，因為這干係到今日的大典還要不要繼續，你能不能坐在這把椅子上。」

血色的劍光照亮峰頂，趙臘月來到場間，面無表情地看著方景天。

方景天看著他眼神漠然說道：「現在的關鍵問題是，你到底是誰？」

他看著天光峰四周的人們，問道：「問題是誰是井九呢？」

那場春雨落下的時候，方景天還在隱峰里閉死關，不知道當時他有沒有感受到，如果有又是怎樣的感受？

如果沒有那兩道隨風輕舞的白眉，甚至很多人會把他錯認為某個尋常富家翁。

過南山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心想你是天光峰弟子，何至於如此著急，卻也是走了出來。

就算是青山宗與中州派這樣的宗派，通天境大物也是山門的基石與高度，ｈｔｔｐs://www•heｔubｏｏｋ•coｍ•com只能敬之，而無法約束。

這個時候，峰間忽然傳來轆轆的車輪聲。

趙臘月神情淡漠如常。

只有昔來峰的長老與弟子們站在原地，想要表達對方景天的支持，又害怕被門規懲處。

井九靜靜看著遠處的神末峰，忽然說了一句話。

京都太常寺井家的少年，因為一心求仙便離開朝歌城，來到天南的小山村裡。他因為機緣巧合知道那個小山村裡有個叫做柳十歲的少年，極有可能是天生道種，於是悄然而至，便看到了池塘邊、竹椅上的白衣少年……

「上德峰負責查清你的來歷，看似沒有問題，但誰都知道問題在哪裡。」

如果真是如此，為何天地沒有生出任何感應？

方景天推著輪椅，神情淡然，兩道白眉隨風而起，增添了些許仙意。

三師兄終於破境通天，這是極好的事情，為何要鬧這麼一場？

顧清與元曲、卓如歲等人神情凝重至極。

通天境大物不是尋常修行者，舉手投足便能驚風落雨，初破境時必然會生出無數異象。

南忘看著方景天面無表情說道：「這是掌門師兄的遺詔，應該得到尊敬，包括你。」

一輛輪椅從天光峰陡峭的山路間行來，那麼多道階梯都沒有形成任何阻礙，就像是飄上來的一般。

人們的視線隨之而去，落在那個枯瘦老者的身上，生出很多疑惑。

各宗派的代表對視無語，都看出了彼此心裏的震驚，青山弟子們更是緊張至極。

為何方景天今天離開了隱峰，出現在這裏？難道他已經成功地晉入了通天境？

現在的青山宗只有元騎鯨才能壓制方景天，無論是境界還是資歷，他都在對方之上。

元騎鯨沒有說話，遲宴沉聲說道：「查驗身份之事由我完成，我m.heｔｕｂｏｏｋ•com.coｍ很確認，那年井家確實生了一個……」

柳十歲有些惘然，心想公子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啊？

方景天看著井九的臉說道：「離開朝歌城之前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求學？你在哪裡求道？為何沒有一個人見過井家的二子？只要見過你這張臉的人都不會忘記，為何從來沒有人提起過？」

當然就算沒有這些流程，他也是青山掌門，只不過世間很多事情總是需要些儀式感的，以此表示慶賀。

顧清沒有來得及問，元騎鯨不需要問，井九也不需要，但他偏偏要問。

太平真人當年同時收了元騎鯨與柳詞為徒，又收了冥師為學生，接著便輪到了方景天。

無數人緊張地等著答案的揭曉。

「你真是朝歌城井家的二子？像你這樣的修行天賦，歷史上從未出現過，你怎麼可能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

「很好。」井九平靜說道。

輪椅來到峰頂。

顧清穩住氣息，在元曲的攙扶下也往前走了幾步。

但不管是白真人還是布秋霄等人，從來沒有輕視過他，道理很簡單。

接著便應該是萬劍來朝，或者還有天女散花，禪子會說一段經文，元騎鯨微笑不語，然後便會確定他的身份。

那天在天光峰頂，所有青山弟子都聽到了這五個字，遺詔的內容早就傳了出去。整個修行界都覺得柳詞真人留下的這句話言簡意賅，不會有任何誤會，很是佩服，根本沒有人能從這個遺詔里找出錯漏。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巧，而這往往也就意味著並非偶然，而是有人事先安排。

從天空落下的雨絲越來越細，廬檐滴落的水線漸漸斷續。

但他一直盯著輪椅上的那個枯瘦老者，眼神複雜而又冷酷，沒有說話。

如此溫和的雨絲，為何能夠穿過青天大陣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