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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口浪尖」之上，誕生了一支以「口嗨」為生的「小說家」團伙。

「我不急。」

「有何不敢！」

一開口，不明真相的群眾們紛紛眼睛一亮，然後扭頭看向台上，或是抱著茶杯，或是蹲在欄下，便是商無忌自己，也是微微點頭，暗中點評道：以柳比人，倒是新奇。

「商君容稟，原本淮中這裏，也多是稱呼『良人』『女良人』。只是晉國人跟風，學魏夫人稱呼女子為『娘』，如今城北那邊，多有稱女兒為『小娘』的。也是因此而起，便學淮夷口音，『良人』成了『郎』。」

不多時，二人換了裝束，商無忌直接就是腳踩芒鞋，手持竹杖，然後一身白袍短衫短褲，這淮中城的裝束，就是這麼隨便。

「吃茶如何，聽書又如何？」

尤其是幕府之內的官吏們，都很清楚「桃花姬」所生的女兒非常受寵，傳言還有小字，小字名叫「宛丘」，而「宛丘」是什麼？是陳國的都邑！

此時的「青蘭」，指的不是蘭花蘭草，而是土薄荷。

新出來的故事、稱呼、詞語，用起來則是半點壓力都沒有。

能夠成為商無忌的御手，自然不是什麼等閑之輩。

跑堂的小哥年紀不大，可能也就十一二歲來去，稚氣未脫，身材矮小，不過看得出來非常機靈，否則也不會在大堂中來回穿梭。

「之前『淮水伯使趙太后』，都是小說家湊出來的故事，不是真的。」

這年頭晉人本就自信，加上編排的高大上故事，也大多以晉人干蠻夷為主，此刻形成時尚潮流，根本不算難事。

因為他們就是潮流，潮流就是聲音！

除了正式場合穿戴需要得體，日常中的裝扮，除了不允許裸|露之外，其他都是沒有硬性要求的。

如此種種，說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習慣，習慣之後，也就自然。

有個年輕僚屬是商無忌的晚輩，大概是比較親近的，捧著一卷文牘，站那裡攥著拳頭喝道：「肏！爽！」

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自然是要保密，外界的威武霸氣形象，在床笫之間，終究還是很不錯的體驗。

「去聽書罷！」

自上而下，甭管什麼來歷，都覺得不錯。

「江陰有言『痛快』二字，如今便是痛快無比！https://m.hetubook.com.com」

「說你呢！」

「商郎言之有理！」

燉魚的時候，管你什麼魚，一大把「青蘭」下去，那叫一個香。

此刻大舅哥商無忌顯然是喝不上「木梨花」，也不想喝「青蘭」，就老老實實地抱著陶制杯子，喝著還算合口的涼茶。

「不必。」

別說那些個鱷人、勇夫、義士、義從，就是普通平民、住戶，甚至是過來赴考應試的外國士子，那也都是一個個神情亢奮，言辭激烈。

商無忌在辦公室的時候，還不覺得稱呼如何，畢竟衙署內除了偶爾爆一句「肏」，一應交流，還是比較正式嚴肅的。

除了涼茶，還能讓商無忌比較感興趣的茗茶，大概也就只有秦國人在西域製作的「木梨花」。

商無忌沒有去答話，而是摸出一枚陰幣，壓在桌面上，然後向前一推，這是賞的小費。

「君子是要吃茶還是聽書？」

以前在江陰邑時，商無忌多少還顧及一下士人的體面。

怪只怪淮中城的詞彙量有點多，新詞不斷，故事自然也就不絕。

李總裁一開始尋思這玩意兒是個啥，等看到實物之後，才知道秦國人口中的「木梨花」，就是「茉莉花」。

此時南下的過程中，中行雲等人，也是暗中響應，人為地製造了不少新詞新稱呼。

商無忌這麼多年曆練，獨特的氣質，已經不需要靠衣服來裝點。

「多謝夫子！」

商無忌也是不習慣菜變成飲料，所以沒打算泡兩片。

辦公室中，大舅哥商無忌喝著涼茶，眼神有點空洞，他其實預備了很多手段，準備動員一下幕府治下的地區。

「我怎會不知這是假的？！」

「木梨花」也是夜月公主的嫁妝之一，只不過這玩意兒並不是用來泡茶喝的，而是被當做香料來使用。

「最近……幕府治下，似乎士氣高漲啊。」

它原本的名字，在西域叫「那末離」，秦國人覺得不好聽，很二逼，就取了個好聽的「木梨花」。

有涼茶，就足夠了。

聊的事情就個，淮水伯見了楚國太后，會用什麼姿勢，這個角度，這個技巧，這個氣力，這個環境……

雖說只是小隊長，但經驗豐富實力強橫，絕非尋常的h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車把式。

