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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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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群賢會 第七百三十章 虛驚

第四卷 群賢會

第七百三十章 虛驚

因此,相比四皇子昨天初來時的一臉蠢樣,她就要顯得淡定得多。
「如果我是拍花黨,這會兒聚集了一大堆孩子之後,再用糖或者其他小玩意兒把人哄上馬車帶走,這會兒你們就是再氣急敗壞趕過來,然後奔走相告去衙門,恐怕也晚了。」
幾個護衛雖說落在最後,但步伐全都極富節奏,分明很有餘裕。而緊跟在狂奔的小花生之後的,恰是一身男裝英姿颯爽的朱瑩。大小姐很慶幸今天出來穿了鹿皮長靴和一身男裝,非常便於活動,而且跑幾步對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麼。張琛則落後了幾步,但已經額頭見汗。
方母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尤其是看到一旁陳父陳母以及高父高母對她怒目相視的時候,她更是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畢竟,那個所謂的三管事張壽帶來了,這會兒還在高家屋子裡,從頭到尾就是騙局!可憐她還為此搭進去不少東西,甚至差點壞了兒子的前途!
「張學士,您是大人物,哪裡知道咱們這些普通人家的苦處。咱們當家的成天在外頭忙碌掙錢養家,而咱們自己也有各種各樣的活計要干,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顧得上家裡的孩子,只能放著他們在外頭。再說那是孩子的天性,一個沒注意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可公學那地方,咱們家兒郎卻也考不上。」之前那婦人心直口快,卻是直接把最大的疑難給說了出來,「就是陳三郎高二郎他們,之前也不是說,這要退學去哪兒當學徒,還一個月能賺上一貫錢?」
那張臉他恰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張壽。而張壽說的事情,卻和他聽了朱瑩所說的事情后,想象中的安撫又或者追責場面截然不同。
可此時張壽這一解釋,幾個匆匆趕來的婦人登時恍然大悟。其中一個素來膽大潑辣,擅長待人接物的就忍不住站了出來。
外間朱瑩和張琛頓時更迦納悶了起來,四皇子和小花生也在那嘀嘀咕咕分析張壽的真正用意。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張壽又說話了:「與其去不切實際地考公學,不如考慮一和_圖_書下另一種方法——那就是,你們可以去公學請一個人來教導他們,比方說,像我這樣講講故事。」
而眼見底下大大小小的孩子們,那也是一個個眼睛亮閃閃的,張壽就笑著說道:「王寀出身顯貴,從小聽得多,這才有這樣的見識,而這些孩子有大有小,卻目不識丁者居多,所以幾塊糖就能輕易哄騙。昨天今天是幸而無事,但日後還是需要多多增廣見識。」
果然,隨著他這講述,別說孩子們一個個聽得聚精會神,大人亦然。
當看到不但是小花生,就連朱瑩快步來到那門口之後,也是一樣愣在了那兒不進不退,只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的張琛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慌忙奮起餘力三步並兩步趕了過去,可在他們背後往裡頭一看,他也完全呆住了。
可無論如何,他卻絕不願意看到對方出什麼事。所以,他也顧不得其他人,撒丫子飛奔了起來。他這一跑,其他人一愣之下也紛紛趕忙去追,而這邁開腳步一跑,沒多久就顯出了眾人的體能差別。
此話一出,四皇子也顧不得和張琛鬥氣了,連忙也東張西望了起來。雖說他昨天壓根就沒記路,但只是過去了區區一天,至少他還能確定這就是他們來過的地方,小花生至少沒帶錯路。
所以,當張壽這麼一個曲折卻又爽快的故事說完,聽到賊人盡數落網,十三郎被天子親送回家,那恰是驚嘆四起,尤其是剛剛來找孩子時,又氣又急殺人之心都有的婦人們,那更是無不扼腕嘆息,深恨自家沒有生個能入天子法眼的好兒子。
發現背自己的是蕭成,四皇子本來還想爭一爭,可當發現前頭小花生已經到了,狂拍陳家大門卻沒人應答之後,立時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他頓時也有些焦急了起來。
小花生心中一緊,本能覺著肯定是蕭成惹出了什麼事。
