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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耿朝忠居然也乾笑了一聲，慢慢地挪了過去——腳下的貼鐐銬，讓他的移動變得分外困難，但是這根本無足輕重，因為身上被鞭子抽過的傷口已經開始腫了起來，發出火辣辣的劇痛。

耿朝忠雙腿叉開牢牢釘在地上，像圓規一樣來了個原地360度旋轉，張宗元就像一隻破麻袋一樣被甩飛出去！

水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老子云：上善若水。

砰！

更重要的，這裏的水是海水。

那個傢伙正靠在水牢的牆上對著耿朝忠咧嘴笑。

但是耿朝忠覺得，他哭起來應該會更好看一點。

耿朝忠伸出一隻手指指自己的腦袋，示意自己根本無法說話。

舒爾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走到耿朝忠面前，蹲下去，臉對著耿朝忠的臉，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耿朝忠，一字一頓的說：「年輕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現在你如願以償了。」舒爾茨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兩個獄警說道：「把他送到水牢，注意，好生打。」

耿朝忠臉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地面上水花四濺！

苦肉計！

「呵呵呵，是啊，你說的對，在這裏呆久了的人，無論是囚犯還是看守，都該下地獄。」舒爾茨笑眯眯的低頭看著耿朝忠，繼續用他那悲天憫人的語氣說著：「只是，用你們中國的神話來說，即使下了地獄，我也是閻羅，而你只是小鬼。」

張宗元嘴唇被海水泡的又紅又腫，活像兩片大香腸，然而當他咧開嘴后，牙齒又白的瘮人，尤其是那雙眼睛，黑和_圖_書黝黝的沒有任何神采，彷彿在眼眶處挖了兩個黑洞。

「我說今天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放水，原來有客人到了。」兩個多月沒有說話的張宗元，看上去頗為興奮，只是他的聲音卻格外的嘶啞，彷彿喉嚨里塞了一塊紗布。

舒爾茨嘆息著，用惋惜的眼神看著耿朝忠，似乎真的為耿朝忠的墮落感到可惜。

「夥計，別裝了！就這點力度，還不至於讓你暈過去。別緊張，我不是來殺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耿朝忠邊說話邊看著腳下逐漸濕潤的地面，已經有水從四面牆壁的四個拐角處排水管流了出來。

耿朝忠終於明白了黃蓋的不容易。

當耿朝忠被刑訊室的兩個壯漢帶到水牢的時候，終於見到了聞名已久的張宗元。

被關進水牢的人，雖然不會短時間內窒息而死，但人在水牢里無法坐下休息，更無法睡覺，不出幾天，身體支撐不住，就會倒入水中被溺斃。這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其慘酷程度，相當於將窒息過程拉長了數倍之多。

一股咸濕腐臭的空氣迎面撲來，嗆得耿朝忠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聲。

水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蓬巴杜夫人說過：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然而就在這時，耿朝忠的脊背猛地一挺，張宗元的身子被頂的一個趔趄，然後耿朝忠已經弓起了身子，直直地站了起來！

看著耿朝忠一步步被拖走，舒爾茨的表情更加的放鬆，他藍色眼睛里期待和興奮的目光也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https://m•hｅｔuｂoｏk•cｏｍ.ｃｏm他捂著嘴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似乎想要下意識的掩蓋自己的興奮之情。

整個水牢全部由嚴絲合縫的石牆砌成。

日據時期，這裏至少殘殺了數以千計的抗日誌士。然而這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這裡有德國人殺的日本人，也有日本人殺的德國人，還有日本人殺的日本人，德國人殺的德國人。

然而耿朝忠卻沒有上前，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水裡，哈哈大笑起來。

潮濕，陰暗，鬼氣森森。

「不不不，舒爾茨先生。」耿朝忠有氣無力的靠在牆上，眼光略帶歉意的飄過趴在地上的北川倉介，繼續說道：「在我們中國的神話里是有輪迴果報的，我已經得到了報應，而您的報應還沒有來，所以我想，您在地獄里的結局應該不會很美好。」

十五個年頭了，自己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已經呆了整整十五個年頭，十萬，二十萬，五十萬，一百萬，隨著那筆財富的逐漸膨脹，他的心也被那不斷增長的數字填滿。

幸運的是，現在放水只會讓水漫到胸部，並且囚犯一旦支撐不住就會被繩索拖上來——這隻是為了懲罰那些桀驁不馴的囚徒而已，監獄並不是真的要他們死。

「兄弟啊兄弟，這件事情如果能做交易的話，世界上就沒有不能交易的東西了！那可是幾百萬塊大洋！陳壽亭從北洋干到民國，手裡怕都沒有200萬塊大洋吧！」

挨完這頓痛徹心扉的鞭打，耿朝忠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然後胖瘦二警ｈttps://ｍ•hetuｂoｏk•ｃoｍ.coｍ又拖著耿朝忠來到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口，樓梯口前站著兩個睡眼惺忪的壯漢，一邊埋怨著獄警一邊接過耿朝忠，然後架著耿朝忠往下面走，走到地底后再穿過一條五米多長的甬道，一道鐵門出現在眼前——傳說中的老德國水牢到了。

