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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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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一章 孩子氣

第十二卷 出神記

題記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的事業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海子詩篇·以夢為馬》
海子

第一章 孩子氣

阿大知道沈雲埋是要砸自己,但哪裡會解釋。
卓如歲有些惱火地轉身望去,聲音驟停。
花溪說道:「這故事是我告訴你的。」
卓如歲癱坐在沙灘上,看著輪椅里的井九幽怨說道:「這下全完了。」
井九死她都可以接受,遑論其餘。
藉著星光里的仙氣推動,那朵白雲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難以想象,沒用多長時間,便越過了殘缺的月球,抵達了藍色的祖星。
她修的是九死不悔的劍訣。
他當然也有天真的時刻。
那井九呢?
井九說道:「井九。」
童顏說道:「我這就不是來死了嗎?」
如果來的只是趙臘月、柳十歲等人,或者還有些希望。
花溪面無表情說道:「你覺得我這樣能叫好嗎?」
「如果公子沒有信心,怎麼會來這裏?」
雪姬不能有事,不然他怎麼向妻子交待?
「在很多很多年前,大概是遠古文明的中早期,神明還是一個凡人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妄人,那個妄人便喜歡用太陽自喻,結果最後死在了一個太陽里。」
「是你做的?」青山祖師感知到了花溪大腦里的那幾道劍意,望向趙臘月說道。
再比如,此刻他在這裏。
趙臘月沒有停下腳步。
微風漸斂,那些飄舞的雲絲也落了下來,垂落至海水裡,被打濕了邊緣。
卓如歲心想,你就算想繼續偽裝成那個藍衣少年,能不能演的更好些?
那朵雲潔白無瑕,非常巨大,即便在浩瀚的宇宙里也非常醒目。
宇宙里飄過來了一朵雲。
沙灘上有輛輪椅,輪椅里有位老人。
所以他來了。
彭郎盯著遠方的那輛輪椅說道:「有事。」
除了那次,他只在小樓里看過祖師的畫像,也沒有認真端詳和*圖*書過對方。
沈雲埋、卓如歲如此,童顏看著老謀深算,亦是如此。
卓如歲看著她的背影喊道:「為什麼?」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不是青山弟子。
祖師臉上的皺紋極深,雙腿乾瘦,如行將就木的普通老人。
卓如歲在朝天大陸的時候與他接觸不少,知道他是個溫和、老實的傢伙,很少見到他這般的神情,不由很是吃驚,問道:「你沒事兒吧?」
他們見面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相對而咳。
這兩個神仙般的人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居然都是這副虛弱的模樣。
太陽系劍陣正在崩解,他只需要在火星上等著最後的那一刻。
但不管是哪一種,到最後都會有天真爛漫的那一面。
知道這個機器人居然就是祖師唯一的兒子,卓如歲神情微變,心想這要吵起架來,在輩份上很是吃虧,還是等祖師死後再說。
衝動執拗有時候就是天真熱血。
「有完沒完?不會連元曲那個沒用的也來了吧,難道你們就不怕全軍覆……」
因為他看到了一張稚氣猶存的臉。
趙臘月推著輪椅向前走去,經過卓如歲身邊的時候說道:「不用擔心。」
那朵白雲顯露出真身,原來是只巨大無比的白色長毛貓。
然後他做了第二件孩子氣的事。
明知那位少女祭司存在的年頭要比祖師更久,眾人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就連柳十歲與彭郎都聽出了一些問題。
沈雲埋聽童顏說過很多次卓如歲,看了此人一眼,沒有說什麼便轉過身去。
說完這句話,他繼續向前走去,加入了那個只有寥寥數人的隊伍。
現在那些希望盡數破滅。
海畔的風聲忽然變大。
花溪自然不會理會卓hetubook.com.com如歲,看著祖師說道:「快點兒。」
毫無遺問,他們是青山宗乃至整個人類修行界最了不起的存在。
井九解決不了承天劍的問題,便會被祖師握在手裡。
童顏說道:「你還沒死,不錯。」
微冷的風從海面上吹了過來,落在他的臉上,引發了他的咳聲。
它用極快的速度、極小的動靜躥到了卓如歲的身後,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堆沙子上,似乎隨時準備鑽進去,藏起來。
井九看著沈青山說道:「然後我會離開,讓你活著。」
這是最安全、最穩妥,也是他最可能選擇的方案。
花溪這個小姑娘對著祖師說話的語氣非常冷漠,不客氣,就像訓小孩一樣。
他看著祖師問道:「怎麼稱呼?」
青山祖師看著那個自己都快不認識的腦袋,說道:「來了就認真看。」
「就像小時候那麼吵。」花溪補充道:「好在現在不怎麼喜歡哭了。」
如果祖師出手,她便會殺了花溪。
卓如歲再也忍不住了,在遠處說道:「你是捧哏嗎?」
沈雲埋心想,你就算想裝傻充愣、下刻扮豬吃老虎,能不能演的再好點?
來到沙灘上,它扯掉已經完全無用的左機械臂,向著卓如歲砸了過去。
問題在於,雪姬那邊怎麼辦?
火星上駕舟的雲師、抱著李將軍痛哭的陳崖,皆是如此。
誰都想不到,他開口第一句話居然就是問這個。
沙灘上的人都學過青山劍道,他一眼便能看出是趙臘月的劍意,除了自身在劍道上的造詣,更多的是對宇宙萬物的了解與掌握。