就當他打定主意,如果第三戶還撲空,就立時打發人去寄骨寺,報官的同時再把所有護衛都召過來一塊幫忙找人,絕對不再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跑時,他就只見https://m.hetubook.com.com小花生在前頭一戶人家院門處死命一推,可推開門之後,人抬起的腳卻沒進去,竟是傻了似的站在門口。
這年頭目不識丁的大人,能給孩子們講什麼故事?就算是講,也是什麼嚇唬孩子不要亂跑的鬼婆婆,虎狼精,口耳相傳的民間故事,大多甚至連被文人聽去做點改編的價值都沒有。
至於在後頭,那就是已經氣喘吁吁的四皇子了。這幾天中斷了在宮裡時必須的早晚基礎課鍛煉,如今突然跑起來,他就拖後腿了。畢竟,他和三皇子都是年幼時身體嬌弱,父皇才特意把他們養在乾清宮,卻只是飲食調養,沒有亂用補藥,還教了他們幾招防身術。
要說拐賣,《二刻拍案驚奇》的這一篇他雖說背不出,但大概劇情還記得,末尾還順帶提起了真珠族姬。然則相比王寀這個神童不但智脫賊手,面見天子,反過來將犯人一網打盡,最後闔家大團圓的結局,真珠的故事卻實在是太過悲慘。因而,張壽也就順帶略去不提。
可偏偏前頭的朱瑩呼吸均勻,步履輕鬆,哪怕他如今已經不是這位大小姐的狂熱追求者了,卻也不願意在人面前露怯,因此哪怕硬著頭皮也只能強打精神跟上。
張壽頓時呵呵一笑:「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們所謂的管教,大概也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下一次若是還有人拿著糖,拿著各種新奇好玩的小玩意,拿著雞腿、羊肉各種美味的吃食,你們覺得這些孩子真的就不會上當嗎?」
他對蕭成那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小傢伙是一個最好的學習小夥伴,跟人住在一塊,你只要偷懶就會有負罪感,他這個討厭讀書的也不知不覺有了點長進,至少如今加減乘除已經不在話下了,詩也背了不少。至於恨……那當然是恨小傢伙就和督學似的,忒嚴格!
而幾個婦人剛剛發現自家孩子不見了,四處找之後就得知有人把孩子們都召集去了高家,大驚失色之下,只以為高家老大不但沒有因為兩個狐朋狗友被南m.hetubook.com.com城兵馬司抓了於是改過,反而變本加厲要當拍花黨,把一群孩子拐了賣掉,賺一票就跑路,這才匆匆趕了過來。
朱宏雖說一直都在儘力掩蓋自己和其他幾個護衛的存在感,但看到張琛和四皇子小花生正面面相覷,他就附和朱瑩道:「沒錯,我剛剛發現,她們根本顧不得我們這些陌生路人,一路緊趕慢趕,彷彿生怕去晚了就出什麼事。」
「你吃錯了葯嗎,盯著我看什麼看?」這景象他當初在張壽那村裡看得多了!
站在一張桌子上的張壽也發現了小花生和朱瑩以及張琛,還有晚了幾步才背著四皇子趕到的朱宏還有那幾個護衛。雖說不知道這非常奇妙的組合是怎麼相互遇到的,又是怎麼找到這兒的,但他此時顯然無法顧得上他們,因此只是對他們笑了笑。
昨天在小花生用飴糖買通孩子們帶路之後,後來他們輾轉陳家、方家、高家,一路上還遇到過別的小孩,可今天這都快到陳家了,卻一個孩子都沒遇到,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已經出了什麼事?
所以打起架來,四皇子只有那三板斧似的功夫,體力也遠遠比不上那些從小就在外頭瘋玩的平民家孩子。此刻,眼看自己距離前頭那三人越來越遠,他一時有些情急,可就在這時候,他只覺得有人拽住了自己的手,只一眨眼,他就發現自己伏在了人背上。
四皇子被張琛刺得心頭火起,可他剛想反諷一兩句,卻只聽小花生開口叫道:「奇怪,昨天我們過來時看到的那幾個孩子,今天怎麼不見了?而且,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一路上只見到幾個婦人,但不管多大年紀的孩子,那卻一個都沒有。」
就只見在這分明很寒冷的天氣里,院子里竟是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人,從後方看去,大多是孩子,其中還有幾個剛剛見過的婦人,因為只能看到後腦勺,所以他也沒法估計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最前方,一個正面對所有人站在高處的人,他恰是看得清清楚楚。
結果到了之後,她們發現孩子們固然是聚集在此,可全都在那聽m.hetubook.com.com一個清俊閑雅的少年公子講故事。等到從在場僅有的幾個大人陳父陳母等人口中得知,人家竟然是京城那位赫赫有名的張學士,她們在尷尬慚愧的同時,心下卻也不免疑惑。
而就算是張琛,當小花生在第二戶人家再次吃了個閉門羹,繼而簡直是發狂似的扭頭就跑時,他也有些吃不消了——畢竟,他那身體好,那是在從前鬥雞遛狗跑馬之類的活動中練出來的,每天早上也就雜耍似的練一練劍,頂多就和張壽半斤八兩的防身水平,哪裡能持久?
