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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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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88章 灌園小兒

第二卷 不破樓蘭終不還

第88章 灌園小兒

換了別人,肯定選棉朵更大的亞洲棉來種啊。但任弘卻將那袋亞洲棉封存起來,讓它繼續等待,來年開春,先在鄯善試種棉絮粗短的草棉。
任弘計劃著,先讓這些來之不易的作物在鄯善成活,收取種子后,再如接力一般,傳到河西,傳到長安去。
如此想著,任弘換了一身幹活穿的短打,下面穿犢鼻褲和草鞋,頭上戴斗笠,扛起鋤頭,喊盧九舌和幾名吏士跟自己出門。
吏士們對這一幕毫不陌生,都笑道:
但你永遠不可能讓一個討厭香菜的人愛上香菜。
但大自然有其規律,農業真的沒法著急,距離這些蔬菜真正大行於世,最快也要十幾二十年吧。
任弘將帶著棉籽的棉花塞回袋子里,粟特人一共給他帶了兩袋,足夠種上幾畝了。
「是棉花,跟我念,棉,花。」
直到整整花了一千年時間改良適應,亞洲棉才能越過長江,抵達北方,依靠產量,慢慢取代麻布和絲綢,衣被天下。
這裏生長著蠶豆、大蒜等西域蔬菜,小溝渠邊上那一片綠色的草本小植株。靠近后若仔細聞聞,除了大糞味外,還能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這蔬菜便是「胡荽」。
任弘算著時間,三月之期將至,他十月份就能離開了,但卻心疼那些要繼續留守此地的屯卒吏士們啊!
任弘拄著鋤頭朝他們打招呼:「宋力田,如何了?」
任弘不可能打個響指www.hetubook.com.com,就讓亞洲棉實現千年進化,所以還是先種草棉罷,這種棉花乃是一年生的草本,春種秋獲,倒是挺適應南疆氣候的。
「吃么?」
「任侍郎,朽木不可雕,糞土不可上牆,而若是天性懶惰,這農稼之事,是萬萬教不成的!」
「出了何事?」任弘看向韓敢當和鄯善國的譯長左摩,二人今日與宋力田同去。
但從盧九舌到其餘吏士,都大搖其頭,任侍郎用鐵鍋炮製的食物倒是美味,但這腌黃瓜,他們怎麼都接受不了。
吃完腌黃瓜后,任弘便帶著眾人幹活,小心翼翼地將洋蔥和胡蘿蔔種下。它們是能在地里越冬的,倒是孜然似乎不行,得忍到明年開春,才能與草棉一起播在這片土地上。
「那你可知身毒布是用何物織出的?」
任弘吃面時總喜歡將胡荽切碎撒在上面,滾燙的麵湯一澆那叫一個美。
當然,這的前提是,任弘能將手裡的棉種種活,並普及開來……
只可惜無人能與任弘一起品嘗,這一刻,任弘只感覺,自己是個孤獨的美食家。
宋力田卻氣呼呼的,甩下這麼一句話,便直接回了塢院,嚷嚷著說要喝酒。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每到嚴寒之季,富人可以窩在炕上,披著裘服,穿著塞了羽毛的厚袍子取暖。窮人戍卒可沒這條件,只能往袍子夾層里塞蘆花、柳絮、稻草www.hetubook.com.com,幾個人瑟瑟發抖擠在一起,燒著冬日里稀缺的柴火,靠抖來取暖。
說到這他停住了,盯著任弘手裡的棉花看,詫異道:「莫非這白花,便是織成身毒布的樹毛?」
也就是後世的涮火鍋必不可少的香菜,它和蔥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搭檔。
盧九舌道:「我曾問過大宛人,大宛人說,身毒有一種樹木,樹上會生毛,潔白如雪,比羊毛更軟,身毒布便是由樹上的毛織成。」
「任君不要粟特人奉上的黃金、寶石、美婢,卻要了這些種子,安息芹我買過,知道它貴如黃金,其餘兩樣也算稀缺,可這小白花看著也不能吃啊,用來作甚?」
盧九舌一拊掌:「見過,那布倒是很軟,紅藍相間,不似絲麻,我還給吾妻買了一匹!」
「如何說?」任弘皺眉。
但這原始的黃瓜,卻跟後世子孫完全不像,它個頭很小,短短粗粗,長得跟生氣的河豚似的,外表鼓囊囊,還布滿了尖刺。嫩時還好,放進嘴裏一樣可以大嚼,但若是放太老了,上面的尖刺變得干硬,能扎人一手血!
