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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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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迷神引 第八十八章 銀鈴叮噹響,意思不一樣

第七卷 迷神引

第八十八章 銀鈴叮噹響,意思不一樣

在青山宗的劍典里,劍鬼與劍靈是一個意思。
在洞府里躺了一百多年,沒有半點變化的那具蛻蛻,就這樣熊熊燃燒起來,在極短的時間里變成了灰。
元曲用最快的速度遞過去一條布帶。
「你們果然一直在懷疑我。」平詠佳站在橋下,一臉委屈說道:「但你們想過沒有,你們懷疑我的前提是懷疑師父?」
這個說法怎麼聽都有些過於玄妙,但禪子曾經與景陽真人論道百日,對轉世重生最為了解,他的看法理應最接近真相。
平詠佳還是不理他,繼續喊道:「以前的事情我確實都忘了,剛開始知道自己來歷的時候,甚至也有過這種懷疑,但是……但是……我覺得當時肯定不是這樣的。」
她用的是南蠻神術。
西來離開了三千院,剩下幾道清風在湖面來回。
三千院變得寂靜無聲,卓如歲與元曲震驚無語,平詠佳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不是因為這句話里大有深意,雖然確實極有深意,而是因為這句話是井九說的。
陽光真的有些烈,平詠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猶豫了很長時間,才推開了眼前的木門,迎面便看到了那座小橋。
那些灰里沒有半點雜質,也沒有一點異色,竟是純白的,如雪一般,更像是被青山劍陣磋磨下來的極細玉屑。
西來說道:「等我三天。」
卓如歲與元曲急了,心想就算大家都是這樣想的,你怎和-圖-書麼能說出來?
坐在崖洞里的平詠佳不知道去了哪裡。
趙臘月與柳十歲這時候的心情便很沉重,他們應該怎麼做?
西來微笑說道:「不過,沒有信心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能殺死你。」
「那天禪子還說過,也許他只是捨不得斷掉景陽的所有因果。」
井九說道:「來?」
如果不是懷疑平詠佳會藉機奪了井九現在的身體,趙臘月怎麼會一直不肯回青山?三千院怎麼會忽然變成青山宗的一間別院?
「我沒有什麼信心,給我三天時間準備後事。」
洞府里沒有風,她的衣裳卻飄了起來。
「這個洞府被他藏了這麼多年,說明他一直沒有真正死心,但他知道必然某天會面臨最後的選擇。」
元曲沒有說話,神情有些尷尬。
陰鳳驟然散作無數道光粒,隱隱構成一隻大鳥,尾羽變得短了很大,雙翼卻是更長,彷彿畫里的鳳凰一般。
比如不需要洗澡,不需要吃飯,不需要滿足自己的那些慾望,比如很多事情,但……那和死人又有什麼區別?
因為那座山峰終年被雲霧籠罩,因為那些凌厲的劍意,因為那些不時會自行飛出亂石的劍胚,這種傳說的形成很好理解。
禪室圓窗那邊,西來正抱著陰鳳屍體對著湖水悟劍,忽然轉身望了過來。
不管是蓮花池裡的那些花朵還是變成冰雕的www.hetubook.com.com三個弟子。
「反正肯定不是這樣!」平詠佳越想越委屈,聲音里也多了些哭腔。
聽到西來的聲音,元曲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禪室里,那道灰色的、曲折的怪劍隨之而入,發出嗡嗡的聲音,對準了平詠佳的後背。
陽光照亮崩塌的亂石與那道崖壁。
那聲音來自南忘,那是銀鐲與銀飾彼此撞擊的清脆聲。
西來把懷裡的陰鳳遞了過去。
井九眼裡生出欣賞的神情,說道:「現在的你有些意思。」
明明是同門,他們對平詠佳的到來卻是如此警惕,甚至還在西來之上。
南忘微嘲說道:「死就死了,就該灰飛煙滅,何必不舍,還要弄這麼多玄虛。」
平詠佳用了極大勇氣才敢離開青山來到這裏,怎麼甘心就此離開,對著禪室里喊道:「師父,他們懷疑你是個壞人!」
光粒與空氣磨擦,帶起無數道火焰,漸漸消失在天空的極高處,就像是去了異世界的鳳凰。
卓如歲心想你們這兩個世間最沒意思的人知道意思是什麼意思嗎?
阿大一直盯著那張蒲團,不是它頸間銀鈴發出的聲音。
卓如歲更是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廊下,吞舟劍靜靜地擱在膝上,承天劍意已經織成密陣,擋住了禪室的入口。
井九舉手把陰鳳的屍體扔進了天空里。