有鑒於此，有人私底下，便稱呼李小白為「白娘子」、「小白娘」、「白小娘」，但大體上，也是將「娘」這個稱謂，以一種很詭異的方法推廣開來。

御手是陰鄉商氏為數不多在「白沙勇夫」序列中，做到過隊長的。

現在不一樣了，商無忌兩天後正忙著統計物資呢，結果街面上士氣極其爆棚。

對這畢恭畢敬的孩子來說，顯然是不菲的一筆外快。

那是跋山又涉水，騎馬又坐車，到了新鄭還得吹牛逼，各種手段一起上，連先王的棺材板都動了，這才讓人捏著鼻子拜入李子門下。

「當真是暢快！」

這一次製造這個稱謂潮流的群體就是晉人，其中又以魏羽、胥飛為主，至於還沒有抵達淮中城的中行雲、趙忠、韓超等人，也是早就收到書信，算是遙相呼應。

形成潮流之後，往後再來帶節奏，往往有奇效。

商無忌正要讓御手前去阻攔，卻聽台上的年輕人嘻嘻一笑：「有雲：楚王宮中有細柳，非柳也，趙氏也。」

「小說……家？」

代入感很強，畢竟那可是大吳國王命猛|男江陰子淮水伯李解。

雖說實際上外界並不清楚，某條吳國惡狗，其實盤玉盤到崩潰，打球打到腿軟。

連宣傳語都琢磨好了。

就算是自持身份的士大夫們，偶爾下館子聽上這麼一段，回去之後，自然也會雄風大振，面對姬妾威武霸氣。

到時候拿到淮水兩岸，加個零就能賣下家。

等晚輩出去之後，商無忌又是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稱他『商郎』？」

「至於淮上諸國，更是不必多言，彼等久為楚國欺凌，如今幕府強盛，也算是為其出了一口惡氣。」

「夫子請。」

原本要單挑的兩個人，都是互相瞪了一眼，然後趕緊落座，聽台上那個年輕人繼續開口說道：「天下美人，若論腰肢似柳，楚宮趙氏，乃是形貌神韻第一也！縱是吳國英傑，入得手中，又如何見過這等扭動。那趙氏身著不過一件『赤霞』薄紗……」

用詞老套，故事寡淡，毫無吸引力。

說罷，兩個起爭執的傢伙，就要出去單挑。

「你說誰豬狗！」

摘一兩片泡水，能夠解渴消暑。

wｗw•hｅｔuｂooｋ.com.cｏｍ人吳威王的名頭，顯然更好用啊。

見僚屬們一個個笑嘻嘻的，商無忌便問道：「若是一言蔽之，當有何感慨？」

只是這些花干萬里迢迢到了淮水之後，就被李某人拿來泡水喝，把嬴瑩驚得搖頭晃奶，怎麼都沒想到，這玩意兒還能這麼用。

「城中私鬥，你不怕治你一個尋釁滋事，判你勞役十日？！」

想當初，要死要活宣傳「求賢若渴」，還得老大親自北上前往新鄭。

尤其是文盲們對這個完全不感興趣。

這種刁詭的吃法，讓當年的淮夷，都覺得吳人是神經病。

到了淮中城之後，直接放飛自我。

氣質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靠養。

果不其然，只是小坐了一會兒，就聽到各種「X娘」「X郎」的稱呼，甚至還有「郎君」這樣的詞語，聽得商無忌很是詫異，心中隱隱間，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講白了，也是一個小眾話語權的問題。

「君子稍等，那『淮水伯使趙太后』的故事，吃過午飯，便會開講。」

起了這麼一個頭，接下來無非就是「趙太后嬌喘一聲，倒在了淮水伯懷裡。在這個時侯，趙太后媚眼如絲，溫潤的雙唇……」，故事到這裏，小說家們肯定能從文盲團伙手中討來生活費。

圍觀群眾頓時大喜，一個個都是探頭探腦看熱鬧，恨不得兩人趕緊開打。

像以前唱詩啊和歌啊，頂多就是「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這樣，要不然就是「飄飄兮若驚鴻」。

吳人不管「國野」，包括商無忌這種地方世族子弟在內，都不是用來泡水消暑的，而是用來做菜。

「正如商郎所言！」

「便是有些東逃淮水的楚人，聽了這等故事，也是滿心歡喜。」

「十日便十日，你可敢？！」

然而還別說，「木梨花」泡水之後的獨特口感和芳香，著實受一部分人的喜愛，商無忌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這種做法，吳人很少這樣干，這是中原才有的習慣。

這也讓夜月公主暗中記下了一個商機，以後就用公主酷愛這個由頭，從秦國大肆進口，反正價格也不會太高。

「倒是不錯。」

「楚國盪|婦媚眼如絲！」

「商君所言極是！」僚屬們都是在忙著手頭的工作，聽到辦公室老大開了口，m.hetubook.com.com自然也是笑呵呵地結果話頭，「這幾日都是傳言，李子將攻克郢都，擒下趙太后，使其為奴婢。」

