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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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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76章 我懷疑你在搞黃色

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76章 我懷疑你在搞黃色

在破壞了城外百多畝麥田后,「去胡來王」唐靡當兒讓部眾們停手。
「漢既然是上國,就不能厚此薄彼,小漢使,我派族人在城外游弋幾日了,看到汝等五人入城,此外再無漢軍。」
婼羌人從此長了記性,就像狩獵時好好的野驢不打,卻偏去惹暴怒的棕熊幹嘛?往後見到打黃旗的使團,他們只在山石上遠遠看著,絕不去招惹。
「我來管!」
「盧九舌竟然說不會羌話,這是真的是假,他是怕了罷?」
那加愣了很久才翻譯道:「去胡來王說,許多年沒見過漢使了。」
在他左右的分別是一個有些緊張的披髮歸義羌人,正在用河西羌話大聲呼喊,說他們是來和談的。
破城而入這種事他們更不會做,一來整個部落丁壯就五六百,不必要的戰鬥會損耗人口,其次,就算打下了城,然後呢,留在這裏統治么?
而當匈奴再派人來聯絡時,當時剛當上首領的唐靡當兒更做了一個決定:殺死匈奴使者,將頭顱送去陽關——婼羌人的領地沿著阿爾金山北麓分佈,西邊直達且末,東邊與陽關相接,他們與漢朝的距離,比樓蘭還要近。
這些事,部落里年輕一些的後生是不甚明了,但作為第一代去胡來王,唐靡當兒卻記得很清楚,他有種感覺,這次來海頭城搜糧,怕是會很不順利。
任弘出來可不是單純要為海頭城解圍的,等的就是這句話,竟直接應下了。
婼羌人自從西遷后,與樓蘭和*圖*書打交道一百多年,也搶了他們一百多年,已經產生了默契:一座城就要一百擔麥面,不多拿,也不少拿,畢竟明年還要來呢,做事得細水長流,而不是圖一時爽快,拿到糧食就離開,絕不滯留。
這下反而輪到唐靡當兒懷疑了,這些漢人都鬼精,可不能上了當:「小漢使,你想要吾等做何事?只是不再圍困海頭城,就有這麼多好處?」
但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他只好硬著頭皮道:
瞎說啊,城頭現在就趙漢兒、盧九舌倆人,再無其他。
所以,即便唐靡當兒讓族人破壞海頭城外的麥田,也是適可而止,這隻是為了讓城內的樓蘭人想清楚,究竟是一百擔糧食划算,還是今年顆粒無收划算?
唐靡當兒舉起手,制止了年輕部眾拉開的弓,豎起的矛。
另一個是身著鐵甲的漢兵,騎著黑色大馬,手擎黃色旗幟,上面寫著一個「漢」字。
任弘很慶幸,不管哪個文明,黃色的布料都是易得的,因為自然植物里,能夠成為染材的黃色素實際上是來源最豐富的,樓蘭本地用來給羅布麻布染色的便是……石榴皮。
任弘卻笑道:「敢問去胡來王,帶著部眾在樓蘭諸城食谷,花月余時間,南北走上一圈,最多能得多少糧食?」
部族頂著暴風雪,沿著羌中道,經過高原、鹽湖和冰川,穿過阿爾金山埡口,抵達了西域東南角,這片雪山、沙漠、湖泊和草原相雜的土地。
m•hetubook.com.com年輕一輩的婼羌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唐靡當兒卻眯起了眼睛,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支大軍從南道經過時,從樓蘭到于闐,整個道路上儘是亮眼的黃色旗幟。
這是唐靡當兒唯一認識的漢字,因為見過太多次了,從遠征大宛的漢軍處、從陽關的關城上。
但樓蘭人並未給出回答,反倒是到了下午時,海頭城忽然豎起了十來面黃旗!
眼下天氣有點熱,他們都將氈衣脫了一半籠在腰上,露出了裏面的赤|裸發紅的身體,除了汗味外,還滿是氂牛和馬的味道。
和匈奴不同,這些婼羌人頭上一般不戴帽,披散著濃密黑色的長發,雖然也是黑眼睛,但鼻子高突,都穿著羊皮氈衣,在寒冷的高原,一年到頭都離不了身,腰間一根帶子,帶木鞘的劍插在腹前。
「請告知去胡來王,從此以後,他會時常見到黃旗,看到漢使,因為大漢已經重返西域!」
「當然不止,但也不難。」
他們的祖先原本居住在河湟之地,但最終厭倦了諸羌部落為了大小榆谷,幾代人相互掠奪仇殺的生活,毅然西遷。
這下確認無疑了,果然是漢人。
任弘指著身後的海頭城說:「樓蘭已成為漢之屬邦,海頭城也自然成了大漢疆土,還望去胡來王勿要攻擾,否則,休怪城頭的漢兵反擊!」
高原湖泊潔凈無染,數不盡的藏羚羊和野驢群可供狩獵,而在高原上冰雪未化,草還未長時,還能朝和-圖-書低處走,越靠近羅布泊,水草就越是豐饒。
話雖如此,但看著前頭三四百騎羌人漢子,仍有種步入狼穴之感。
也就是在這,婼羌與樓蘭人第一次相遇了。
……
婼羌人對一切海拔太低的土地都毫無興趣,因為他們賴以為生的氂牛受不了這裏的酷熱,所以只適合春天跟著野驢群來此狩獵,順便放牧羊群,入夏就要回山上去。
所以任弘除了身邊這一桿外,才能豎起那麼多黃旗來,也幸好漢武帝太初改制后定了自己是土德,尚黃色,若和東漢一樣打赤旗,他就抓瞎了。
「十多年前,樓蘭和婼羌同時臣屬於漢,但婼羌每年來食谷,漢也從來沒管過,為何現今卻要管?」
染出的顏色則是秋香黃。
好在唐靡當兒雖然看破,卻沒有難為他們,只是不卑不亢地說道:
替任弘擎旗的韓敢當抬起頭,看著前頭目光不善的婼羌人,嘟囔道:
「2000石!」
那麼長一段話,竟翻譯得如此簡單,搞得任弘懷疑地看了這廝一眼,河西羌語和婼羌話能互通沒錯吧?