選擇,是最困難的事情,哪怕把選擇的權利交給最信任的人,也不會變得和-圖-書輕鬆更多,只不過那份沉重會傳遞出去。
卓如歲與元曲、平詠佳也趕到了湖邊,聽到這番對話,心想難道你還要去沐浴焚香更衣?
井九從禪室里走了出來,如瀑般的黑髮披散在身後,美不堪言,彷彿夢中之人。
不管在哪裡活著,都是一場大夢。
說完這句話,她便負起雙手,向洞府外走去。
這件事情確實有些尷尬。
陰鳳的屍體被他抱了好些天,猶有餘溫。
幽靜的洞府里忽然響起銀鈴的聲音。
西來的視線落在平詠佳有些微白的臉上,微微挑眉,就像看到了世間最奇怪的東西。
卓如歲趕緊讓開道路。
那些火焰散發的熱浪也並不如何逼人,卻有著岩漿般的厚重感。
事實上,現在這座劍峰的主人確實是個鬼。
南忘說道:「所以他才會留下那塊黑牌,又不願意直接交給我們,還要在玄天宗處過一道手……」
青山一直有個傳說,劍峰里有鬼。
當景陽真人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聯繫煙消雲散的那一刻,劍峰的雲霧也散開了片刻,迎來了一道明麗的陽光。
井九把手伸進風裡,發現還是沒有什麼感覺,心想真沒意思。
卓如歲嘆了口氣,說道:「就算我們信你也沒用,那兩個師姑都不在,事後回來整治我,我怎麼頂得住?」
忽然有風從山裡來,拂動石榻上的那些灰,變成了無數道輕煙,就此消散在空中。
石榻上的和_圖_書那具遺蛻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傷口,被仙氣浸染多年,根本無法修復。
不想前世的所有煙消雲散,所以這一世才無法醒來?
井九接過那根布帶,把黑髮隨意束起,望向平詠佳說道:「瞎想什麼呢?」
南忘接著說道:「這具身體便是他與前世最後的聯繫,他的神魂本能里想要回來,自然不想在那邊醒過來。」
至於溪谷里的青山弟子們更是沒有感覺到他的到來。
他慢慢走上那座小橋,向著小溪對面而去,腳步非常輕,比風還要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柳十歲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視下,那些花般的火焰落在了石榻上,落在了景陽真人的遺蛻上。
作為真正的無形劍體,他從青山來到大原城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是像當年那般只會在地面奔跑,速度也只會比井九慢些。
「當然不是這樣。」
平詠佳能夠瞞過所有人的感知,卻瞞不過他。
「可是……已經回不來了。」柳十歲看著石榻難過說道。
一道難以形容的蠻荒氣息從她的身體里散出,隨之而出的是無數朵如花般的火焰。
平詠佳不管他們,繼續喊道:「他們總想著您飛升失敗后,被迫轉劍生,是強奪了我的身體……所以現在他們擔心我歷劫重來,就要把這具身體奪回來。」
看著眼前的這幕畫面,趙臘月與柳十歲的心裏充滿了悵然的意味,彷彿與某位生命中最重要、卻從來沒有見過hetubook.com.com的存在就此告別。
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也無法讓一個不知身在夢境的人醒來,既然醒來,便是夢破了。
當年青天鑒里的那幕畫面顧清記得很清楚,對他交待的也很清楚。
卓如歲再也顧不得什麼,站起身來喝斥道:「喊什麼喊!還有外人在這兒!都聽了去了!」
阿大嗅了嗅那張蒲團,擺了擺尾巴,轉身跟了上去。
嗤嗤嗤嗤。
井九收回視線,看了眼身邊那個中年男人,說道:「不錯。」
平詠佳從驚喜里醒過神來,聽著師父的話更覺委屈,指著卓如歲與元曲半晌說不出話,心想是師兄們在想,關我什麼事?
趙臘月猜到她要做什麼,神情微變,卻沒有阻止。
西來說道:「還可以。」
整個世界也都醒了過來。
南忘抽了抽鼻子,抬起頭來望向趙臘月與柳十歲,眼裡的憐惜已經重新變回漠然,說道:「你們不用同情他,也許他反而覺得這樣更好,能省很多麻煩。」
一道平靜的聲音從禪室里傳了出來。
卓如歲心想你覺得有個屁用!如果掌門真人當年不把你從萬物一劍里打出來,怎麼能轉劍生?
那道蠻荒氣息並不如何高妙,卻彷彿來自遠古,有種莫名的神聖感覺。
前面是銀鈴在響,後面也是銀鈴響,回蕩在幽靜而漫長的通道里,與不見天日的河水發出的聲音混在一起,就像是召魂一般。
井九沒有理他,轉身便到了湖畔,向西來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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