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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拿著自己的挑子，傻了。

作為一個列兵，莊嚴當然有些緊張。

你哭了嗎？

莊嚴頓時有些慌。

讓莊嚴慌的並不是這條路，而是這種車。

玻璃窗搖了下來，車裡沒有掛著大校軍銜的蔡副師長，而是只有一個肩膀上掛著一橫一箭頭軍銜的志願兵。

「馬勒戈壁！」

說完了，挑起柴火，就像挑著一擔子輕飄飄的禾桿草。

柴又弄不好，急得發狂，又無可奈何，那種無比的鬱悶交雜著疲累讓人有種要瘋掉的感覺。

很快，又傳來了「一，二，三，四」整齊劃一的響亮的隊列口號聲——集合開飯了。

這時候，焦慮的心情如同頭頂的烈日，灼烤著莊嚴的心。

如果那年的6月29日中午，你在G軍區某部的教導隊大門外，你一定可以看到那個一邊走，一邊抹著眼淚哭泣的列兵，還有挑著柴走在前面，他的中士班長。

他一屁股坐在路邊，自己跟自己賭著氣，不願意再動。

莊嚴站在路邊，愣了好和_圖_書久才回過神來。

那麼你好好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了……

墨綠色的切基諾再一次出現在視線里，這回是從教導大隊方往師部方向開。

幾次的失敗后，莊嚴開始崩潰了。

等車子走遠了，莊嚴鬆了口氣，繼續整理自己的柴，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那些可惡的柴火根本不聽他的指揮，情況一點沒得到改善，二十分鐘過去了，莊嚴還是沒能把柴整理好。

經過莊嚴身旁，車子停在他身邊，莊嚴緊張地立正站好。

這不，訓練不到家，所以你綁不好柴；脾氣太倔，因此你要爭著來教導隊；你被自己老爹坑了，坑來了這種一線作戰部隊，所以你打算混三年。

考上教導大隊，參加預提班長集訓之後，莊嚴一度信心爆棚，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只要自己肯做，只要自己肯吃苦，那麼就一定可以辦成。

志願兵伸出腦袋，打量了一下莊嚴，冷冷的哼了一下，大聲說道：「你和-圖-書個新兵蛋！怎麼那麼久還沒整好？你還是教導隊的預提班長呢！一捆柴都弄不好，也真夠沒用！當個屁班長啊？」

遠處的教導隊傳來悠揚的號聲，那是收操號，說明午飯時間已經到了。

由於路實在太窄，柴火雖然被莊嚴拖到路邊，但切諾基還是慢了下來，小心翼翼繞了過去。

說完，扔給莊嚴一雙白眼，縮回腦袋，升上車窗，一腳油門，在轟鳴聲中絕塵而去。

「班長……」他噌一下站起來，剛張開嘴，說了半句話，眼淚又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拿出水壺，擰開蓋子放在嘴邊一倒，沒水。

站在灼熱的太陽底下，他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搖了搖，沒聲音，因為裏面已經空了。

突然，一輛綠色北京切基諾從師部方向開了過來，一路風馳電掣朝教導大隊的方向駛來。

哭吧哭吧，好好地哭，哭出來就好受了。

「哭個屁啊！」羅小明不以為然說道，「動不動就流馬尿！你這樣子，像咱們當和_圖_書兵的爺們嗎？咱們當兵的應該怎樣？流血流汗不流淚！記住了！」

但是，面對眼前的這一堆小小的柴火，他卻抓了瞎。

據說，這可是1師有名的蔡副師長的車。

真的太特么累了……

莊嚴跟在代理區隊長羅小明後頭，走向遠處教導隊那個水泥大理石做的大拱門，大門上掛著紅色橫幅——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XXXXX部隊教導大隊。

而這個蔡副師長，雖然莊嚴素未謀面，但據說是一個打過南疆戰役，而且功勛卓著，訓練又狠，幹部人見人怕的角色。

最後一次努力失敗后，莊嚴氣得一腳踢在柴火上，又將柴火踢得散了一地。

一種委屈、凄涼、無助的感覺從滾燙的水泥路面穿透腳底的鞋襪，順著血液里竄遍全身……

「跟我回去！」代理區隊長羅小明的口氣像是師長一樣。

莊嚴的柴火沒一點徵兆就散了架，所有的柴火散落一地，滾得到處都是。

他恨恨地罵了一句，卻不知道www.hetubook.com.com是罵誰，也許誰度罵。

「我艹！」

他抓起一根柴，狠狠甩在一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放聲痛哭起來。

可是你又錯了，這是軍營，軍營是培養戰士的地方，這裡有的是槍，有的是汗水和鮮血，這裏不乏飛揚的青春和塵土，但這裏不相信眼淚，這裏沒有弱者。

坐在水泥路上，莊嚴身上的汗順衣服滴落，在水泥路面上印出一個清晰的水印子，手辣辣地疼，張開一看，上面新打的泡又破了……

是師里的3號車。

「嘟嘟噠噠嘟——」

水，也喝光了。

這一個個疑問像一團團麻一樣塞住他的喉嚨，眼淚不爭氣啪啪打在地上。

臨了，羅小明走到柴火面前，三下五除二，那捆怎麼都整不好的柴變得服服帖帖，很快變得比楊松林幫自己捆的還要結實。

「嘩——」

別看這條水泥路只有三米多寬，除了穿過教導隊之外，還可以通往271團炮營等地，是師部巨大的營區中的一條主幹道。

僅僅距離自己的和*圖*書大隊只有五百多米，居然就是回不去。

他看清了車牌。

心裏不斷在問自己，為什麼要來當兵？為什麼放著家裡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麼要來這裏受罪？為什麼別人開飯了，自己要在這裏弄一捆跟自己過不去的柴火？

過了一陣，他才想起要去搶救自己的兩捆柴火，於是急忙去揀好柴，學著楊松林的樣子碼好、綁好，卻怎麼都做不成挑子——柴捆緊了，挑子插不進去；鬆了，挑子插|進去才背上肩膀就又散掉。

在1師，北京切諾基這種車一般都是師級幹部的坐駕，莊嚴遠遠看到那輛切諾基，人從地上彈起來，把柴火往路邊移，然後立正站好，車經過的身邊的時候「啪」地敬了個軍禮。

一隻手忽然拍在他的肩膀上，莊嚴嚇了一跳，趕緊止住哭泣，抬頭看到羅小明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莊嚴頓時有種強烈的挫敗感，還有無能為力的感覺。

疲累和心急就像泉眼裡的泉水一樣涌了出來，越是心急，越是綁不好，越是綁不好，越是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