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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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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81章 精漢

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81章 精漢

「忠於大漢,勿要重蹈汝兄覆轍!」
卻見它與樓蘭其他城池沒多大區別,依然是矮矮的城牆,蘆葦與黃土依次夯築,比樓蘭小一些,位於西域南道之上,有一條河流緩緩流過,在城北匯聚成湖泊,留下大片綠洲。
哭歸哭,但路還得趕啊,六月初一這天,經過艱難跋涉,扦泥城在西方隱約可見。
這畜生嚇得女子連滾帶爬跑回輜車上,將布簾一拉,眼裡已含了淚,哭哭啼啼地說道:
早上那海頭城主一家提供的食物里摻了牛羊奶,可害慘她了,上吐下瀉!
而抵達孔雀河三角洲時,在白龍堆風沙鹽灘里已經麻木的郭宮人不由眼前一亮,這裏綠水環繞,大湖在畔。
鄯善王和郭夫人臉上都難掩失望,一行人抵達城門邊時,城內的樓蘭人也不見來迎接,只遠遠望著,態度抵觸而又陌生。
這女子便是鄯善王夫人,喚作郭宮人,她本是大漢皇后長定宮的一名宮女,容貌有些姿色,平日里伺候年僅十一歲的上官小皇后,偶爾還能見到年輕俊朗的皇帝陛下。
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如今三月滿了,甩給我一個侍郎和扦泥司馬的官,卻又要我再待三月!三月又三月,幾個意思嘛!」
好在不必同行太久,他們的車隊往西北行,在「大煎候官」的駐地榆樹泉,併入直通樓蘭的大道。
一位名叫「奚充國」的漢朝侍郎在此擔任司馬,屯田積穀,其副手是一個不分場合,老喜歡說葷段子的官吏,名為司馬舒。
那時候郭宮人掀開窗帘,正好看到hetubook.com.com婼羌首領單膝跪在趾高氣揚的陽關都尉面前,聽他宣讀皇帝詔令,領取糧食的一幕。
「傅介子你個大騙子!改名叫傅心人吧!」
土地肥美,扼守北道樞紐的伊循城,也早在長安時,就被鄯善王「主動」獻給了大漢。
「我六七歲就離開此地去做人質,如今連樓蘭話都不太會說了!」
事後,鄯善王彈起了箜篌,曲調憂傷,而郭夫人也一展歌喉,唱起一首據說是細君公主遠嫁烏孫而作的詩。
而在出長安北闕時,初為人婦的郭宮人看著這個她長大的城市眼淚汪汪,尉屠耆則只回頭看著漢闕之上,他兄長安歸那幾近腐朽的人頭掛在上面,咽了咽口水。
她也曾學姊妹們,試著目送秋波,皇帝還瞧了她兩眼呢!
經過月余跋涉,他們抵達了漢朝的西境,這次走的是陽關道,在陽光,正好遇上婼羌部落在去胡來王帶領下,來陽關領取應得的糧食。
居常土思兮心內傷,
距離那場驚心動魄的漢匈樓蘭爭奪戰,已過去整整三個月。
但沒想到的是,漢朝給鄯善國安排的新都城,已經不在樓蘭了,被封為「鄯善國卻胡侯」的伊向漢成了這的新城主,面對回歸的鄯善王,伊向漢竟還有些倨傲,一副不想行禮的模樣。
於是在開春后,宮女們被皇后詹事召見,說要給她們一場富貴,出宮去嫁給一位藩屬國王時,郭宮人踴躍爭先,靠著賄賂,得了這一名額,只想早點逃離此地。
數月前,在傅介子和使節團和_圖_書的努力下,先斬叛王,再定城邑,拖延匈奴整整九日,使得漢軍援兵兵不血刃,為大漢奪回了樓蘭。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一向在樓蘭小搶小鬧的婼羌人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集中的糧食,個個笑得露出了黃牙。這些糧食,足夠整個部落舒舒服服地吃一年了,不必再有孩子因無法養活而被遺棄在雪中,來年部族裡定能多出許多人丁。
漢朝按照約定,給了婼羌人5000石糧食,斬獲匈奴首級的人加200石。
願為黃鵠兮歸故鄉!」
景色固然讓人耳目一新,但看著周遭情形,亦是一處苦寒之地,這就是他們未來的家了。
「你自己回國封侯,功成名就了,卻和我及奚充國說,得在鄯善待三月,等此地安穩后,便讓吾等去長安。」
但沒想到,鄯善王喝了點酒後,竟對她吐露了實話。
但沒想到,接下來才是這趟旅程最艱辛的部分,連漢使吏士都覺得苦的三壟沙、白龍堆,自然虐得郭宮人不輕。
倒是一位漢吏帶著幾個部下在城外迎接,他騎著一匹赤色白額馬,身穿絳色官服,頭戴武冠,靠近後用熟練的樓蘭話說道:
好容易吐完后抬起頭,正看到不遠處,一頭黃褐色的野驢正在吃草,愣愣地看著她,邊看邊吃邊拉驢糞蛋。
昆格耶此刻站在城頭,笑眯眯地目送一隊人馬出城而去。
深宮陰冷,死過數不清的人,此事讓人不寒而慄,先前也曾存了勾搭皇帝,搏一場富貴的郭宮人常不自安。
