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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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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秦時明月漢時關 第39章 漢字

第一卷 秦時明月漢時關

第39章 漢字

等任弘他們回到破虜燧時,已是日上三竿,韓敢當在做早上的巡視,而宋萬則趴在案几上,一手拿著個東西,一手持著筆在認真地寫著什麼……
……
「這就是長城,還有我們這些戍卒存在的意義吧。」
「已經比最初有進步了,宋助吏勉之,這樣練下去,到冬至日的時候,你就能自己給家裡寫信了!」
只因在敦煌生活的小月氏、羌、歸義胡,往往飼養馬、牛、羊,還有駱駝、驢、騾等,他們常用這些牲畜和編戶齊民換糧食,唯獨不養豬。
任弘發自內心感慨道:「真希望敦煌的百姓,能一直過風平浪靜的日子,不必再受匈奴襲擾之苦!」
他連忙扶起那跌倒的小屁孩,將擠掉的拐杖還到一位老人手中,自己則站到市旗下,朝眾人拱手道:
「好像是這麼叫,我聽說那燧長就姓任!」
和任弘走到院外,呂廣粟和張千人正準備殺羊剝羊,而買來的麵粉也倒在陶盆里了。
「捉得好!今日能放奸商出塞去,明日就能放胡人入塞來,到那時遭殃的還是吾等。」
宋萬的變化是很大的,經過凌胡燧的案子后,他現在對任弘唯命是從,不復剛來時的杠精模樣,前幾日甚至厚著老臉向任https://m.hetubook.com•com弘請教如何識字——做燧長要書寫《日作簿》,每年還得為燧卒上功,所以必須識字,宋萬資歷是夠了,卻吃了沒文化的虧,錯過了很多次升遷。
塞上是鐵血崢嶸,戈壁風沙,塞內則是男耕女織,雞犬相聞,黃髮垂鬟,怡然自樂,多麼奇妙的對比。
呂廣粟一拍環刀,笑道:「破虜燧!」又指著買羊的任弘道:「這位便是任燧長!」
「來買肉蔬的燧卒?哪個燧的?」屠夫看出來他們的裝束,是守燧的候望兵卒沒錯。
「為何只練這一個字?」任弘問宋萬。
眼看任弘遠去,集市裡的眾人都對這後生讚不絕口,甚至已有幾個大媽詢問旁人:「這位任燧長可婚配了?」
任弘捋起袖子準備揉面,笑道:「胡羊燜餅!」
雖然買賣做不成,但呂廣粟卻與那屠夫閑聊開了。
每一面上都是如此。
宋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身為大漢子民,為大漢守了這麼多年烽燧,卻連『漢』字咋寫都不知,實在不該。更何況,瞧來瞧去,總覺得這字甚是好看,只可惜,我筆下寫來就變醜了……」
「是個好燧長,虧得有這樣的人,吾等在塞內hetubook.com•com才能安睡。」
宋萬也是有意思,他最先求問的,不是任弘也不懂的詩、春秋,而恰恰是其父親、母親、妻、子、孫的名字。
旁邊幾個攤位也有樣學樣:「這牛肚剝洗乾淨了,拿去罷。」
因為豬作為雜食動物,在放牧時,除了吃少量草葉外,塊莖、蘑菇、野莓、野果等也來者不拒,這些東西可是遊牧民妻女採集的目標。
於是敦煌的豬,只能靠為數不多的編戶齊民圈養提供,數量比牛羊少,自然是物以稀為貴了——雖然在任弘看來,沒閹割過的豬肉口感遠不如牛羊肉,但它畢竟是中原人吃了幾千年的肉食,傳統在那擺著,逢年過節祭祀先祖,不殺上一頭總說不過去。
而任弘騎在馬上,回過頭看去,只佔了一條街的鄉市雖小,卻熙熙攘攘,充滿了人情味和煙火氣。
說著,讓呂廣粟給屠夫們錢,豬肉牛肚照單全收,只沒要狗鞭——他們一群漢子吃了這玩意好拼刺刀么?然後就牽著剛買的一頭肥羊,離開了集市。
宋萬有些慚愧,他手上沾滿了墨,顯然花了不少功夫,但觚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十分笨拙,只有小學二年級初學練字的程度。
