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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應該會更早到來。

鮮血從衣服的破口處不停湧出，她看都沒看一眼，如漆般的濃眉微微蹙著，顯得很是擔心。

「真他媽的難看……」卓如歲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衝著崖畔的那兩道身影大聲喊道：「真難看！你們兩個老祖宗當著這麼多徒子徒孫的面，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弄成這副鬼德性，很難看啊！要死能不能死遠點兒？別拖那些猴子陪葬？」

上德峰的積雪不停滑落，發出更加驚人的轟鳴聲。

談真人站在一朵雲上。

青山鎮守夜哮。

瞬間，趙臘月的身體上便出現十余道裂口。

所以屍狗的眼神也很難看。

來到某處，太平真人停下腳步，望向側方那條安靜而狹窄的通道，眼裡流露出極其複雜的情緒。

「像他們這樣的老傢伙，哪裡會被尋常生死所擾？讓他們自己玩去。」

陰雲驟然被風吹散，露出湛藍的天空，卻不知道太陽躲去了何處。

風雨忽然無聲。

就像是滾燙的油珠落進了雪裡。

不分先後，兩隻手落在了承天劍上。

過南山馭劍來到天光峰外的雲海上，看著崖畔的那兩道身影，臉上流露出毅然的神情。

廣元真人收回望天的視線，看著崖畔那兩個緊握著承天劍的身影，臉色蒼白說道。

它的眼睛睜的很小，勉強算是一條縫，要隔得很近才能看懂它的眼神，看到裏面的愁苦與感慨還有惱怒。

卓如歲清醒過來，想著先前自己罵的那些話不由雙腿一軟，倒在了師兄過南山的懷裡，當然也是因為他傷勢太重的緣故。

劍獄里的通道可以容納屍狗在其間自如行走，對人類來說，自然很寬大。

「欲行大事，當下苦功。」太平真人轉身望向他說道：「你不也飄了？」

那些囚徒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一刻被青山劍陣切成了碎片。

井九出現在太平真人的身前。

哪怕是如此勢急的暴雨，都被這陣狂風吹的倒飛而起，彷彿天地倒轉。

於是那兩個人的眼裡除了對方，還多了這些字。

太平真人向著劍獄深處走去。

有資格被關在青山劍獄里的囚徒，不是邪道大人物便是冥界的兇悍妖人，不知道屠戳過多少生靈，見過多少血，之所以此時顯得如此膽小，自然是因為那些可怕劍意。

只有這位戰力通天、能與麒麟正面相抗的青山鎮守才有如此威和圖書勢。

在高處看去，他們就像兩個用木棍牽著彼此的小夥伴，在幽暗的通道里漸行漸遠。

它居高臨下看著這對師兄弟，呼吸漸漸平靜，不再有大風刮過，眼裡的怒意也漸漸消退，但也絕不像平日那般溫和，而是異常堅定與強大。

「這是你第二步走錯。」井九說道。

卓如歲看著崖畔那兩道身影，有氣無力說道：「太上最是無情，就算你們全部死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鬆開承天劍。」

太平真人想到某種可能，神情微變，卻還是沒有鬆開承天劍。

劍獄里異常幽靜，沒有任何聲音，只能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囚室里的那些妖物邪魔彷彿都消失了一般。

都不容易。

沒有人注意到，從始至終一直閉著眼睛的元龜不知何時悄悄睜開了眼睛。

那隻如山般的黑狗到底是什麼？

顧清與元曲的傷勢也極重，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因為某種暫時未解的原因，隱峰里發生的事情，似乎很難影響到別處的世界。

按道理來說，井九與太平真人這時候等於隨身帶著一座青山劍陣，便是連雪原里那座孤峰都敢走一遭，不應該受任何威脅，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屍狗的話真的起到了作用，所以他們才會冒著劍陣脫離的危險，從天光峰頂來到了這裏。

通道兩側的囚室依然安靜，卻彷彿能夠嗅到一種名為驚恐的味道，緊接著隱約傳來硬物的撞擊聲，竟似有囚徒嚇的在發抖。

他與太平真人隔的很近，承天劍就在身間，伸手便能觸及。

因為崖畔那兩道身影消失了，承天劍隨之而去，想必青山劍陣去跟著他們去了別的地方。

太平真人看著通道盡頭的那間囚室，忽然問道：「你把小的關在這裏，就不怕大的來找你麻煩？」

大多數人很快便想到了答案。

誰能想到青山劍陣這種朝天大陸最凶煞的存在，居然能夠變成實物，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眼前？