「我要下車!」
元鳳四年,https://m•hetubook•com•com五月下旬。
郭宮人只記得接待的宴席上,奚充國和司馬舒聊到一個叫「粟大」的吏士,扼腕嘆息。還談及一個叫「吳宗年」的副使,那副使主動引開匈奴人,其屬下盡數死難,但吳宗年似乎沒死,而是被匈奴人擒獲擄走,帶回胡地了。
同時任弘又兼任扦泥司馬,帶著漢軍吏士在扦泥城屯田積穀,護衛南道。
「而其妻,那位郭夫人,竟連牛羊奶都喝不了,如何做樓蘭人的妻子!」
……
駛向南方的車隊里,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穿著一身華貴絲帛的宮裝婦人從車上匆匆跳下,跑到路旁紅柳從里,用很不體面的姿勢,將早飯全吐了出來。
穹廬為室兮旃為牆,
這位精漢鄯善王哀嘆道:「若非安歸忤逆大漢,陛下和大將軍要我回來,我寧為長安一貴人,才不想回來做什麼王!」
「早知道這樓蘭這麼荒涼凄苦,我就不來了。」
事後論功行賞,海頭城主昆格耶因為協助任弘拖延日逐王,出力甚多,被封為「鄯善國輔國侯」,多得金帛賞賜,得以統御中部三城。
但當煙塵消失在通往南方的路上后,昆格耶的笑容卻漸漸消失,搖了搖頭。
接著便是漫長的南行之路了,離開了海頭城,尚有兩百多里地要走,鄯善國的新都城名為「扦泥」(今若羌縣),位於南道,鄯善國西界。
但之後便沒有下文了,反倒是被大將軍夫人派進宮中,負責長定宮事務的皇后詹事忽然要求,宮女皆著窮紈,也就是後世的內褲,多其帶,如https://m.hetubook•com.com廁都要解半天才能解開。
雖說那所謂的「城中之城」樓蘭,繁榮程度連漢朝境內一座小縣城都不如,但她現在已經將要求放得很低,若能在此生活,也是不錯啊。
言罷竟抱著郭宮人嚎了起來:
她嫁的,便是新近被封為「鄯善王」的尉屠耆。
……
不料鄯善王聞言一愣,想了半天這是啥意思,等任弘用漢話重複了一遍,這才立刻下馬見禮,也用嫻熟的漢話回道:「原來是任司馬,久仰大名了!」
小解時差點被沙蛇咬,被蜥蜴嚇到,這種事就不說了。有時候得拋棄車輛,騎在臭烘烘的駱駝身上,被無情的太陽暴晒,郭宮人照著銅鑒發現,自己原本白皙的面龐,起碼黑了兩成。
年輕的宮女們頗為不解,但郭宮人卻注意到,平日里在陛下來看皇后時,經常與他眉來眼去的幾個宮人,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夫人,我想大漢了。」
但鄯善王和郭宮人沒想到的是,任弘臉上笑嘻嘻,心裏卻早就罵開了:
「所以鄯善王是被遷離了國中富庶之地,趕到了邊城?」
唱完再度哭了起來,大漢是郭宮人的故鄉,也是鄯善王的精神故鄉。
郭宮人瞅見自己的丈夫也是悶悶不樂,還以為他是在為被邊緣化而難過。
……
昆格耶想起昨日情形就嘆息:「尉屠耆幼時便離開樓蘭,去大漢做了十多年人質,竟連樓蘭話都說得不太好了。」
方才離開的人,便是樓蘭國……不,應該是鄯善國的新國王,安歸之弟,尉屠耆(qí)。
「這新王比起舊王安歸,和圖書也好不到哪去。」
而最特別的是在城池以南百裡外,有一條綿長高聳的雪山,橫亘在地平線上。
據說二人是傅介子使團派去玉門送信的十人里,唯二的倖存者。
這對夫妻竟抱頭痛哭起來,二人雖然成婚數月,但話一直不太多,直到今日,靈與肉才完全交融。
漢朝對此事十分重視,賜郭宮人翁主稱號,為鄯善王刻「鄯善王之印」,備車騎輜重,三月中時,以丞相王欣為首,帶著諸位前後將軍,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
漢使團在樓蘭的事迹,已經在長安傳開了,而傅介子回長安報功時,將奚充國與任弘列為一等功勞,二人同被封為比四百石的侍郎,不僅有入朝宿衛之權,這也是走上仕途的一條康庄大道。
這位高鼻深目的鄯善王遙望東方:「長安多好啊,繁華安樂,美食佳肴,我雖長得一副西域胡人模樣,但不論言談衣著,還是我的心,都已完全是一個漢人了!」
這是親自砍了安歸腦袋,被封為「義陽侯」的傅介子對尉屠耆的忠告。
「漢侍郎、扦泥司馬任弘,在此等候鄯善王。」
郭宮人老遠就能聞到婼羌人身上的牲畜味,掩住了鼻子。
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為了這場交易,婼羌可是將所有馬匹都帶來了,幾百匹馬馱著沉甸甸的糧袋,沿著阿爾金山和沙漠之間那條狹窄崎嶇的山路前進,這一路上地形複雜,冰川橫亘,能否安全回到部落,就看他們自己本事了。
「良人,我也想大漢了。」
尉屠耆謹記此言。
這位任司馬不但人長得俊朗高大,笑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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