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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吃完，莊嚴心裏的謎就解開了。

由於「獵人」分隊的隊員都接受過排雷的基礎訓練，來這裏只是「進階」，算是升級和實操。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如果只是別人口述，也許會對莊嚴的震撼大打折扣。

部隊其實不允許這些，但擋不住兵私底下願意。

這是幹嘛？

可是一轉身，該幹嘛還是幹嘛。

當你出生成人，當你走過了短暫而漫長的生命旅途，當你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時候，當你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即將撒手人寰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問問自己。

莊嚴站在野戰帳篷後面，悄悄地，靜靜地看著。

給人吃的？

倒不是說莊嚴老家的濱海市沒有窮的地區，只是……

豪氣干雲，說得隊里的特種兵們一個個心裏發笑。

此時他才明白，營地旁圍著的那一隊村民到底是幹啥來了。

狗日的，這詭雷太隱蔽了。

對於一個出生在城市裡的幹部子女，如果不來當兵，莊嚴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窮的和圖書地方。

那麼，你可以坦然地、微笑地合上雙眼，哪怕去到閻王殿前，你也敢跟閻王爺拍桌子，說老子是個好人，我可以不下油鍋！

莊嚴並不知道實情。

「老大」羅興出的是這樣一道題——反彈顆地雷下面埋設了一顆拉發雷，旁邊又設置了3顆絆發雷。

這個排雷的工兵，比大隊長張輝和分隊長韓閻王都牛氣。

從前在八連，自己也差點被送去養豬了。

莊嚴實操的時候，只發現了3顆的絆發雷，卻沒想到在巨大的反坦克地雷下面居然還留了一手，多了一顆拉發雷。

有人會吃這個？

你看，老大的氣概又來了。

莊嚴當時負責實操排除，雷是真的，但是裝葯和起爆裝置都拆了，但是埋在地上跟真的也是一樣一樣的，無任何的差別。

為這事，羅興其實挨過批評。

部隊養豬多數吃的就是食堂里的剩菜剩飯泔水，所以每個連隊的飯菜吃不掉都絕對不會浪費。

「知道什麼是排雷嗎？和*圖*書其實就是你學會一種手段，和死神較勁，你贏了，就可以光明正大朝他臉上吐口水，說去你媽的！狗娘養的死神你算個屌！如果輸了，你就割條腿，或者胳膊，往他面前一放，說咱們再來！」

「你的眼睛瞎了？只看上面不看下面？」

當莊嚴以為自己很能耐，將三顆絆發雷的保險用小鐵絲代替，插好之後喜滋滋地拿起那顆談反坦克雷的時候，感到反坦克雷底下似乎傳來微微的一聲輕響。

牛氣這也是真的。

那種不求回報，僅僅單純地想要別人過得好，過得幸福的努力和拚命，是最有含金量的。

由於羅興的排雷業務水準在全大隊的兵里都排得上號，而且一班的管理有聲有色，並沒有任何的副作用，因此指導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到算了。

開始訓練的第一天，莊嚴就在「老大」羅興的面前吃了癟。

他們排著隊來到炊事班做飯的棚架外，從自己的背簍里拿出搪瓷盤，捧到梁班長面前。

然後就和*圖*書看到「老大」衝上來，朝自己咆哮。

羅興手下的一個班的兵都成了他的兄弟，彼此之間以老幾相稱呼，班長是老大，副班長老二，其他的兵按照歲數大小排下去，頗有些草莽氣質。

這一輩子，我沒有白活，我幫助過很多人，我的人生很有意義。

羅興第四年兵，據說要轉志願兵了。

意義。

莊嚴很懊惱，剛才檢查了四周，沒想到地下還有一根頭髮絲小的鋼絲鏈接著一顆埋在土裡的拉發雷。

所以，第一天首先進行的就是詭雷的講解和訓練。

「莊嚴，如果剛才是在雷場上，你已經死了！死得很難看！我說過，排任何一顆地雷的時候，首先都要假想它是一顆詭雷，然後要確保整個彈體都經過你的檢視，絕對沒有任何紕漏才可以進行拆除。」

他搖搖頭，聲音有些低，說：「給人吃的……」

炊事班長姓梁，是個第三年兵，中士。

就這麼一個兵，第一天就給莊嚴這些特種兵們來個下馬威。

因為當時許漢源訓孫鴻www.hetubook.com.com漸的時候，他離得遠，沒聽見。

「餵豬？」他問。

他剛問清楚些，可是臉色陰鬱的梁班長起身抱著自己的飯盆走了。

好奇心大盛的莊嚴，拿著飯盆悄悄走到炊事班的棚子旁一看。

難道跟自己大隊一樣，也是進行某些飢餓訓練之類？

這就是南方沿海城市和內陸落後地區，尤其是麻縣這種貧困地區的區別。

「去！背著你的背囊，到營地門口的那口魚塘邊，圍著爬三圈！爬！是爬！不是跑！我知道你們特種兵很能跑，所以給我爬！你放心，那裡絕對沒雷，我檢查過了！」

隔著不遠，看到梁班長將剩下的飯菜統統分開倒在兩個大戰備盆里。

可是當莊嚴親眼看到這一幕，他的腦子裡如同被人塞進了一顆手榴彈，咣一下炸成了一片空白。

「給人……」莊嚴拿著筷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有寫明白，這些排雷官兵為什麼願意，為什麼情願在這種惡劣而且隨時會喪命或殘疾的地方冒死排雷，為什麼願意拿著幾hｔtps://m.hetubooｋ•com•ｃom十塊津貼和幾百的工資拚命。

看著看著，沒由來地心裏一酸……

他第一個念頭是，會不會是排雷隊發揚艱苦樸素傳統，在這裏也養上豬了？

是真的沒見過窮到地步……

做有意義的事，正如你年輕的時候，你有能力的時候，你可以幫助別人。

他是個典型的南方漢子，雖然個頭有些矮小，但身上有股子大大咧咧的俠客豪氣，說話跟打雷一樣響亮，很難想象這麼粗糙的一個爺們居然成了需要極其心細和耐心的排雷手。

呵！

「我知道你們都是特種兵，很厲害的人，但是在邊境雷場，我說了算，我可不管你多厲害，走進雷場，我就是老大！但，你們就是我的兄弟！我會照顧好你們！保證讓你們完完整整進來，完完整整出去。」

莊嚴一下子沒明白，說：「啊？」

其實上面這句話，是莊嚴的排爆排雷科目教官，一班長羅興說的。

殘疾加上貧窮，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人心酸的？

我的這一輩子有沒有意義？

「老大」很生氣，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