可能正是因為滿足了這個條件，屍狗才會現身。

就像是同時向著絕對不同方向飛去的兩個野蜂群。

但南忘與廣元真人沒有看著上德峰，他們盯著天空里的某個地方。

所有人都在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隱峰一角，雀娘不知道趙臘月為何會望著上德峰。

上德峰覆著無數的冰雪，就像座雪山。

無數道視線向著狂風起處望去。

雪山之www.hetubook.com.com巔站著一隻體形巨大的黑狗。

天光峰頂恢復了暫時的寧靜，泥水順著石縫向著崖下淌落。

那條通道很安靜，沒有什麼屏障，就連塵埃都看不到，千里冰封的劍意隱藏在牆壁里。

顧寒聽著他這句話對師父極其無禮，想要訓斥兩句，卻發現無言以對。

包括趙臘月在內的很多青山弟子都猜到了，他們應該是去了隱峰。

天空忽然放晴，暴雨就此無蹤，湛藍的天空如瓷，太陽依舊不見，青山大陣也不見了。

很明顯這名邪道妖人誤會了些什麼，以為太平真人與井九是來殺自己的，發出一聲絕望而瘋狂的吶喊，運起魔功便向外沖了出來。

井九望向通道盡頭的那間囚室，說道：「那就麻煩您了。」

陰雲被衝天而起的劍意撕開了一條極大的口子，可以看清楚更高遠的地方。遙遠的雷域里，那些蘊藏著恐怖能量的漩渦高速旋轉，在虛境與罡風之間映照出寶石般的光環，給人一種極為壓抑而恐懼的感覺。

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井底。

井九與太平真人不會放開承天劍，就等於帶著青山劍陣在身邊，在這種情形下他們不可能離開青山，可為什麼這時候青山群峰恢復了平靜？

碧湖峰的水終於盪了出來，在樹林間奔涌著，似萬匹野馬。

井九與太平真人去隱峰，想來與先前忽然出現的夜哮大人脫不開關係。

黑狗看著天光峰崖畔的兩道身影，眼神冷漠至極。

擋在了趙臘月的身前。

天空里的修行者們根本無法在風裡站穩，驚慌失措地四處躲避，就連談白真人、水月庵主這樣級別的大物都避到了更遠處，不願與這場風正面相抗。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太平真人的左腳落下時稍微向側方偏了幾寸，只聽得擦的一聲輕響，被無數陣法加固的堅硬石壁上出現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劍痕，如金屬般的沙子簌簌落下。

趙臘月走到崖畔，向著遠處的上德峰望去。

那些笛孔里生出的氣流，都是劍，準確至極又毫無遺漏地擋住了趙臘月的手掌。

顧寒以及林無知、幺松杉等三代弟子猜到了他的想法，神情微變，卻也是毫不猶豫地馭劍相隨。

暴雨漸橫，猿啼更哀，遠處那些沒有陣法穩固的山峰逐次倒塌。

井九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視線落在他的手上，說道：「你真的不放和*圖*書？」

他們準備以死殉青山。

——我是青山鎮守，就要守著這裏，誰可能毀滅它，我就要對付誰。

不知從何時起，太平真人握著承天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青山不是你的或者你的，而是青山所有人的。

無數朵極細小的雨花，綻放於他的指間。

井九與太平真人沒有理會卓如歲在說什麼，這個時候他們的眼裡沒有別人，只有對方。

承天劍散發著淡淡的劍意，真正森然而可怕的劍意在兩人身周的空間里隱而未顯。

不過這是值得的，青山強者們為她爭取到了一線可能，她現在為井九爭取到了一線勝機。

難道領袖修行界數萬年的青山宗，就要因為最了不起的這對師兄弟之爭，就此退出歷史舞台？

當年景陽與柳詞、元騎鯨吃了一頓火鍋，向太平真人走去。

對他來說這其實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選擇。

青山多嫵媚，此時卻是滿目瘡痍，難看至極。

幾道正要落下的閃電，忽然間斷成了無數截，就這樣變成了碎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空里。

井九拿著另一頭。

卓如歲說的一點都沒錯，這畫面真的很難看，完全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以及在修行史上註定會有的地位。

「這說明你累了，因為你老了，雖然你用的是十歲的身體。」

那些水珠蘊藏著青山劍陣的森然劍意，落在天光峰的崖壁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留下了極深的小洞。

鮮血還來不及從那些傷口裡溢出。

可那道恐怖的狂風就在前一刻，那道難以想象的巨大聲響彷彿還在天地間回蕩。

「青山劍陣要毀了……」

嗡！嗡！

隨著他的到來，青山劍陣的範圍再次縮小，把趙臘月震飛出去。

那些凌厲的劍意如切紙一般切開了堅固的石壁，讓一間囚室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你們師兄弟一直當我不存在，結果那條狗一生氣就這麼聽話，有本事別來煩我啊！

