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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正要說什麼，被萬曆止住道：「不必說土默特部是大明的邊境，朕接手帝國時直至如今，土默川都沒有朕任免的官吏。」

「他為朕立了功，在這裏得到一片土地，朕讓他在這做指揮使，衛名呼蘭衛，永鎮斯土。」萬曆轉過頭抬起手緩緩搖動著食指，道：「不要再說為朕世代守邊了，你看看這幅輿圖，覺得朕的北方邊境在哪？」

但在紫禁城裡，氣氛卻並非如此，因為皇帝把從土默特部率領二百甲騎趕來的三娘子請進了紫禁城。

時過境遷，小短腿兒這個稱號已不再適用於十七歲的萬曆皇帝，他有英氣的面孔與堅定的眼神，只是有時會露出青澀的笑容。

那是一副她看不出繪畫何地的輿圖，圖上有大片淺藍，幾塊巨大的土地上用數不清的顏色與文字標註著稀奇古怪的讀音，正中間雖然能找到幾個熟悉的地方，但那太小了。

萬曆又在輿圖上畫出極大的圈，這一次不單單草原上最強大的右翼蒙古，還和*圖*書有大東洋與大西洋，他說：「這是朕的邊境，其間每個國家、每位大王，都尊朕為主，朕活著、朕強大，朕即照臨四海帝國無疆，如果時間夠長，這些地方就會成為大中華的邊境。」

「朕模擬了許多次，以西班牙運寶船隊的船形、火力與規模，即使在參數上為他們增加更厚的船殼、更快的速度，西班牙人依然無法取勝。」

三娘子什麼都看不出，比起那些在高牆深院紫禁城裡連帆都張不滿在湖中遊動的小船，點將台上一側立起的兵器架與輿圖更讓她感興趣。

萬曆皇帝說話的語氣看上去並不像非常氣憤，這讓三娘子稍稍放心，並且適時地向皇帝表達她的不解，但皇帝並未回答，而是抬手在地圖上指出新大陸北方一個地方，問道：「記不記得土默川有個名叫呼蘭的人，他是順義王上貢給朕的騎兵。」

「既然是朕的疆土，朕要以土默川為本陣，讓朕的騎手向四面八方探索，忠順夫人以為和-圖-書如何？」

「臣，看見了。」三娘子不僅看見了，她還很擔心，行禮道：「請陛下放心，土默特從未有過不臣之心，我等子孫暨部族願世世為天子守邊。」

有誥命的夫人在見皇帝時同樣稱臣。

天下兵馬進駐京畿，一時間各地商賈百姓參与盛況，天下奇珍皆匯聚於此。

「你看到了，這幅輿圖上還有許多空白，但天下各地的形狀已大致被摸清楚。」

這個問題太容易回答了，對三娘子來說有標準答案，她甚至不需要去看輿圖便恭恭敬敬地說道：「回陛下，土默特騎手能向北賓士到最遠的地方，就是陛下的邊境。」

他說這是在模擬一場數年之前發生在南洋上的海戰，交戰雙方是大明與西班牙人，海戰以明朝將領陳沐與西班牙運寶船隊遭遇開始。

「不必惶恐，朕沒懷疑過順義王有不臣之心，朕生氣的是他不信任朕的威信，跑去讓別人承認他是大汗。」

「留在朕身邊幾年學習吧。」皇帝臉上帶wwｗ.ｈｅｔｕｂook•com•ｃoｍ著笑容，他摸著布塔施禮的頭髮，另一隻手在地圖北方畫了個圈，輕聲道：「將來朕把這賜給你吧，大西洋軍府的報告稱，來自奧斯曼商人的消息，莫斯科有個蠻王派人向東，打下了許多本屬於你的土地呀。」

「忠順夫人知道為何朕如此執著于那場海戰么？」

三娘子哪兒能記起這麼個人，當年給皇帝上貢士兵在土默特部搜集了各個部落不受待見的倒霉蛋，她只能微微搖頭道：「臣並不記得，他做了什麼？」

湖上有二十余條小船，也沒有任何炮聲，每艘船上都能看到一名舵手在操控那些聲震當世的戰船模型在湖中行駛，每艘小船的船尾都冒著濃濃的黑煙，如果離得近些還能聽見巨大的噪音。

在萬曆皇帝去年向天下昭告他要『吵』蒙古俺答汗后，沒有人知道後面事情的發展究竟會去向何方。

「赤海艦駛過巴布洛號側翼，用舷炮轟擊對方，十二顆炮彈打在巴布洛號船板，只有掃在上層甲板和-圖-書的三門炮彈能傷及船上的西班牙人。」

「世上的邊境在朕心中有三個，大明的邊境、朕的邊境、大中華的邊境。」萬曆說這話時帶著三娘子所不能理解的成熟，他在輿圖上圍繞大明腹地畫了個圈，道：「這是大明的邊境，南抵大海、北至長城，朕從父皇手中接過的大明，就是這麼大。」

但這些畫面在年輕的皇帝腦海中極為清晰。

「倘朕衰弱、朕駕崩、朕的皇子是個大傻蛋。」皇帝的拳頭緊緊攥著，似乎惋惜將來帝國的繼承人很難有自己這麼天子聰慧、帝國之幸：「那朕的疆土就會縮小到大明的邊境那麼大，所幸……朕還能活很長時間，所以土默川確實是朕的疆土，忠順夫人你說呢？」

萬曆八年的北京城是熱鬧的。

萬曆皇帝自顧自說著，牽著蒙古小王子布塔施禮看地圖出神的三娘子回過頭，低頭帶著謙卑笑意的三娘子恭敬道：「回陛下，臣不知。」

「這場海戰發生在這個地方。」皇帝向三娘子身旁的輿圖走來和*圖*書，經過小王子身邊時還從褲兜里摸出一塊油紙包著的冰糖遞出去，這才指著輿圖上的位置道：「同年，大明艦隊停靠馬尼拉，逐走呂宋西夷；那之後的兩年裡，呂宋、蘇祿、婆羅洲諸國競相朝貢，東西二洋軍府成立。」

萬曆皇帝在輿圖上張開雙手，有力地向兩側推去：「朕的軍隊，東至大東洋亞洲、西抵大西洋非洲，你看見這幅輿圖了。」

「忠順夫人說的很好，雖然那未必是朕的邊境、也未必是大明的邊境，但意思是一樣的，朕的邊疆取決於朕的軍隊能走到哪。」

三娘子道：「確如陛下所言，土默川是陛下疆土。」

文華殿北方萬曆皇帝的練兵場有一片湖泊，引穿過紫禁城的金水河而成，湖邊的點將台上，萬曆皇帝與三娘子、蒙古小王子立在一起，看著湖中小船游曳竄動，穿著章紋袍外罩龍紋胸甲緩緩踱步的皇帝認真地講解著，有時還會加上手的動作。

帝國北方邊境嗅到了戰爭的氣味，但在戰爭開始之前，一切仍舊平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