唐靡當兒的判斷是對的,匈奴隔著樓蘭,對婼羌人無可奈何,倒是婼羌討了漢朝歡心,得到了許多糧食牛羊作為賞賜,外加一個「去胡來王」的稱號:去胡而來歸附大漢之羌王也。
「氂牛和牛一樣也是色盲,對紅色沒興趣吧。」任弘這才想起自己一身紅唉,只能在馬上坐直身子,不能晃來晃去勾它撞過來。
被婼羌人團團簇擁的和*圖*書,是他們的「去胡來王」,一位頭髮花白扎辮的老者,一串氂牛骨做的項鏈掛在他脖子上,身下騎著的則是一頭毛髮長得遮住了眼睛的白氂牛,鼻孔里喘著粗氣。
這下老底都被拆穿了,那加哆哆嗦嗦的一翻譯,韓敢當滿頭冷汗,只覺得這真是個糟糕的主意,現在咋辦,要挾持這騎氂牛的老羌人么。
那也是婼羌人一次重大的失手,先是匈奴派人來,讓婼羌人襲擊跟在那支大軍後面的糧隊,結果婼羌人才劫了三五輛車,便被一支彪悍的騎兵一路追擊,或是被殺,或是被俘。
「只需要去胡來王帶著婼羌的數百騎士,隨我去百裡外樓蘭城邊上,溜一溜馬!」
婼羌人自認為很守信義。
旁邊充當翻譯官的歸義羌人那加也回過頭,看城牆上縮頭縮腦的盧九舌,罵道:
這真不多啊,任弘這次出使樓蘭應得的賞錢,加上之前的存款,也將近二十萬,正好能買兩千石糧食,哪怕萬一朝廷不認賬,他自己咬咬牙都能墊上。
唐靡當兒想了想后,多報了點:「1000石。」
這些糧食,足夠整個部落的人吃一個月,能讓他們撐過了最艱難的時期。
唐靡當兒拍了拍身下的白氂牛,看向任弘,說了一串冗長的羌語。
任弘回道:「因為那時樓蘭兩屬,對漢不夠忠誠,如今卻一心向漢。」
「是客,不是敵,放他們過來。」
唐靡當兒好歹是曾經和漢朝打過交道的,搖頭道:
唐靡當兒看了城上許久,笑m•hetubook•com.com道:
「小漢使,你現在給樓蘭諸城統統插上漢旗,勒令婼羌不得攻擊,那婼羌每年就要平白少許多糧食,餓死了孩童,誰來管?」
任弘卻伸出兩個指頭:「給你2000石糧食,三個月後,在陽關交割。」
所以理論上,婼羌也是大漢屬國才對,儘管他們從來沒上過貢,因為那之後不久,漢軍就退回了玉門陽關,鮮少西出了,那抹亮眼的黃色,也再未插到任何一座西域城邑之上。
正中是一個絳衣皂帽的漢人官吏,年紀輕輕,騎著匹渾身赤紅的母馬,只額上有一菱形白斑點,快馬輕蹄,看似很輕鬆。
任弘倒是面無懼色:「傅公跟我說過婼羌的一些事,婼羌雖時常劫掠樓蘭,但大漢使團從其領地北緣經過,從未被搶掠過,其王曰去胡來王,亦是殺死匈奴使向大漢投誠,才得到的稱呼,又聽城主說,他們每年都是一得糧食便立刻離開,或許能談談。」
任弘指著北方:
「今年的糧食,由大漢來給!」
「任君啊任君,我韓飛龍雖說以一敵三沒問題,但對面可有三四百騎,吾等就這樣過去真沒問題?」
婼羌人沒有文字,但有歷代首領口口相傳的史詩。
「狩獵不殺母羊和小羊,這是規矩,食谷而不亂殺人,這也是規矩。」
就在這時,海頭城的城門緩緩打開了,又立刻關上,只有三騎緩步走出。
唐靡當兒搖頭:「小漢使可不要空口胡說,在婼羌,亂許承諾不能兌現,可是會被禿鷲將舌頭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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