賣豬肉的屠夫說到興起,竟拿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大塊五花豬肉,用蒲葉一裹,就往呂廣粟懷裡塞去:「我也服過役,知道候望不易,汝等捉了奸人,也相當於護得北鄉周全,這塊肉不要錢,送你了!」
在敦煌烽燧里,不乏宋萬這樣渴求識字的吏卒,因為簡牘有限,他們就隨便找來木棍削一削,每一面上都能習字,寫得滿滿后刮掉,就又能重複利用了,便宜又實惠。
「敦煌名吃。」
任弘卻道:「天漢、大漢,這的確是最大氣,也最該學會的字。」
任弘也被屠夫們的熱情搞得有些感動,但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嚴重影響了集市交通,甚至還有孩子被擠倒,哇哇大哭,加劇了場面的混亂。
任弘走到案前瞅了一眼,果然,宋萬放下的是一個木觚,用木塊削成幾面而成,這當然不能作為正規的文書,而是在烽燧置所里常見的「習字簡」。
敦煌縣北鄉距離長城最近,此事好歹也是驚動郡中的大案,早就傳開了。再加上那個被殺的劉燧長家就在鄉邑里,邑中不過兩三百戶人家,翻案后的情形,大夥都聽劉燧長的家人提及過。
甚至連賣狗肉的狗屠也來湊熱鬧,捏著幾根可疑的棒狀物嚷嚷道:「狗鞭要不要?很補的!」和*圖*書
「我聽說,是凌胡燧的程燧長私通匈奴,殺戮官吏,但破虜燧新來的任燧長才上任數日,便覺察到了奸|情,帶著兵卒將他們一舉擒獲!」
既然豬肉這麼貴,任弘只隨便看了兩眼,就回頭去問那幾個羌民羊怎麼賣了。
「燧長回來了。」
「諸位父老,好意吾等心領了,但候望察奸,這本就是燧長分內之事,不敢居功。父老們請安心,任弘在職一天,就會站好一天崗,至於這些肉食,二三子還是按照市價賣我吧。」
呂廣粟嘀嘀咕咕,也難怪他這麼說,五銖錢的購買力,大概是後世rmb的2倍,這麼一算,這鄉市裡豬肉9錢才能買一漢斤(250克),相當於70多元一公斤啊,簡直是貴得離譜!且遠超牛羊肉價格。
宋萬看著這些食材問道:「燧長說今日要帶著眾人好好吃一頓,慶賀一番,這是要做什麼吃食?」
「九錢一斤?怎麼不去搶!」
這份日常生活是多麼熟悉啊,讓任弘恍惚覺得,不該是邊塞該有的模樣……
半個月趕一次的鄉市,會從早上一直開到傍晚,讓十里八村的人都來各取所需,推讓之間,盡顯市井風味。
見任弘他們歸來,宋萬連忙放下手中的物件站起身來,幫忙拎肉牽羊。
任弘m.hetubook.com•com聽說,在中原,羊價五百,豬價三百,可到了敦煌卻完全反過來。
所以豬與牧民食譜相衝,再加上此地氣候乾燥,除非是湖澤河水邊,否則戈壁旱地上,不適合牧豬。
油膩膩的手,拿著五花八門的肉塞過來,呂廣粟有些發懵。
任弘沒有拒絕,稍加指點,然後每逢閑暇時,就老是見宋萬在那練習了。
羌、胡也沒學會漢人將廁所豬圈一起蓋,讓豬吃矢長膘的辦法,所以在生存資源匱乏的草原沙漠地區,諸如西域、河西、漠北,遊牧民對養豬根本提不起興趣,反而是東北老林子里的夫餘人,卻又對養豬情有獨鍾。
任弘由此得知,這老宋別看才四十多歲,卻已有兩女一子,皆已成婚,前年剛有了孫兒。
宋萬頷首稱是,從一個不識字的文盲到能寫出字來,讓人有種成就感。他念叨著自己之前許多年被農忙、服役耽誤了,兒子也是個睜眼瞎,但孫兒卻萬萬不能落下,一定要讓他從小識字……
不過這木觚上的字,卻也不是其親眷的名字,而在反反覆復書寫一個字:「漢」。
「破虜燧……莫非就是前幾日查出凌胡燧私通匈奴,奸闌出物的烽燧?」
殺豬的屠夫這麼一說,旁邊幾個肉鋪也加入了議論。
「送汝等幾根羊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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