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班長……」韓小北又說：「我拿了第一沒有？」

許參謀過去一看，手一揮，大聲道：「來幾個人，馬上抬他送去衛生隊！」

許久，突然有人鼓起掌來。

張穎臉色蒼白，整個人怎麼叫都沒反應了。

場上依舊傳來工兵鍬刨地的聲音。

莊嚴心裏一陣的酸，眼睛有些發熱，卻猛點著頭說：「你是第一，你贏了。」

家，從來在韓小北的心中就是個模糊的概念，從奶奶過世的那天開始，家就沒了。

工兵連的兵七手八腳架起張穎，朝團部方向飛奔而去。

以現在韓小北的狀況看，他一是脫力，二是脫水了。

上面早已經血糊糊一片。

恐怕是沒有了。

可是他不想說。

他覺得這個世界是有溫暖的，從前冰冷的世界觀發生了急劇的改變。

莊嚴快步跑上前去，韓小北對他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手一松，工兵鍬撲地落在地上，人軟綿綿朝地上倒去。

「張穎！」

他覺得莊嚴是個值得為hetubook.com.com之而拚命的人。

莊嚴當然不會相信韓小北說的是實話。

在韓小北的觀念里，世上的人都是冷漠的，父母都不會為自己付出多少，何況別人呢？

沒等他走到門口，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副政委熊國漢的聲音：「小北！你看看誰來看你了？！」

挖散兵坑居然挖到暈厥的地步，這是前所未見的事情。

裏面總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沙沙沙——

這個素昧平生的班長，居然可以處處為自己著想，甚至可以為了自己，以辭職為條件向連長請求讓自己留下，留在三班服役。

韓小北那一刻，是徹徹底底被震撼了。

想了想又道：「小北，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那麼拚命？」

韓小北想伸手去拿，接過怎麼都拿不住，手指關節只要用力都在疼。

所以，莊嚴問他為什麼拚命。

從小，父母就是警察，別人的節日，他們永遠是最忙的。

「現在知道疼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莊嚴將水果刀往蘋果上一插，送到韓小北面前。

吃完了蘋果，莊嚴將果皮掃到垃圾桶里，端出去倒。

「行，我馬上送你去休息。」莊嚴接過趙富貴遞過來的水壺，擰開蓋子輕輕將一點點水潤在韓小北的嘴唇上。

莊嚴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扶住，慢慢放在地上。

那股子拼勁瞬間鬆懈下去，精神的支撐沒了，他腦袋一歪，暈過去了。

韓小北終於放心了，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總覺得這兵轉變得太快。

「完成！」

幾分鐘后，韓小北終於停了下來，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班長，你什麼時候回去？是跟我一起走嗎？」

莊嚴又將蘋果伸過去，韓小北咬了一大口。

他心裏有秘密。

「真舒服！」他說：「贏了我覺得什麼都值了。」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

韓小北的嘴唇呈現一層白色的干凅，莊嚴轉頭衝著三班的人大喊：「水！誰帶了水！」

莊嚴起ｗｗｗ•ｈetｕｂｏｏｋ•coｍ•ｃom身，朝門口走去。

現場很靜。

張建興衝著還在拚命挖散兵坑的韓小北大喊：「小北，可以了！你贏了！別挖了！」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一切身外的事情，他都覺得沒必要去關心，甚至自己的父母。

一種倔強的固執支撐著他，彷彿有人在耳邊喊：「挖完它！一定要挖完！」

韓小北看著莊嚴離開的背影，眼睛忽然濕了。

有什麼比引導一個兵走上積極奮進的正確道路更能令一個班長高興的呢？

莊嚴說：「大概是，連長是這麼說的，你估計明天就能走能動了，醫生也檢查了，就是脫力了，沒什麼大礙。」

至少現在的韓小北，讓莊嚴感到十分欣慰。

倆人在房間里有說有笑，談天說地，時間很快到了晚飯時分。

一看兩隻手，全裹著紗布。

不過人人都有自己小秘密，韓小北自然也不會例外，沒必要追問這些。

「團部，衛生隊。」莊嚴說：「你昨天暈倒了，到現在都睡了足和圖書足24小時了。副政委和連長都關照說，讓你留在這裏休息一下，等你醒了，好點了再回連隊去。」

韓小北打小就在奶奶家長大，奶奶過世后，已經是初中的他又在學校寄宿。

韓小北笑了笑，沒說話。

……

韓小北說：「好累啊我……」

「你給我躺著，我去飯堂打飯。」

大家的目光朝著韓小北那隻舉起的右手上看去。

被張穎吸引了注意力的官兵們這才想起，還有一個新兵沒有倒下。

醒來的時候，韓小北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削蘋果的莊嚴。

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疼，尤其是兩個手臂，關節和小臂肌肉，簡直像塞進了無數的針一樣，動一下都刺痛。

在當兵之前，韓小北是一個冷漠的人。

韓小北似乎沒有聽到張建興的喊聲。

突然看看周圍，又問：「班長，這是哪？」

接著，掌聲如同潮水一樣湧來。

莊嚴將蘋果伸到他嘴邊，韓小北看了一眼莊嚴，笑嘻嘻地咬了一口。

反正在韓小北看來，www.hetubook.com.com父母也從沒關心過自己。

躺在病床上的韓小北怔了一下，隨即道：「我就是好勝，想出出風頭罷了。」

「班長……」

士為知己者死。

在他的眼中，只有最後一個散兵坑。

到了部隊，韓小北遇到了莊嚴。

他掙扎著要起來，卻「哎喲」一聲又躺回了床上。

他嘴上沒說，心裏卻悄悄地說著——班長，是因為你。

許參謀走到韓小北跟前，說：「你是今年的新擂主，希望明年還能在這裏看到你。」

「現在知道難受了吧？」莊嚴說：「像你小子這麼個拼法，如果不注意是要死人的。」

韓小北在掌聲中如同灌下了一整瓶二鍋頭似的，走路都在搖晃，身上的迷彩服從上到下沒有一寸是乾的。

說完，走了。

工兵連的人呼啦啦全沖了上去，將倒在地上啃了一嘴黃泥的新兵張穎扶了起來。

韓小北往枕頭上一靠，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這下舒服了，可以好好睡兩天了……」

莊嚴回來的時候，韓小北的情緒已經平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