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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阿爺的手下？」被朱祐打下馬的少年，原本摔得就不重，先前沒勇氣爬起來，只好閉著眼睛在地上裝死。如今，忽然見對方當中有人主動出來服軟求饒，立刻就精神大振。把眼皮一翻，沉聲反問。

實在弄不清幾個外鄉人的路數，當值的軍官，也不願意將渾水趟得太深。所以故意放縱手下弟兄們報出錦衣少年的身份，以求幾個外鄉人看到勢頭不妙趕緊策馬逃走。從今往後，是亡命天涯也好，是找人送禮物說情取得公侯之子們的原諒也罷，都徹底與自己無關。

「呵呵，你倒是聰明，你說，剛才的事情，咱們怎麼了結？」

「來人啊，你們沒長著眼睛嗎？有人當街行刺皇族，趕緊將他們幾個拿下！」

「噢，那你倒是我的師兄了！」少公爺王子安撇了撇嘴，不陰不陽地回應。

「野狗罵你！」錦衣少年在長安城橫行霸道慣了，幾時遇到過真正的硬茬兒。正握著鞭子柄兒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之際，忽然聽到有人跟自己對罵，順嘴就罵了回去。

「噹啷！」寶劍側面被弓臂砸中，發出一聲脆響，盪起半尺多高。緊跟著，還沒等錦衣少年來得及變招，朱祐握弓的手臂已經順勢回抽，「啪」地以聲，正中此人的鎖骨。

「不敢，不敢，學無止境，達者為先！」陰盛哪有膽子做王家人的師兄？立刻又躬身下去，大聲補充。

負責看守灞橋的官兵一個個看得滿臉發苦，想要www.hetubook.com.com拒絕少年們的命令，卻又擔心被上司們秋後算賬。只好先將良心和良知丟進水裡，拎著刀矛蜂湧而上。一邊小步慢跑，一邊大聲咋呼，「大胆外鄉莽夫，居然敢當眾襲擊公侯之後。速速下馬就擒，否則，必讓爾等後悔來世上一遭！」

「轟！」橋頭上，立刻響起了一陣大笑。早就積了一肚子不滿的旅人們，扭頭捧腹，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不要打，不要打，住手，住手，誤會，這全都是誤會！」就在眾王氏少年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充滿驚慌的聲音，從橋頭東側響起。緊跟著，司倉庶士陰固帶著自己的兒子陰盛，像兩隻撒掉了一半兒氣的豬尿包般，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

「三娘住手！不要惹禍！」好在劉縯及時喊了一嗓子，讓刀光在最後關頭歪了歪，貼著王姓少年的肩膀斜劈而下。無聲無息，帶起一片暗紅色的衣衫。

「啊——！」那少年雖然身材與馬三娘相若，歲數也不相上下，但平素只懂得仗勢欺人，幾曾認真練過半天武藝？見有名美女瘋虎般朝自己衝來，環手刀亮如閃電。頓時嚇得手腳發軟，將眼睛一閉，大聲慘叫。

「小子找死，竟然敢當街行兇！」

「不知死活的東西，可惜了這身太學袍服！」當值的軍官恰好慢吞吞地走近，聽到陰氏父子跟「少公爺」王子安的對話，知道接下來真的沒自己和弟兄們什麼m.hetubook.com.com事情了。偷偷冷笑著搖搖頭，轉身帶隊撤到了一邊。

他心裏非常清楚眼前這幾個王家人的路數。正在裝腔作勢盤問陰家根底的「少公爺」，名字喚作王衡，表字子安。而被嚇昏過去的那名少年，名叫王固。這二人，與先前馬屁股中箭，不知道被坐騎帶往何處的王延、王麟，俱出身於王氏皇族，並稱「長安四虎」。平素仗著皇家血脈橫行無忌，從來沒吃過任何虧。無論是誰不小心得罪了他們，即便有官職再身，如果官職不足夠顯赫，也難保會身敗名裂。

若是將木弓換成了刀劍，這一下，足以將錦衣少年直接送回老家。好在朱祐先前氣歸氣，卻沒有生出殺人之心，所以只是用弓臂給了對方一個小小的教訓。饒是如此，那錦衣少年也被打得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直覺，手中寶劍再也把握不住，「噹啷」墜落於地。緊跟著，人也跟著一歪，像塊朽木般從馬鞍上掉了下去，四腳朝天。