其中多是蔥韭葵等漢人常吃的蔬菜,但也有十畝地單獨用田埂隔開,那便是任侍郎的自留地,專門用來種植異域瓜果的試驗田。
你能帶著一個拒絕大蒜的人吃大蒜,並讓他愛上它。
韓敢當則直截了當,道出了真相:「所以,他們寧可天天閑著曬和-圖-書太陽嚼白草根,也不願意下地鋤草施肥!」
它相較於絲麻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容易染色,不易落色。
這種來自西亞的蔬菜已被張騫引入中原,但數量仍然不多,任弘覺得,是因為漢人尚未找到正確的吃法。
屯田卒們的塢院外,特地從大渠開了一條水溝過來,在院外圍了幾十畝田地,專門用來種植蔬菜,流水潺潺,滋潤了這片乾燥的土地,勤勞的吏士更讓它煥發了生機。
眼下盧九舌懷裡正抱著一壇呢,臉確別到一邊,似乎很害怕這味道。
韓敢當很生氣,瞪著心虛的譯長罵道:「任君與宋力田好心要教樓蘭農夫牛耕精作之術,但你猜那群農夫怎麼說?」
以韓敢當為首的另一半人,則對香菜聞之色變,表示堅決不能接受!
眾人只膽戰心驚地看著任弘將黃瓜放進嘴裏猛嚼,一臉的酸爽和滿足。
經過半年栽培,在宋力田指點下,任弘親自澆水施肥,鋤去雜草,他的小菜園已經十分豐茂,在烈日炎炎下仍滿是綠意。
另一袋則略小,這是康居、月氏的草本棉花,後世的學名是「非洲草棉」,是歷史上最先被淘汰的棉種。
以趙漢兒為首的一半能夠接受,吃著吃著還挺香的。
不過任弘尋來棉花,倒不是為了織布,眼下中原崇尚的是絲麻,身毒棉布雖然在蔥嶺以西走俏,但在中原,因數量稀少,價格高昂,根本夠不成競爭力。
https://m.hetubook.com.com譯長左摩小心翼翼地說道:「彼輩說,收成多寡,全憑賢善河神做主,燒了湖邊荒地,種子灑下踩實后,就不能再管,若管,就是違背賢善河神之意。」
但其餘五十名吏卒,卻一分為二。
也就是後世的黃瓜。
任弘拿著一根已泡得微微發黃的腌黃瓜邀約眾人,目光中滿是期待。
在任弘允了粟特人的請求,下個月帶商隊去見傅介子,打發他們離開后,也曾當過商人的盧九舌便表達了不解,覺得任弘這筆買賣做虧了。
而西域冬天的寒冷,比之河西更甚!
這時,若能廣種棉花,穿上一件夾層里塞了棉花的小棉襖,晚上有大棉被蓋,那簡直是暖洋洋,美滋滋。
來到漢朝一年多了,他發現,最難熬的莫過於冬天,尤其是在河西邊塞。
酸中帶甜,冰爽可口,開胃消食,朝食吃過的羊肉一點都不覺得膩了,只要有一根腌黃瓜,任弘能美滋滋地幹掉一碗粟飯,它真的不香嗎?
他手裡有兩袋棉種,一袋棉朵略大,這是來自身毒的印度亞洲棉,乃是多年生的木本棉花,後世黃道婆織的就是這種棉花。
每當需要外出時,遇大寒風雪,室外能到零下十幾度,凍死人是常有之事,哪怕不死,也常缺只耳朵,少根手指。比如白登之圍,漢軍冬日行軍,卒之墜指者十二三。
……
「別提了!」
任弘卻反問他:「你先前隨傅公去大宛時,可曾見到集市上見和*圖*書過身毒布?」
任弘替棉花琢磨的最初用途,是用來做填充物,制出棉襖棉被來。
隨便洗洗擦擦,任弘將一個黃瓜塞進嘴裏,瓜肉的質地嘎嘣脆,不過味道略帶酸味,不像後世黃瓜那樣,只有清爽的風味。
「任侍郎又要去灌園種菜了。」
除了已經要萎的香菜外,任弘今天還能在蘆葦桿紅柳枝架起來的瓜架處,收穫滿滿一籮筐胡瓜。
說起來也好笑,棉花能幫人禦寒,但來自印度的亞洲棉自己卻不耐寒。在歷史上,它是從東南亞傳入中國,只在雲南、海南兩廣這些熱帶地區傳播,很難繼續往北。因為多年生的亞洲棉,在寒冷的北方熬不過冬天,無怪元朝時還得從海南引進棉紡技術。
但仍是消暑神器,當然,偏好重口味食物的任弘更喜歡另一種吃法:他在塢院廚房的瓦壇里,用鹽水泡了整整三壇腌黃瓜!
而當任弘親自開壇,一股濃濃的酸味在田間四溢時,吏士們就躲得更遠了。
差不多幹完活時,遠處卻來了一群人,卻是今日去屯田區,教授樓蘭官、民以牛犁田和精耕細作之術的宋力田等人。
中國人是有種菜天賦的,以中原農夫的勤勞與刻苦,定能照料好這些植物。
留守鄯善城的五十個人,任弘能保證他們人人都穿上羊皮裘,頭戴厚實的氈帽。但若以後漢朝在西域的兵力變成五百人、五千人,遷往西域甚至更往西的民眾達到五萬人呢?恐怕就不能人人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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