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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說一句話那多容易，真的到了緊急關頭，真有幾個能站在你身邊一起直面死亡的兄弟？

山下冒氣一團夾渣著泥土的灰白色煙霧。

他猛地一看左右，沒人了，空蕩蕩的雷場只剩下自己一個。

可無論多久，只要對方出現在你面前，叫一聲戰友，你猛地回頭，忽然有種你抑制不住的情感湧上心頭，總能讓你熱淚盈眶。

「羅興！」連岳也發現了，撕扯著喉嚨喊了自己這個一班長的名字。

「老大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然後一把抱住羅興。

這就是一個AB單項選擇題。

這是最最艱難的選擇，也是最最簡單的選擇。

不能死！

我還要結婚！

戰友，真的是可以為相互為對方擋子彈的……

在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羅興為自己做出了一個抉擇。

場外的人站著，死死盯著雷場。

那天，中士羅興完成了一個驚人的壯舉。

沒死？

既然扔出去炸到戰友，那就不扔！

和圖書羅興用行動證明了自己，那一蹲，蹲出了他在掃雷一隊，甚至整個掃雷大隊里不可動搖的「老大」地位。

他的身體用力過度，以至於在微微發抖。

所有人如夢初醒，紛紛站起來往場外撤。

喊聲過後，整個山谷彷彿陷入了時空停滯。

羅興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揪住莊嚴背後的迷彩服，不斷喃喃自語：「活著真好，真特么好……」

「羅興！」

莊嚴兔子一樣跳進了旁邊用來觀察雷場的一條站滿了排雷兵的土溝里。

最後，還是放棄了。

但是他也知道，羅興沒有選擇。

連岳曾經嘗試去尋找原因，可是手榴彈炸得渣都沒了，找也找不到了。

羅興牙齒咬得格格響，眼角滲出了淚，他感到了死死握住手榴彈的雙手正在刺痛。

手榴彈，沒爆！

分佈在周圍的排雷兵早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當有人喊「卧倒」，他們下意識在不到兩秒的時間里全部卧倒ｈeｔｕｂｏok•ｃoｍ•ｃｏm……

「莊嚴趴下！」

場中的人趴著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一瞬間，喊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老大，扔手榴彈！扔啊！」

你死，還是你的戰友死？

轟——

羅興就是「老大」，這一點，就連指導員都默認了。

幾秒鐘過去。

「卧倒！」

「撤！快撤！」

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過腦海。

莊嚴坐在遠處的樹蔭下，悠閑地喝著水。

勇氣和對戰友的愛，早已經融入血液，滲入了骨髓。

他抱著那顆加重手榴彈蹲在了雷場上。

沒有猶豫，也無須猶豫，一切都是自然的反應。

莊嚴像箭一樣，朝雷場方向衝去。

一般這種情況下，炸掉的幾率至少有九成。

羅興做了一個很簡單的動作。

「我艹——」

你敢笑話這種顫抖嗎？

關於手榴彈為什麼沒炸這件事，後來所有人都承認了同一個說法——一個人如果有足夠的勇氣，死神也會望而卻步。

一m.hetubook.com.com切都停止了。

整個雷場，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沒準都跑得比兔子快！

彈片嗖嗖地劃破了空氣，莊嚴能聽到彈片打在樹榦上的嗤嗤聲……

莊嚴忽然想起了什麼。

雷場上的兵，紛紛抬起頭。

要說羅興但是心裏有想過太多的東西，那肯定都是在吹牛。

可偏偏就是沒炸。

幾乎不做任何考慮，求生欲忽然被熊熊燃燒起來！

一個班的老大，就是你們班所有人有危險的時候，老大敢第一個站出來，我上！

「出事了！」

沒人直到那枚冒煙的67式加重手榴彈為什麼居然沒炸。

在電視劇里，電影里，燒黃紙拜關二哥拍胸脯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豪言壯語和情節到處都是。

那震徹山谷的「卧倒」，將他驚得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跑啊！我草泥馬！跑啊！撤出來！手榴彈沒炸！」

然後騰起一股黑煙。

「班長！」

他先是罵了一句wｗｗ•ｈet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粗話。

手榴彈落入了坡下，砸在石頭上，當一聲響。

狙擊手的眼睛是最銳利的，能看出一切的不同。

羅興彎下腰，閃電一樣抓起地上的那枚手榴彈，一把將它抱在胸前，人沒跑，也沒趴下躲避，而是唰一下，整個人蹲了下去！

因為根本沒時間去思考艱難不艱難。

羅興終於抬起頭，看到遠遠朝他飛奔過來的莊嚴。

我怎麼沒死？

但是這個最簡單的動作里，卻包含著時間最最珍貴的一切——責任、情義、勇敢、擔當、無畏……

「老大！」

所有雷場外的兵，都反應過來了。

世上沒人能——也沒人有資格對羅興的顫抖說一個字，不，是半個字的閑言碎語。

羅興說完原地抱頭趴下。

連岳參加過兩次排雷。

「娟子，對不起……」

莊嚴又喊：「老大扔手榴彈！他們撤了！」

只有羅興不是。

我還要當爹！

不存在什麼艱難的抉擇。

什麼是老大？

他從胸前取出那顆居然還未爆hｔtｐs://ｗｗｗ.hｅtｕbｏok.ｃoｍ.ｃｏm炸的手榴彈，用力一甩。

從那天之後，隊里的指導員不再批評中士羅興，說他江湖義氣，說他起什麼匪氣十足的「老大」綽號了。

再華麗誇張的辭藻在這個動作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可是「戰友」卻是個很奇怪的稱呼，也許你退伍了之後，大家各忙各的，漸漸會遺忘掉對方。

就像抱著一個寶貝一樣，抱著那顆裝了60克TNT的加重手榴彈，那顆足可以炸斷輕型坦克履帶的手榴彈。

一個敢於抱著67式加重手榴彈蹲下，用身體做人肉防暴盾的人，是頂天立地的！

我不能死！

他下意識喊出了羅興的綽號。

羅興撤出雷場，莊嚴衝上去，一把抱住他，差點沒哭出來。

羅興咬著牙，猛地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人生中最後的一擊。

他一眼就看出，羅興要幹什麼。

羅興一直閉著眼，腦海中一片澄明，飄過的圖像都是家人和戰友。

不！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