「但憑少公爺一句話！」司倉庶士陰固甭看一路上，在劉縯等人面前裝得有模有樣。此刻來到真正的高官子弟面前，立刻現了原型。垂首齊膝，願意任憑對方宰割！

「末進陰盛，字懷讓，乃是前年入學，僥倖拜在嘉新公他老人家門下，久聞子安師兄大名！」陰盛正愁跟對方搭不上關係，趕緊又行了個禮，老老實實地回應。

「哪來的一群野狗，敢……啊！」叫罵聲嘎然而止，和圖書先前抽瞎了挽馬一隻眼睛的錦衣少年手握著半截黑乎乎的鞭子柄，兩眼圓睜，滿臉難以置信。

「九弟！」

「野狗罵誰？」朱祐最恨別人從背後偷襲，更無法容忍被偷襲的對象是馬三娘。毫不猶豫地將騎弓抽了出來，用弓稍指著錦衣少年斷喝。

太學高材生陰盛，也趕緊將雙手，從此人肩膀上鬆開。先不去管自家娘子是否動了胎氣，斜著身體轉過半個圈子，與陰固並肩下拜，「後學末進陰盛，見過師兄。」

誰料，他們不咋呼還好，一咋呼，馬三娘的眼睛頓時就開始發紅。果斷將懷中王氏少婦，朝劉縯身畔一推，撥馬，舉刀，衝著距離自己一近一名少年兜頭便剁，「殺的就是你們這群王八蛋，受死！」

「啊——！」那少年死裡逃生，不敢睜眼，繼續扯著嗓子凄聲慘叫。手中百鍊精鋼寶劍掌握不住，像木棍一樣掉在了地上。

「啪！」久經戰陣的人，很多反應都成了本能。根本不需要考慮，馬三娘單手抱緊王氏小娘子，一個側步躲開了來自背後的皮鞭，緊跟著，擰身，回頭，右手從腰間抽刀上撩，所有動作宛若行雲流水，「喀嚓」一聲，將皮鞭齊根兒切成了兩段。

如今，陰家父子居然不知道好歹，主動自報家門，豈不不是提著腦袋瓜子往猛獸嘴裏塞嗎？那「長安四虎」，摸不清楚他們的根底，過幾天也許還有可能忘了今日之事，提不起精神來掘地三尺。此刻既然知道了他們和*圖*書一個司倉小吏，一個正在太學就讀，連人帶老巢都摸了個通透，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即便不拿這蠢貨父子兩個的腦袋立威，至少也得讓他們妻離子散，流放千里去徒手捕捉大象！

剎那間，有股又酸又冷的滋味，就從心底直衝上馬三娘的鼻樑。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想清楚自己到底該怎麼面對，就聽見身背後傳來的一擊銳利的皮鞭破空聲，「嗚——」

「孬種，閉嘴！」馬三娘最看不起這種窩囊廢，側過刀身，朝著少年臉上輕輕拍了拍，大聲喝令。

「單憑師兄一句話，我父子莫敢不從！」陰盛沒絲毫勇氣跟對方討價還價，一邊作揖，一邊腆著臉回答。

唯恐別人認不出自己的高貴身份，在距離長安還有一百多里遠的時候，陰盛就把特製的書生冠和儒袍穿戴了起來。所以「少公爺」只是拿眼睛匆匆一掃，就看出了陰盛是自己的同窗。頓時心中的怒火和勇氣又同時暴漲了一倍，冷著臉，不理睬在正對著自己施禮的陰固，只管對著陰盛繼續厲聲質問：「你也是太學生？哪年入學的，師從何人？」

這下，少年的慘叫聲終於嘎然而止。兩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曾經，曾經！」陰固不敢怠慢，繼續彎著腰向「少公爺」行禮。「下官司倉庶士陰固，見過少公爺！」

嘉新公劉秀也算個人物，但跟王家比，卻不夠看。如果自己想收拾他的弟子，相信那老頭兒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其他幾名ｈtｔps://ｗww•hｅｔｕbook.coｍ•ｃom正欲帶著官兵趁機殺人的王氏少年，也被嚇了個魂飛魄散。這才發現，如果對方不肯拿他們的皇族身份當一回事兒的話，他們立刻就會變得屁都不如。一個個手舉寶劍，策馬前沖也不是，轉身逃命也不是，進退兩難。

「小子，竟然敢打我九哥！」

如果換了長安城的小門小戶百姓，即便能躲過這一劍，至少也會裝作被嚇癱了的模樣，跪在地上叩頭求饒。而朱祐來自千里之外，哪裡知道錦衣少年的後台是誰？見對方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行兇，立刻毫不猶豫地揮動弓臂，反手外撩。

錦衣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別人帶進了陰溝裡頭。氣得火冒三丈，將鞭子柄狠狠朝地上一擲，順手從馬鞍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寶劍，照準朱祐的胸口，分心便刺。

「九哥！」

「少公爺，這是誤會，誤會！」先雙手從地上攙扶起來的被朱祐打下馬背的王姓少年，交給自己的兒子攙穩。然後，司倉庶士陰固，朝著此人躬身及地，「我的幾個同鄉擔心我侄女和兒媳受傷，所以才策馬前來相救。誤會，誤會，少公爺息怒，下官曾經在令尊帳下做過事情，知道您剛才，只是順手開了個玩笑，絕不會傷害我的侄女和兒媳分毫。還請少公爺念在下官曾經在令尊帳下奔走的份上，饒恕同鄉們這一次！」

五名錦衣少年的同伴一擁而上，手握寶劍，將朱祐、馬三娘、鄧奉、劉秀，以及驚魂未定的王氏和陰麗華圍在了中央，大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