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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看著一切熟悉的景物在視線里逐漸縮小。

羅興的婚禮，簡樸又豪華。

他送過老兵，可是每次送老兵，他都不在現場。

莊嚴愕然，但是又無法反駁。

韓自詡的話語種，總有著那麼一種看淡世情的哲理。

不會太矯情，可那種情義卻是生死之交。

「滾你的蛋！」

為了這個位置，莊嚴每次都最早一個登車，最早一個佔領陣地。

「好好乾！當最牛的士兵！你可以的！」

簡樸是沒有任何奢華的婚禮儀式，和地方上的婚禮相比，也許炊事班那種炒菜的水平炒出的八個菜算不上什麼珍饈百味。

對於莊嚴來說，這是他的班長的婚禮。

當了三年兵，只送過一次老兵。

第二天一大早，「獵人」分隊按照計劃撤離。

那就是老七走的時候。

和來的時候一樣，走的時候也是靜悄悄的。

最後，蘇卉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看著我行不行！好吧！我老實交代，馬的，我本來是不哭的，我班長和_圖_書在車上揮手，說蘇卉開你小子有空要來找我的！我特么一想，我班長老家大西北，我在中原，往後回去見一面，還真不容易，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想到這，我特么一下子忍不住了，跑著哭……哭得像個娘們……」

莊嚴只能實話實說。

「我艹！果然是洋土路，這裏怎麼那麼多沙子！」

「怎麼？捨不得走了？」

也許，這個當了九年兵的隊長，比自己更熟悉，更了解部隊的一切。

他忽然他嘆了口氣，又道：「不過我寧可不送，那滋味……」

蘇卉開被莊嚴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敢正視對方。

莊嚴想起了老七。

莊嚴一直盯著蘇卉開，眼睛都沒眨——這就是狙擊手的厲害之處。

一句話，將莊嚴心中的氣氛全打破了。

登上了車。

韓自詡說：「莊嚴，你的兵還是當得短了，等你的兵當長了，你就會習慣這種離別。你的老班長會退伍，你的戰友會退伍，你的首長和_圖_書會轉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要是適應這一切。」

年底羅平安走的時候，他還在雷場。

莊嚴渾身猛地一震。

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

不像在車廂里的盡頭，那裡什麼都看不到。

片刻后抬起頭問韓自詡：「隊長，我們真的不進去告別？」

「公牛」蘇卉開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太悲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一笑，將頭別向了車外。

蘇卉開說：「碼的，都第三年兵了，你還特么這麼矯情啊？你沒送過老兵？」

對面的蘇卉開看著莊嚴，手裡不斷檢查著自己那支95式，抬起頭笑著說：「別叫了，可以寫信嘛！」

老蘇一邊罵娘，一邊欲蓋彌彰地伸手去揉了揉眼角，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

大多數時間，所有人只是在那奎村那種野外里搭個帳篷，在地上撲上一些植物的葉子或者找到石頭墊上去，然後撲上自己的席子和被褥，躺在上面睡覺。

莊嚴說：「你第一次送老兵，哭www.hetubook.com.com了沒有。」

莊嚴苦笑道：「如果我還不能適應呢？」

依稀記得，老七看到三區隊七班所有人在師大門前的銅像打出的那個橫額，當場就哭得稀里嘩啦。

「班長！保重！得好好的！」

車子發動了，慢慢離開了營區。

韓自詡走到莊嚴的身邊，抬頭看看靜悄悄的營房。

很難。

蘇卉開馬上搖頭否認：「沒有！我可是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哭！」

抬眼望去，那是羅興。

排雷隊的大門口出處，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盯著你，你心裏就發毛。

說到這，停了下來。

他不想進去打擾所有人的清夢。

太簡單的話，導致了一切本應悲壯和美好的事物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滑落。

莊嚴依舊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車尾的擋板邊上。

菜式很簡單，但是情義不簡單。

莊嚴很喜歡這個位置，在這裏，可以看到車外的一切。

沒有太多的悲傷離情，沒有太多的擁抱和哭泣。

「唉」蘇和*圖*書卉開說：「我送過老兵。」

莊嚴頹然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莊嚴，是不是很捨不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就是軍人之間的友誼。

一切要說，只能靠以後的通訊。

可是，莊嚴分明看到，老蘇的眼角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這一點，即便是和莊嚴鬧得不可開交的徐興國也在這麼做。

韓自詡想都不想道：「那就學會適應它。你剛來部隊的時候，也不是狙擊手對吧？」

尹顯聰走的時候，他在教導隊。

「真的沒哭？」莊嚴用絕對懷疑的眼神看著這個偵察兵。

後來發現，其實每個人都在讓著他。

儀式很簡單，不過意義不簡單。

帶過你，一輩子見到了，即便你當了將軍，也要老老實實敬個禮，叫一聲「老班長」。

羅興的嗓子一向粗，以至於在遠處聽起來含糊不清。

莊嚴忍不住罵道。

豪華在於除了這個屬於軍人的婚禮，沒人能請到一整支特種部隊出席。

「莊嚴！」

「獵人」分隊里的兵都和-圖-書知道莊嚴喜歡坐車尾。

莊嚴背著背囊和裝備，還有那支85式狙擊步槍，站在籃球場上看著靜悄悄到營房和營區。

這就是倆人之間最後的對話。

他甚至有些得瑟，一開始，覺得自己每次都能找到這麼好的位置，是因為自己足夠積極，每次都早到。

羅興並沒有像影視劇那樣追上來，而是站在原地，旁邊是他的新婚妻子林麗。

部隊不說這個，部隊叫「老班長」。

想起了尹顯聰。

這一個多月，他明白對於這些掃雷兵來說，躺在自己的床鋪上，正兒八經睡個好覺是多麼的珍貴。

「前兩次，我都有任務。」

莊嚴只聽到了最後的四個字——你可以的！

莊嚴點點頭：「是啊，一個多月了，都是同生死的戰友。」

莊嚴揮著手，站了起來。

完全只是兩句話。

大門不見了，羅興不見了。

你見過特種部隊隊員親自為一個兵當婚禮伴郎的嗎？

所以每次大家都在登車的時候故意慢吞吞的，讓莊嚴先上。

這是一個軍人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