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覺得問題不在於人類會不會很容易變惡魔。」黑貓卻說，「問題是人類是不是只能變惡魔，還有別的可能嗎？」

「那麼，你不能只是把希望帶給顧俊。」烏鴉說道，「而且他已經不需要了。」

「明明那個時候也挺多災多難的，不過現在想起來，居然還有點美好。」黑貓說。

幽暗的夜色籠罩著這片大地，星月的光芒照不破聚攏的烏雲，這是森沉山林中的無人之境，繁茂昏晦的林木掩蓋著許多奇異莫名的聲響。不過在這裏的一處懸崖絕壁，可以望見遠方華燈初上的一座都市。

「你是變了很多。」黑貓說道，換了一個癱坐的姿勢，靠著樹榦望著夜空，「先緩一緩，這裏風景不錯。上一次我們像這樣吹著夜風看著夜色，都還是人呢。我想一想是什麼時候……是年初的時候么？好像不是，那時候你根本沒心情，心不在焉的……可能應該是你從馬薩諸塞州世界逃回來那會wｗｗ.hetubｏoｋ.ｃｏm.cｏm兒，我們可以心靈對話，跟玄秘世界結盟，跟祖各部落結盟，和于隊長、佩倩他們一起去了烏撒鎮……是那會兒吧。」

「那你這個惡魔做得挺失敗。」黑貓伸了個懶腰，「就沒有見過厭惡病痛的惡魔，惡魔根本不會在乎。」

「聽你這麼說，這個世界好像一定會通往全面的混亂與毀滅，而且是因為人類自己……」黑貓輕嘆一聲，「不過你還是準備要去做點什麼啊。奈亞拉托提普，就算只是它的一個化身，也不好對付。我跟你一起去吧。」

說罷，烏鴉再次拍動了翅膀，躍進了夜空，帶著深淵般的不可預知，蹤影漸漸消失於遠方的烏雲中。

「我們也會變，不斷地變。」烏鴉說道，「把自我的意志加諸于這個世界，有沒有界線？界線在哪裡？」

在這個世界，有白天，同時也有著黑夜，一直都是這樣。

「我就是惡魔。」烏鴉回ｍ.ｈetｕboｏk.coｍ.cｏm應，只要它願意，隨時都可以帶來陰森怪異的恐懼。

這時候，烏鴉的漆黑雙翼緩緩地拍動，就要飛向夜空。

黑貓的眼睛慵懶而有著一份靈動，轉溜了幾下，往周圍尋找著什麼，目光馬上就落定在那邊朝著懸崖外面的另一棵大樹上。在那裡的一處枝頭，有一隻烏鴉站在那裡，望著遠方的繁華都市。

黑貓臉頰上的修長鬍鬚皺了皺，「可是……我還需要的，『帶給顧俊希望』這件事本來就是我抓著不放的希望。何況如果連做到顧俊這樣了，都救不了這個破世界，那我真的沒什麼信心……」

過了好一陣子，寒風吹拂，夜色越發濃烈，黑貓的鼻子嗅動著，忽然才道：「你把那些傢伙都殺掉了。」

「我不懷念那個時候。」烏鴉卻說道，羽毛的黑色還在加深，「是無知給了當時的美好，那是虛假的、脆弱的……」

「那不是很多事情的答案，我知道不是。」烏htｔｐs://ｍ•hetｕbｏok.cｏm.ｃｏm鴉的聲音有點低沉下去了，正如夜空的烏雲越發陰沉，「這種力量可以殺戮，可以毀滅，但沒辦法改變人心。殺掉了這一批，還是有下一批，然後是下一批。人心是會變的，不管是誰。」

「是在乎，這個不隨緣。」

伴隨著喵的一記叫聲，那道黑影漸漸走出了婆娑的樹葉陰影，是一隻體形碩大的黑貓。

「也是那些東西，把你幽禁在那裡，不斷回味的記憶、對顧俊的情感、一些『如果』式的想象、一些『為什麼』式的迷茫……漸漸，這些就會產生痛苦，然後是更多的痛苦；接著你會發現這種痛苦無人可以理解，甚至連顧俊也不理解你的執著，漸漸不在於是不是顧俊，漸漸在於你自己。你可能會被認為精神失常，那符合著人類對這點的定義。你可能真的瘋掉了，你也可能把那些痛苦轉化為惡魔的怒吼。」

「那是答案嗎？」黑貓看看烏鴉，自己的雙耳挺起，問道：和圖書「我感覺你有點迷茫。」

「對。」烏鴉應得乾脆利落，「全部殺掉了。」

「咸鴉，」黑貓叫住了它，烏鴉停著回頭望去，那雙眼睛幽深如故，黑貓鄭重其事的道：「無論怎麼樣，在讓你復生這件事上，你知道我不會放棄的吧？畢竟吳時雨是希望女神。」

「不管是誰，不管之前是怎樣的人，人類很容易變為惡魔。」烏鴉說道，「這就是問題所在。」

「不需要，這個事情不用把更多的力量牽涉進來。」烏鴉又應道，「只不過，原來有命運的不只是凡人。」

「唔，那就一直殺掉？」黑貓又問道。

它望著夜空的烏雲越來越濃，一場暴風雨已經在所難免了。

樹葉微微地晃動，一處枝頭之上，一道黑影閃了閃。

黑貓一下躍了過去，就落在烏鴉的旁邊，也望著遠方，沒有說話。

「不知道。」烏鴉還是答得乾脆，「很多問題我也不明白，即使沒有受著凡人的靈魂和血肉之軀的局限，依然不明白。但我hｔtｐs://ｗwｗ•hｅｔubｏｏｋ.ｃｏm.ｃom想，有些東西是消滅不了的，有些東西一直就是人類自己。」

「是么。」烏鴉看了看這隻黑貓，黑夜下的幽靈有的詭怖、有的優美，「你很在乎你說的那些美好。」

烏鴉自然察覺得到黑貓的到來，但同樣的沒有說話。

「顧俊會使我變為惡魔么？」黑貓用爪子撓撓頭，認真思考著，也通感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放棄這些想法，接受顧俊真的那樣死了，永遠死了……我還是會痛苦，還是會轉化為惡魔，好像怎麼樣都是一條惡魔路啊……」

「才不是啊。」黑貓伸出爪子疾速地拍打了烏鴉的腦袋幾下，也許是因為貓的速度太快，烏鴉沒有閃避，黑貓又推了它一下，才收回了手，「不能因為後來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就去否定以前。那是惡魔要偷走你的寶藏。」

烏鴉說著，目光重新投向了夜空，「朋友，我想惡魔都有在乎的東西，是在乎的東西把他們變為了惡魔。」

回想著這些，那雙貓的眼眸有點別樣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