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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沒變的只有那孤零零幾座聚攏在港務衙門旁邊白牆橘瓦的西班牙式府邸，除此之外，在修士眼中那些原本屬於混血原住民夾雜玉米桿土屋全部消失不見，入目皆是青磚灰瓦木石結構的明式宅院。

西班牙不能沒有銀礦。

老總督是陳沐聽說阿科斯塔來了之後專門從軟禁的院子里放出來的，但福哥兒不是。

常勝縣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們已經就此商談過許多次了，福哥兒面對他是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

做買賣吧，陳沐有點無欲無求的勁兒，大不了換個商人，這點兒事誰都能辦，可他的事只有陳沐能辦。

這些原本應該放進磚窯做熟料的不合格產品被知縣鄒元標向軍府討要，送給百姓改建他們的舊房子。

于上要知道各自本分，於己要保證應得權利。

而在鄒元標眼中，在他治下的縣中，既要講究身份地位的尊卑，也要講究規矩，這規矩便是先來後到，即使要借那些部落首領的人力來修建宅院，他的百姓應得的權利也不能少。

更別說他還考慮這些酋長至多半年就走了，和*圖*書到時候完全可以讓港口原來的百姓直接搬進蓋好的新家了，舊房子留給后遷過來的百姓居住。

要是還不行，陳沐就不打算再繼續跟福哥兒談了。

最後陳沐只能簽署這條命令，並准許軍匠擴大磚瓦廠規模，以滿足縣中建築所需。

鄒元標的這個『均』，不是平均，注重尊卑規矩的儒家先賢在原話中的意思也非平均，而是指『各得其分』，所謂不均，則指的是不分尊卑、不按規矩分配財富。

大是大非依然是每個人能弄清楚的事，但一些擦邊的事情，就不是那麼清楚了。

圍繞道君廟與縣衙的新建院落最為顯眼，以至於讓阿科斯塔幾乎看不見道君廟以南的村落。

「阿爾瓦公爵為閣下帶來菲利普國王的意思，國王對閣下先前的提議非常滿意，戰爭結束后閣下的條約我們也已經由哈瓦那送回馬德里，不過往返需要近四個月的時間。」

他可以准許五年內將大明運至常勝有所瓷器中的三成貨物，以低於市價的價格直接賣給福哥兒，但作為交換，福和*圖*書哥兒需要為陳沐在歐羅巴雇傭並送來各國、各行業共計三千名匠人，還有排除宗教典籍外的八千部西書。

陳沐的眉毛不自覺地挑了起來。

「在我說出菲利普陛下的願望前，請閣下容我詢問一句。」阿科斯塔很認真地看著陳沐問道：「閣下真的是誠心與我們議和么？還是說，這會像明西南京一樣，簽訂一個條約，接著再準備打下一場仗？」

陳沐一句話沒說，根本不需要言語，他的神情就能完美詮釋：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瞎說。

他離開阿卡普爾科才不過月余，從港口到村落全部煥然一新。

哪怕依照尊卑，他們蓋出的房子是不好的，也要有。

原先居住在港口村落的百姓與遠道而來的酋長相比就要委屈一些，他們居住的房子也在改造，不過用的都是磚窯燒出來的欠火磚與過火磚。

陳沐笑眯眯地向阿科斯塔介紹著，牛平章就是早先的牛魔王，名字是他自己從千字文里挑的，意為有辨別才能，也有商量議事的意思。

「阿爾瓦公爵不同意將波托西銀礦與墨西哥和*圖*書城交給明國，若閣下執意如此，儘管我們非常不願，儘管當下西班牙還未做好準備，但恐怕也只能將戰爭繼續下去了。」

「為此，國王陛下提到過非常友善的提議——新大陸明國與西班牙的所有土地，由兩國共治、共尊菲利普陛下與大明萬曆皇帝為主。」

當然，這隻是阿科斯塔眼中的常勝縣。

阿科斯塔根本不信，因為他知道很多明國的事，比方說過去的南洋軍府設立，為的就是搶奪西葡兩國佔領或試圖佔領的呂宋、蘇祿、爪哇，如今東洋軍府的設立又是為了搶奪西班牙佔領的新大陸。

要是以前，還能讓宮廷里的貴族擠兌國王發兵打仗，乾脆把利益搶過來就得了，可打……西班牙打不過陳沐呀。

「東洋軍府設立已近三年，我知道。」阿科斯塔笑笑，旋即正色道：「菲利普陛下向閣下釋放最大的善意，即使聽聞明軍與新西班牙進入戰爭，依然願意停戰並達成貿易協議，但閣下必須考慮清楚，我們之間不應該繼續再打下去。」

「這三位是白馬聯盟的白陶、伊族聯盟的鄭和*圖*書屠、釋厄聯盟的牛平章三位首領。」

一直到今天，在兩個人談的買賣里，陳沐比了四次手指，一次五、兩次三、一次八。

明軍有足夠的人力讓常勝縣變成那個樣子，但沒有足夠的物力，磚廠出磚畢竟有限，何況縣中木料、石磚已被明軍的鋸木場與燒窯壟斷，百姓哪兒有那麼多錢去購置磚木？

老牛希望這個名字能給他帶來好運。

但鄒元標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明軍以外來至此，邊患未寧、諸部首領新至令人心浮動，此時最需安定民心，是一會兒都等不得了。

阿科斯塔來之前陳沐正和福哥兒談生意呢。

福哥兒馬上就要答應，阿科斯塔來了。

取這個名字不單單因為這是中國古代重要官職，也因為釋厄聯盟的首領完全就是過家家一般商量出來，一團和氣，遠不如白陶這樣以勢壓人或鄭屠那樣奮力拚搏。

陳沐本意是不想這樣的，他原本的打算是過了這段磚木用量過大的時期，磚木的定價都不算高，兩年之內港口百姓都能用好磚好瓦翻新自己的房子，不必非急於一時。

比方說福哥兒想要以和*圖*書常勝為中轉站壟斷今後大明流入歐羅巴的瓷器貿易，首先是陳沐不可能答應，其次是哪怕想要壟斷一部分比例，陳沐又怎能不讓他大出血呢？

陳沐選擇在新落成的縣衙偏廳接見阿科斯塔，相較而言港務衙門似乎更合適會面，但陳沐不想讓西人談判團感到熟悉、自在。

阿科斯塔看見陳沐，不，他說看見鄒元標變魔術了。

上座的陳沐說著又轉向一邊，探手笑道：「這是福哥兒和老總督，修士都認識，陳某便不多介紹了——阿爾瓦公爵對陳某的提議怎麼看？」

他要讓阿科斯塔等人發自內心地感覺到這裏已經是大明的常勝縣，而非西班牙的阿卡普爾科。

有些事沒必要寫進兩國合約之中，陳沐更傾向於尋找個人與自己合作——兩國條約相對正式，人們在大是大非上也拎得清，但如果對個人就有所不同了。

之所以讓阿科斯塔眼中出現那樣的錯覺，是因為常勝縣變大了——四百多個部落酋長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由明軍提供建材、酋長提供人力，大規模依照規劃合理建築，短時間內將常勝的住宅區擴大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