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張宗元已經壓到了耿朝忠背上，用兩隻手狠狠的按住了耿朝忠的頭。

張宗元依舊死死地摟住了耿朝忠的脖子，想要鎖住耿朝忠的喉嚨，然而他失敗了……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每個從水牢里出來的囚徒最後都會變成老德國監獄的模範囚徒——無論是誰，只要體驗過一次老德國的水牢，就再也不願意回到這個煉獄一樣的地方。

十五年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幾個小可愛迫不及待的衝進老德國，然後又敗興而歸，這回這個小可愛呢？

張宗元睜開了眼睛，同樣哈哈大笑起來。

「呵呵，你們這些虛偽的洋人，總喜歡在別人的面前扮演天使。可是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人渣才能看守人渣。」耿朝忠吐出一口血唾沫，面帶不屑地說道。

耿朝忠這個小可愛已經被獄警帶到了刑訊樓。

其中一個壯漢走過去，解下腰間的鑰匙打開大鎖，然後推開了鐵門。

還是那個刑訊室，還是那個五花肉大胖子，還是那20鞭，但是這好生打的二十鞭卻不是那打著玩兒的二十鞭。

耿朝忠任由龔守平和候春一前一後的把自己扶起，只是他的表情卻有一絲疑惑，如果沒看錯的話，剛才舒爾ｍ.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com茨的表情里竟然有著一絲絲期待。沒錯，是期待。他在期待什麼？

「說說，誰派你來的？到底有什麼目的？」張宗元惡狠狠地問。

說完這句話，舒爾茨白凈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紅暈，似乎在為自己的博學多才而感到興奮。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能救人亦能害人。

耿朝忠略微側過腦袋，似乎要張嘴說話。

老德國的水牢不像尋常的水牢一樣從一樓的蓄水池引水進去，而是通過牆壁上的管道接入島城發達的地下管道，將海水從腳底倒灌入水牢。

「哈哈！」耿朝忠似乎被張宗元的冷笑話逗樂了，然後非常親熱的伸出手臂，想要摟住張宗元的肩膀，然而就在耿朝忠的手臂接觸到他肩膀的一瞬間，張宗元身子一矮，靈活的擺脫了耿朝忠的友好動作。

噗！

「你是犯什麼事兒進來的？」

「你不會是瘋了吧？小夥子？我本來是很看好你的……」

當第一鞭落在耿朝忠赤|裸的脊背上的時候，耿朝忠的身子神經質得一抽，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這個衝動的決定了。

十五年了，他沒有娶妻，沒有生子，那筆財富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他看著它就像農夫看著田裡的麥穗，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兒，黑乎乎的石牆上，台階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粒粒暗紅色的斑點，但是一切都比不上那看上去清澈見底的水。

此時的耿朝忠正蜷縮著靠在牆角，剛才八個獄警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毆，不過早有準備的耿朝忠提前護住了和圖書臉，所以面容還顯得比較正常，不過他的眼神里依然閃著瘋狂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張宗元的手鬆了一松。

傷口上撒鹽的感覺相信很多人都懂，那麼把傷口用鹽水泡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看著兩個壯漢走了出去，張宗元開口問道。

失去重心的耿朝忠，一個傾斜倒向了地面，而張宗元又用手肘在耿朝忠的背上加了一個力量，加速了耿朝忠墜地的過程。

「犯什麼事兒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夥計，歡迎來到地獄！」

早在站立的一瞬間，耿朝忠就已經用下巴死死的頂住了胸口，而耿朝忠的力量之大，卻是張宗元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可惜的是，老德國的水是后一種。

張宗元被狠狠地砸在了牆壁上，然後像一條死狗一樣貼著牆壁滑了下來，似乎已經被摔暈了。

「不好！」耿朝忠立即往後退，但是他顯然還沒有適應腳下鐐銬的重量，張宗元已經用肩膀頂住了耿朝忠的腰，然後一腳踹在耿朝忠的腳踝處。

舒爾茨靜靜地站在耿朝忠的面前，看著這個被大家稱為「豹子頭」的年輕人。

當一盆盆冷水澆在囚犯們的頭上后，所有人終於恢復了理智，整個監獄的秩序也得到了恢復。

這是一座真正的修羅場。

「哦？你來水牢里有什麼目的？學游泳嗎？」張宗元自動忽略了耿朝忠問話忠的「我們」二字。

不過已經由不得耿朝忠多想了，兩個獄警已經把耿朝忠拖起來，拉著他的手臂拖向了門外，拖向了耿朝忠「嚮往已久」的老德國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