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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海

作者:奪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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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新世界 第二百六十六章 自在

第八卷 新世界

第二百六十六章 自在

「但小說家卻極為聰明,開宗明義便點出了那一百單八皆為妖星,他們做什麼壞事都有理有據。」
「手套是什麼意思?」
「這要從我父親說起,他是鄉下農民出身,最早在鎮上學做手套與皮飾,手套的原材料是動物皮。」
等她說完,剛喘口氣,莎士比亞大眼瞪小眼——這話他該怎麼回?
「如果他來買那種手套,就悄悄塞到他手裡。」
在這個空間里,彷彿莎士比亞一切能言善辯的才能都消失了,只剩下無以言表的濃重不安。
在湯顯祖的認識里,這是個貴族丑角的故事。
很長時間里,兩個人沒有對話,身著暗紋錦緞常服的湯顯祖只是讓他靜靜坐著,等茶爐沸騰,倒上兩杯請他喝。
聰慧如他,大概能猜到這種不安的源頭,從他踏上知府衙門所在的青石街道起,眼前所見、耳中所聞,已經與那個他所熟悉的英格蘭割裂開來。
哪怕是屋內若有若無的淡味香薰,都讓他心驚肉跳、頓生緊張。
湯顯祖m.hetubook•com•com笑著拍了拍桌案,道:「好好學,我聽說你生計艱難,遇上不可解決之事,可來知府衙門,待你寫出好劇本,知府衙門資助你。」
一切都為眼前名叫湯顯祖的人創造,而非為了他這個叫威廉·莎士比亞的人創造。
漢文學堂交給湯顯祖的劇本是一出發生在幾百年前歷史背景下貴族的故事,據上面的字樣看,目的是引人發笑的喜劇。
即便如此,湯顯祖說一句話,百麗兒也要說上至少八句話才能把這話解釋清楚。
事實也正是如此,百麗兒翻譯完,湯知府便又說話了,不過這次他意識到言語給百麗兒帶來的難度,換了些詞,道:「你的劇本我看了,很短、很新,沒看懂。」
這可把莎士比亞難住了,僵住片刻,才斟酌著道:「大人,這個解釋恐怕會很長。」
「我開過皮具鋪,客人來買手套,我要看透他的穿著打扮,看他是什麼人;如果認為他是來買手套,就給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套。」
總不好拿棍子去敲鐵浮屠。
問題不在他。
在這座知府衙門、在桌上的獸腳茶爐、在牆上寫意花鳥掛畫、在坐下松木南官帽椅椅、在棉布明蒙風格曳撒、在頭上發巾與大帽、在腳下青磚地板。
同樣留下一扇虛掩的門,門外是情愛的大雅之堂,可一旦撩開那當世之人心照不宣的門,門的另一邊則與情|色有關。
因為這一切不是他的,不是擁有意義上的『他的』。
這一次,男人的默契跨過山海,湯顯祖不必說話,更不需讓人翻譯,只是一個眼神,莎士比亞就明顯得到信息:知府大人懂了。
有天分。
來的女人是百麗兒,這幾日她跟著劉志一直在下城設計街坊、充當翻譯,今日聽了知府相召,趕忙一路坐著馬車過來。
甚至還有『翁立安』這個名字。
他知道湯顯祖問到的是什麼手套,是他的貴族主角在與妓|女情人分別時接受的定情信物,他的文案在那裡m.hetubook.com.com有提示,觀眾會露出笑容。
湯顯祖露出瞭然神色,這不就是相思衣嘛。
他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因漢文掌握有限而不知從何說起。
在他的語境里,並不認為湯顯祖這句話像是對話,而是自說自話,就像長輩在點評小輩,壓根沒打算讓他回答。
直到有個同樣戴著大帽、穿著曳撒的漂亮英格蘭小女人進來,侍立一旁,湯顯祖這才用不急不躁的語氣緩慢說道:「翁立安,我在漢文學堂,聽教諭說你祖上是小鎮富戶、家道中落,嘗人間疾苦,故甚為好學。」
莎士比亞心中瞭然,原來他是在等翻譯。
但裡頭有太多認真的情|色描寫,引人發笑的地方卻沒讓湯顯祖看出來,即使劇中角色安排捧腹大笑的場面,湯顯祖也不明白為何會笑。
「等過些時候,送你本書叫《水滸傳》,長得很,等你能讀它了,就能用漢文寫劇本了,那書里就沒幾個好人。」
她把湯顯祖的話用言語翻譯,不過由於這個時代的英語尚未得到數hetubook.com•com十年後莎士比亞的擴充,詞語極為匱乏,用來翻譯漢語是很困難的事。
茶爐正沸。
路上正趕上海邊的福船尤其多,泰晤士河上的貨船卸貨,運貨的馬車把路都堵了,來得晚了些這才叫知府多等許久。
實際上湯顯祖對這些並沒那麼多的包容,在聊天前他想不到這個方面,聊天後也並不關注這個方面,而是在相同的寫作手法上,莎士比亞讓他想到了關漢卿的銅豌豆。
「皮來自屠宰場,商人與學徒每天要去屠宰場收購材料帶回家加工,屠宰場除了有皮,還有膀胱,這些東西會做成幫助女人不會懷孕的東西。」
湯顯祖可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點頭沉吟片刻,道:「寄意於物,很好。」
何況湯顯祖也需要人來讓他了解這邊劇院的藝術形式,畢竟與大明不同,既然他要將這當作兵器使用,那麼他就必須要知道敵人穿什麼樣的鎧甲。
其實是他想多了,大明流傳的話本小說、坊間戲劇,很大一部分可比他這些東西三俗多了。
「不過你在和-圖-書劇本里寫的都是貴族,不要只寫貴族,貴族有何意思,你要多寫百姓的故事,不必都寫好人都寫完人,世上哪兒有好人完人呢?」
這讓莎士比亞大喜過望,倒不是湯顯祖說出這個就連百麗兒都不能理解的詞兒,而是湯顯祖對於低俗情節的包容程度。
流傳最廣的,往往不是精緻、雅緻的文人趣味,而是更為原始、接地氣的下里巴人。
莎士比亞換了新裝,坐在知府當面渾身不自在。
獨一個家道中落,就用了兩句話。
不懂,便略過要害;懂,則會心一笑。
在他老家也曾有劇場巡演,他會落落大方地與演員交談,換了場景也能不卑不亢地和貴族交談。
「這個不能像皮具那樣擺在店鋪里賣,只能偷偷賣,不論鄉下還是城裡,我們都知道手套是這個意思。」
能找到勉強理解意思的詞已經很難了,傳神是想都別想。
在這樣的環境里,哪怕拋開官職與身份,他依然不會像湯顯祖這樣自在。
但這個下里巴人絕非原始到令人不忍直視,而是討巧的雅俗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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