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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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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72章 動則滅國

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72章 動則滅國

傅介子派人去追竟沒追上,那些匈奴女騎術嫻熟,如同長在馬上一般,甚至能回身開弓射傷兩名吏士的馬。
他們或攀爬在城牆上,或站立在廣場周邊,將廳堂圍得水泄不通,若真爆發衝突,怕是一人一唾沫就能淹死使節團。
「閼氏之所以地位尊貴,因為她是樓蘭王之妻,如今安歸已伏罪而死,她也不再是樓蘭的王后,只是一個罪人的寡妻,一個外來的匈奴女,替日逐王勒索樓蘭,是樓蘭人的大敵。」
「你考慮的沒錯。」
「賢善河神,你給予樓蘭生命。」
他們在水祭司,以及被傅介子任命為樓蘭城主的伊向漢帶領下,面向孔雀河,高唱起頌揚賢善河神的歌謠,神情虔誠無比。
但武士們寧可挨她的打,卻不敢對漢使動手,氣得閼氏上了城牆,要自己來。
孫十萬和韓敢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傅公說得就是他倆了,倒是一直將胡婦掛嘴邊的任弘昨夜主動請求值夜,在被使節團徵用的廳堂門口守了一宿。
「我們就是那艘新船,而腳下,就是看似柔弱,卻波瀾不定的水!」
昨日的行動堪稱完美,但仍有一點遺憾,那就是安歸之子,樓蘭王子在閼氏安排下,被幾個匈奴女帶著跑了。
但一抬眼,看到一旁拄著末端血淋淋的旌節站立,如同一尊殺神的傅介子,便一個哆嗦,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暗道了一句抱歉,閉著眼睛朝安歸狠狠刺了下去。
但水永遠是水,m.hetubook.com.com但水面上的船,卻隨時可能被掀翻,再換上一艘新的。
殺死安歸容易,如何讓使節團全身而退,並保住樓蘭就難了,接下來,還需要這些樓蘭貴人的配合。
樓蘭閼氏剛剛抵達,她驚聞丈夫死訊,卻沒有悲傷六神無主,而是滿眼仇恨,用鞭子抽打城牆上的武士:
每個被挾持進來的樓蘭官員,都必須在任弘等人的催促下,上前拾起它,狠狠扎進安歸的屍體里,然後像接力賽一樣,傳遞給下一個人。
任弘想到,今日樓蘭人畏漢之強,能夠如此翻臉不認人,將自己的王當成祭品。
好在,危機很快就解除了,使節團在城內擊殺樓蘭王時,奚充國也順利完成了任務,「保護」了水祭司,並帶領伊向漢那百余手下沖入城中,控制了局勢。
右且渠應諾,但才出去就害怕地溜了回來,說道:
因為比起閼氏那無力的恐嚇,漢使的喊話卻是真金白銀的:
任弘斥責了樓蘭官員們的焦躁,鼓動他們道:
到了次日清晨,一場新的祭典在城外祭壇舉行。
「萬能的賢善河神,睿智的大祭司啊。」
傅介子管這叫「戮其屍」,理由是安歸罪責太重,只是殺死太過簡單。
等所有人都沾過血后,傅介子露出了笑:「右且渠,出去告訴樓蘭人,首惡已誅,余者無罪,官員們有天子所賜金帛,而所有樓蘭人,往後也不必再向匈奴繳納貢賦了。」和_圖_書
……
聽聞此言,城牆上所有樓蘭武士,竟都毫不猶豫地將弓箭,對準了閼氏那張驚駭的圓臉!
最先慌的反而是樓蘭官員們,他們是清楚的,閼氏為人狠辣,若知道他們參与戮安歸屍體的事,肯定不會放過。
「但漢軍哪怕已提前到榆樹泉紮營,也至少要一個月後,方能抵達樓蘭城,且要跨越壟城、三壟沙、白龍堆等天險,殊為不易。」
……
他看到,整個樓蘭城的男丁都聞訊趕來了,有武士,有平民,足有千余之多。
但還不等閼氏搶過弓,那持弓的樓蘭人卻忽然爆發,將她一腳踹下了城牆。
傅介子也一敲旌節,驅趕眾人,他們只好在背後刀劍的逼迫下,再度出了門。
而左且渠黎貝耶就不同了,在接過匕首的一剎那,看著安歸的慘相十分不忍,竟生出了為王報仇的想法!