中午吃飯，商無忌從食堂離開，登上馬車之後，就聽到有個佐官的隨從前來稟報一些家事，開口就是「小郎君在學堂同人相爭，頭角打出了血，娘子在家中很是焦急」。

「哈哈哈哈……」

連帶著在淮夷、吳人方言的基礎上，「娘」「郎」對應，原先的「良人」「女良人」稱呼雖然還在用，但以往能夠稱呼「良人」「女良人」的，不太可能是野人、夷人。

不過其中的變化，倒也並非是自然而然，商無忌並不清楚，在淮中城的晉國人，之所以要把「娘」「小娘」「娘子」等等稱呼帶起來，絕非只是簡單的跟風。

只是正想著呢，卻見整個大堂突然一陣熱鬧，然後一個笑嘻嘻的年輕人，一邊沖眾人拱手作揖，一邊到了高台之上，找個地方坐下之後，就抱著茶杯開始笑呵呵地說道：「上次說到哪裡了？」

他們這些猛將悍將，固然是不怕，因為無人能治嘛。但那些個親衛親兵，總不能也是如此，總有敬畏，偶爾還會避免口頭上的衝撞，也有想著給人尊敬，多了稱呼選擇，自然是避免了不少麻煩。

商無忌頓時惱怒，自家妹夫被人編排，他當然不爽，因為自己妹妹生了雙胞胎，都沒有現在那個什麼趙太后紅啊。

一個地方的時尚潮流誰來帶，誰就是當地最帥的爺！

大舅哥商無忌本以為點到為止，但是萬萬沒想到淮水伯府的宣傳機器也是狗到爆棚，反正李總裁表示想睡楚國太后之後，「東南西北」幾個當頭留在淮水的，一下班就吹牛逼，說老大就是想干楚國太后。

旁人不覺得這有什麼，連商無忌也不覺得有什麼，但對魏羽、胥飛等人晉國年輕英傑而言，他們在舊有的優勢之上，又比其它在淮中城的列國年輕精英，要更加的高大上。

只不過他畢竟是美男子，哪怕裝束拙樸，到了一處茶樓，還是有眼尖的跑堂小哥過來招呼。

現在嘛，自然是怎麼痛快怎麼來。

其中最為流行的，就是「娘」這個字，魏羽、中行雲等人，用的借口是跟風「魏昭娘」這位次夫人。

「吃茶就是閑聊，聽人談天說地；hetubook.com.com聽書是時興的去處，有小說家講故事。」

楚國臭娘們兒！

他們要看要聽的，大約就是「淮水伯鎖住了趙太后，不，依賤私所見，乃是趙太后鎖住了淮水伯」……

「賤人，出去斗一場。」

「豬狗！你說哪國盪|婦！」

「是！」

大舅哥商無忌一臉無語，倒也沒有批評什麼，只是怎麼都沒想到，這士氣的畫風，怎麼就是這麼一個德行？！

因為「夫子」這個稱呼，除了晚輩喊長輩，兒子喊老子之外，還可以學生喊老師。

尤其是這一個月的新生兒，凡是女兒，家主便對外說是「新添小娘」；凡是兒子，就對外說「幸得小郎」。

除了人不在江陰多少有點無所謂之外，就是這裏上上下下，大多如此，連老大李解都是這個鳥樣，自己又何必裝樣子？

一句家中閑事，用了「小郎君」「娘子」兩個稱謂，而且一聽就是非常順口，並沒有生搬硬套的意思。

結果剛想著呢，這士氣貌似憑空暴增，簡直莫名其妙。

「……」

商無忌撫須微笑，稱謂廣泛是個好事，因為有些時候難免出現言語衝撞的狀況，尤其是淮中城的主人李解，本來就是個口無遮攔的，下面的人有樣學樣，像沙哈那種的，管你那許多，想怎麼說就這麼說。

聽到這裏，商無忌在馬車中有了個想法，便對御手道：「少待換上便裝，尋個館子坐坐。」

御手在一旁開了口，然後又扭頭詢問，「可要泡幾片青蘭？」

再說了，都是以前沒有過的題材。

這也果然是個小機靈鬼，他年紀小，商無忌須髯飄逸，顯然是大了輩分，此刻稱呼「夫子」，既到位又顯得他尊敬師長。

更詭異且噁心的是，這士氣來得是如此的猥瑣，如此的下流……

就這，那還是奔著《威王遺書》去的。

用詞之豐富，明白之簡單，可以說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要一壺涼茶。」

商無忌一臉的淡定，他來聽書喝茶，目的並非是聽「小說家」編排他妹夫老闆怎麼干楚國太后的，而是要觀察一下市井的些微變化。

於是野人、夷人出身的，對這樣的稱呼，或多或少，肯定有點敏感。

聽著帶感不說，還特別有代入感。

在江陰邑擺出那份體面，並非是給自己人看的，而是給姑蘇的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