雀娘落在她身邊，擔心問道：「先生與那位去了哪裡？」

今天他與太平真人站在那道天光下，手裡緊握著承天劍，就像兩個叼著蟲子不放的好鬥公雞。

當它衝天而哮，就連太陽都不敢出現，故名夜哮。

當初方景天與廣元真人、井九與方景天的兩場通天之戰都是在隱峰里進行的。

井九已經完全離開了地面，就像清風一般在劍獄里穿行至此。

沒有人能站和_圖_書在他們中間，甚至沒有事物能靠近他們。

卓如歲的聲音有些疲憊，抹掉臉上的雨水，繼續說道。

那間囚室里關著的是一名邪道妖人，長發披肩，雙眼血紅，臉色蒼白，滿是懼意。

太平真人說道：「不重要。」

緊接著，更多的劍意從那根骨笛里散出，斬向趙臘月的身體。

無論是還留在峰頂的那些人，還是已經避至空中的青山弟子們，這時候的臉色都很蒼白。

幽冥仙劍果然是世間最快、最鬼魅、也可以說是最仙意十足的劍法以及身法。

他拿著承天劍的一頭。

忽然，管城筆從太平真人的袖子里飛了出來，蘸著如墨汁般的雨水，寫了幾行字。

——不管你們怎麼弄、怎麼爭，都不能毀了青山。

無數道清脆的劍鳴聲響起。

峰頂的積水盡數被狂風吹起，還在罵著死老頭子之類言語的卓如歲被風灌進腹中，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看著這幕畫面，屍狗的眼神重新溫和起來，還多了些同情與憐憫。

很多年前，他被景陽與柳詞、元騎鯨暗算重傷，便被關在這間囚室里。漫長的牢獄生涯，沒有改變他的性情與想法，但終究還是改變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的臂骨被他練成了形為骨笛的劍，比如他老了三百多歲……

被兩心通控制的柳十歲，眼看著青山劍陣即將崩解、青山群峰即將毀滅，不知如何迸發出了強大的精神力量，操控著管城筆，做出了最後的勸說。

不管是太平真人還是井九，都是這樣的人。

井九說道：「我沒當過它的主人，所以你更應該難受些。」

整座天光峰乃至天空里的人們，都聽到了他的話，望著崖畔的視線里情緒更加複雜。

他不想鬆開承天劍，也只能跟了上去。

白真人在另一朵雲里。

人們再次望向遠處的上德峰，卻發現那處的峰頂只有萬年以及今日落下的雪，並沒有那隻巨大的黑狗身影，彷彿先前那幕畫面從未出現過。

他是前任掌門柳詞真人的首徒，自幼在青山長大，對這裡有著遠超生命的熱愛與責任感。他想用自己的死亡來勸說太平真人與掌門真人放手，就算無法打斷這場青山劍陣之爭，也算是做了些什麼，這就是以命相諫。

這個時候，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人站了出來。

「歇了吧。」

太平真人與趙臘月都沒有用劍，卻彷彿有無數道飛劍正在互相撞擊。

最開www.hetubook.com.com始的時候，井九鬆開承天劍，是因為握之無用。

任何事情都是越怕越來。

太平真人的左腳再次偏離了方向。

太平真人嘆道：「這算什麼？忠犬翻身當主人？」

那些字跡很是潦草，但勉強能夠看清楚意思。

當這陣恐怖的狂風消失之後，人們才知道風因何而起，那是一道響徹天地間、無法想象的巨大聲響。

當年井九帶著雪姬來青山，柳詞下了嚴命，群峰死寂如墓，沒有任何人看到，卻瞞不過當時在石樑上的陰鳳。

忽然，一陣狂風從遠處吹了過來，風裡夾著雪粒，顯得極為寒冷。

雨水從那兩隻手握著承天劍的地方濺射而出，形成兩個渾圓至極、沒有任何缺點的圓球。

骨笛里飄出來的劍意，與他的手指在大雨之中相遇，在極短暫的時間里，便相遇了無數次。

井九看著他說道：「換作當年，你怎麼會像今天這般勉力行事？如此毫無美感，與你最瞧不起的那些苦力有何區別？」

但青山劍陣被他們壓縮到了極致，也至少有十余丈方圓，只能勉強通過。

這時候他與太平真人同時握劍，是青山劍陣所迫，不得不握。

一道笛聲在峰頂響起。

依然是悄無聲息，如陽光融雪，那名邪道妖人就這樣消失在了太平真人的身前，被青山劍陣變成了最細微的塵粒，便是那些噴濺出來的血，也都被切成了碎粒，如霧一般充溢著通道。

人們形容巨大的聲音往往會用轟隆的雷鳴，最誇張的時候大概會說數萬道雷鳴同時響起，可這道巨大的聲響遠遠超出了這種程度。

天光峰頂的那座廬破碎無蹤，就連元龜馱著的那座石碑上都出現了一道極細小的裂口。最不可思議的是，崖畔罩著那兩道身影的青山劍陣光罩……都開始顫動不安，有了些不穩的徵兆！

被劍意斬落的几絲黑髮還在眼前飄著。

他沒有選擇接受這一線勝機，因為那需要用她的生命來換。

劍獄在上德峰底，知道通往隱峰通道在劍獄深處的人就是趙臘月這些峰主。

啪啪啪啪，密集的輕聲破裂音響起，那是從天而降的雨珠被一道身影擊碎。

很多境界稍差些的青山弟子與各宗派修行者直接被震的昏死過去，向著崖下飄落，直到被師長們驚險地救起。

他還是把自己排在最前面，趙臘月和柳十歲在後面，其餘的人依次向後，至於這個世界那在很後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