「怎麼辦?」
傅介子冷冷掃視將廳堂圍得水泄不通的樓蘭人,大聲說道:
早就沒了退路的伊向漢最為積極,第一個上前,在安歸四肢上各扎了一刀,一邊扎還一邊數落安歸的罪大惡極,說即便沒有漢使,樓蘭人也早該除去這暴君了。
使節團眾人面面相覷,任弘倒是對這結果挺滿意,只是覺得有些諷刺。
「水祭司說,安歸和閼氏,不會被葬在樓蘭王族的太陽墓地。」
但真正導致她死亡的,是樓蘭人的群情激憤。
隨著樓蘭武士將木船推向遠方,熊熊大火燃起,宣告著樓蘭歷史,m.hetubook.com.com翻了頁。
「安歸負漢罪,天子遣我來誅之,更立先王次子在漢者尉屠耆繼位。今安歸已死,漢兵將至,毋敢動,動則亡國滅族矣!」
伊向漢翻譯道:「而是會被當做祭品,獻給賢善河神!」
「先易后難,守住樓蘭,可比殺死安歸麻煩多了,對吾等而言,接下來一個月,才是真正的生死攸關!」
安歸和閼氏的屍體擺在廣場上,德高望重的水祭司被「請」進城來,他沉吟良久后,也表了態。
傅介子忽然嚴肅起來,全然不同刺殺行動前的輕鬆隨意。
稍後,傅介子也出來了,他拒絕了韓敢當等人為他撐的盾牌,手裡高高提起安歸的頭顱。
而閼氏更慘,她被樓蘭人的集體暴行活活揍死,打得面目全非,昨日她身上裝飾的金葉等物,也全部不翼而飛。
「而樓蘭,也還予你生命!」
任弘緊隨其後,出門后看了一圈,好傢夥,全是人。
閼氏還是死了,她被上百張弓指著,不知是其中哪個樓蘭人手一滑,讓她挨了一箭。
「若能有擒閼氏及安歸之子者,賞黃金五斤,絲帛十匹!」
他們憋了好幾年的怨氣,對匈奴歲歲勒索的惱火,在安歸死後,如同大壩崩塌后洶湧而出的洪水,全都發泄到了閼氏身上。近千人一擁而上,將她和幾名匈奴人活活打死——當然,也可能是為了搶她身上的金飾。
被挾持的樓蘭的貴人們按照傅介子吩咐,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向樓蘭https://m.hetubook.com.com人宣告安歸的罪過,同時大聲呼籲自己的族人趕緊勸旁人看清形勢,勿要動手。
傅介子起身,眼睛看向北方:「而匈奴人,只需要在得知樓蘭之變后,離開日逐王駐牧地,騎兵順著河南下。」
……
是啊,生與死,輪迴不止,昨日是奴隸死,今日是王與后雙雙殞命,這大漠里的綠洲,生死就是如此無常,你得習慣,習慣他們的反覆無常。
同樣的歌謠聽在耳中,任弘卻只感到一陣更甚於昨日的寒意。
樓蘭的貴人、官員們卻全然忘了方才的血雨腥風,紛紛露出笑臉,相互慶賀起來:
已經納過投名狀的樓蘭貴人官員連忙重新召集族人、奴僕,驅散了混亂的人群,讓他們各自歸去,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出來。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向北逃竄,這恐怕會讓日逐王提前得知樓蘭的事。
「吳宗年和奚充國等十人,昨晚帶樓蘭王安歸的首級出發了,要去敦煌,讓玉門都尉發兵來守樓蘭。」
「不。」
「不用懷疑,胡虜來的,一定比漢軍更快!」
實際上,這不過是任弘提議的,拉樓蘭官員貴族們下水,逼著他們也變成共謀的手段。
「射箭,射箭,將這些殺害王的人,統統殺死,再剁碎撒到田地里!」
傅介子看向任弘、鄭吉,以及他們身後的二十餘人,笑道:
「閼氏來了,帶著她的匈奴親衛,正在重整兵卒,召集所有樓蘭人圍在外面,叫囂說要殺了漢使,為安歸報仇!」
今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場的樓蘭人依然有千余之多,個個穿著盛裝,神情肅穆和善,不復昨日的瘋狂。
傅介子沒有出城去看祭典,聽完任弘描述后,放下了一直在提筆書寫的信件,說道:
盧九舌和兩名譯長大聲翻譯,一時間,千余樓蘭人,竟無人上前,連箭都不敢射出一支。
從使節團到樓蘭官員,都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局勢已經失控,哭喊聲不斷,還有人乘機搶劫偷盜。
「看來這些年河水變小的原因,終於找到了!」
樓蘭王安歸的屍體旁有一把匕首,鐵質的刀刃閃著寒光,以于闐美玉裝飾的刀柄鑲嵌著金子,十分漂亮。
這本是安歸玩賞的佩刀,華而不實,但今日,它終於派上了用場。
「全都出去。」
只是這次躺在船里的,不再是卑微的奴隸,而是昨天還站在祭壇七圈木樁之內,衣著華貴,至尊無上的樓蘭王及閼氏。
而後則是左右且渠,右且渠完全被嚇軟了,雙手握著匕首哆哆嗦嗦,扎了半天,連安歸的衣服都沒戳破。
「汝等昨夜很懈怠啊,不少吏士去還去勾搭樓蘭女子,徹夜未歸,是嫌刺殺樓蘭王太過容易?」
「慌什麼!」
安歸的無頭屍體被投誠的樓蘭貴人戳了許多孔洞,但都沒有胸口那個被傅介子捅破的洞大。
上千雙青色、褐色或黑色的眼珠,全都看向安歸的頭顱,似乎在議論這是不是他們的王。
若是明日匈奴人兵臨城下,又會如何呢?改日被殘忍殺死,獻祭給賢善河神的,就是他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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