卓如歲揮手把那根機械臂震飛,柳眉倒豎,罵道:「哪裡來的怪物!」
當然,他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
問題在於www.hetubook•com.com,修道者修本是生死道,能夠飛升成仙,必然早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些事。
從這一刻開始,我不認可你青山祖師的身份以及輩份。
青山祖師說道:「我就算再不賢明,也懂得吸取教訓。」
阿大眼瞳里流露複雜的情緒,緩緩低下頭來,向著對方恭敬行了一禮。
想要用同伴的生死威脅一名修道者,根本沒有可能。
比如他不喜歡晨光,不喜歡春雨,提到柳詞便生氣。
柳十歲如此,趙臘月如此,彭郎更是如此。
就像談真人那樣,以月為鍾毀了陣樞后,立刻便飄然遠去。
太陽系的核心區域已經恢復正常,明亮的光線自由穿行其間。
那時候,龐大的艦隊就可以殺入太陽系,摧毀祖星。
那些人順著阿大的頸與腦袋形成的緩坡走到了沙灘上。
那也是星光。
就連血魔老祖赤松真人,又何嘗沒有這一面?
「叫我名字就好。」祖師看著他平靜說道:「沈青山。」
別人自然也隨著來了。
青山祖師說道:「很多人都覺得你行事衝動,鋒芒太盛,剛極易折,哪裡明白這本來就是你修的道,若不如此便不是你了。」
趙臘月說道:「您既然了解我修的道,就請不要亂來。」
祖師的神識再如何強大,仙軀不復,自然也是死路一條。
孩子氣有時候就是赤子心。
是人類修行歷史的開端與現在的巔峰。
卓如歲心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以井九的性情,如果解決不了承天劍的問題,哪裡還會來祖星,只怕早就已經逃到了宇宙盡頭,甚至有可能跑到暗物之海里。
他蓋著毯子,臉色蒼白,無力地歪在輪椅里,看著就像時日無多的病人。
沒有人能阻止她的殺心。
也可以理解和*圖*書為道法自然。
如果雪姬真的出事,他必須做些從來都沒有做過的瘋狂的事。
最前面的也是一輛輪椅。
祖師對她的語氣則是非常溫和,而且非常關切。他連自己唯一的兒子都能放逐到宇宙盡頭,看著兒子只剩一個腦袋也毫不動容,為何會如此關心花溪?
不待他把話說完,祖師淡然說道:「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太陽。」
沈雲埋使了個眼色,說道:「你聽到了我說的話?」
那朵白雲進入祖星大氣層,帶著數道微風,落在了海上。
趙臘月推著輪椅來到沙灘那邊,鬆開雙手,向後退了三步。
沈雲埋聞言微怔,然後大怒說道:「你還以為自己有資格教我嗎!你以為你是……」
一個破爛的機器人從天空里落了下來,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落進了海里。
沈雲埋沒好氣道:「姑姑,能不能不要提這些事了?」
祖師握手成拳,放在唇邊也咳了幾聲。
祖師說道:「不過修道之人就是應該有些孩子氣。」
他是青山宗的開派者,也是人族修行界的第一位飛升仙人。
因為井九也來了。
它背上如蘆葦叢般的長毛里走出來了一些人。
大道應該獨行,但不是獨木橋,有很多方法都可以抵達彼岸。
趙臘月嗯了一聲。
「這真是很孩子氣的想法。」
他接著做了兩件更孩子氣的事情。
對我來說,你就是對手。
對我來說,你就是萬物一。
海風不停向著空出來的地方湧入。
卓如歲還待再罵幾句,阿大趕緊傳過去一道神識,解釋了一下沈雲埋的身份。
柳十歲走到卓如歲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辛苦,然後解釋了趙臘月的話。
彭郎與柳十歲沒有什麼反應,趙臘月與童顏則是對視了一眼。和圖書
海水輕輕蕩漾,沒有生出什麼浪頭,也沒有什麼聲音。
前一刻卓如歲的臉色變得蒼白,便是想到了這一點。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沈雲埋這樣稱呼花溪,或者說那位少女祭司。
祖師握著萬物一劍,還能有誰能戰勝他?
卓如歲面無表情說道:「你怎麼還沒死呢?」
沈雲埋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童顏說的還真沒錯。
祖師說道:「你聲音那麼大,很難聽不到。」
——咳聲、呵欠、笑容以及暗物之海的孢子是最容易感染的幾樣事物。
這大概就是不忘初心。
只有祖師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稱呼很不重要,但在某些時刻又非常重要,因為那代表著彼此之間的關係,以及是否認可那種關係。
星光落在白雲之上,照亮了每一道絲縷,其間隱隱有晶瑩流動。
與咳聲無關,只是阿大變回了原來的大小。
祖師看著她的眼睛,彷彿望向最深處的那個靈魂,問道:「你可還好?」
彭郎也走了過來,對卓如歲點了點頭,臉色很是冷峻。
沈雲埋接著說道:「如果你不把自己當成太陽,做這些事情做什麼?」
沙灘上的腳步聲還在響起。
井九靜靜看著對面輪椅里的老人。
他可以不來。
沈雲埋用意識打開控制室的隔板,望向遠處的輪椅喊道:「老頭兒,我來了!」
霧外星系一戰時,青山祖師曾經以神識顯于宇宙之間。
卓如歲注意到她的身邊有個小姑娘,明顯是個普通人類,不禁有些困惑。
喀喀響聲里,機器人艱難地從海里站水起,向沙灘走來,一路不停地罵著髒話。
井九也不用多說。
聽著這番對話,卓如歲覺得有些怪。
「我要控制雪姬的方法,或者說控制那個東西的方法。」
這真的很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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