當走過這條暗巷,她就想起了當初在村中閑逛時的所見所聞。一樣泥濘和骯髒的路面,一樣低矮破舊的屋宅,此時能看到的,也就寥寥幾個身穿補丁衣裳一溜小跑的婦人,沒什麼壯年。很顯然,在這大白天,壯勞力不去種田做工卻在路上閑逛,那鐵定是不務正業的閑漢!
幾個婦人頓時面面相覷。就連門外的朱瑩和張琛等人,這會兒都想起了小時候,他們也多半會被乳母保母告誡諸如出門在外,遠離生人,街頭路人遞來的飲食又或者玩意絕對不許碰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只不過,那時候聽了確實都覺得煩……
張壽沒注意背後方母那是一張何等尷尬到無地自容的臉,見那婦人已經是把兒子拉過來了,臉上滿是希冀的光芒,彷彿是很希望他能把自家兒子收入門下,他就輕輕咳嗽了一聲。
四皇子覺得坑坑窪窪,腌臢不堪的路面,朱瑩走在上頭,自然也不會覺得舒心愉快。她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哪怕不喜歡附庸風雅,但也偏好乾凈整潔的環境。譬如她往日呼朋喚友去遊玩取樂的地方,也都符合這個原則。然而,大小姐畢竟在張壽從小長大的融水村呆過。
而張壽並沒有繼續說教,而是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宋時王韶之子王寀那個《十三郎五歲朝天子》的故事:「話說宋神宗朝有個大臣,單名一個韶字,一度官居樞密副使。他家中有個小衙內,是他最小的兒子,排名十三,大名王寀,年方五歲,聰明乖覺,容貌不凡……」
說到這,見那婦人頓時滿臉和-圖-書失望,他就詞鋒一轉道:「何況公學距離此地並不算近,陳三郎他們三個不但基礎不錯,而且年紀都已經十四五了,可早起結伴步行過去都很勉強,你們家中兒郎若是單獨去那兒讀書,難道你們平日沒空照看他們,那時候卻還能特意接送?」
「昨天公學里中級班的三個學生過來家訪,不過是幾塊糖,就哄得幾個孩子團團轉,不但爭先恐後地帶路,今天我跟著其中一個又過來時,這些孩子們甚至還叫上了更多的同伴圍上來討糖。當我也給了他們飴糖之後,請他們去叫更多孩子,他們也都一口答應。」
「殿下別逞強,我背你走吧!」
他聽說過外城曾經有拍花黨肆虐,正想說是不是這個理由,卻發現張琛偷瞥一眼朱瑩,繼而就乾咳一聲對他說:「雖說咱們縮減了隨從,但還是好像太顯眼了吧?」張琛想得很簡單,是不是因為別人聽到風聲之後有顧慮,於是把孩子都給藏在家裡不敢放出來?
醒悟到小花生是匆匆去下一家方家找人,他哪敢嚷嚷什麼讓朱宏丟下他的話了。因為他絕對會被其他人甩得影子都看不到!
「以後咱們一定好好管教這些小東西!」
「我倒覺得不是因為這個……剛剛遇到的那幾個婦人,壓根沒顧得上注意我們,而且都是連奔帶跑,倒不如說是在趕路。」朱瑩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而且,她們那模樣,很像是聽到什麼消息,心急火燎似的……」
「公學確實有不低的門檻,就猶如坊間私塾,也不是人人都能讀得起一樣。」張壽很清楚,要在如今這年頭推行義務教育,那簡直是難如登天——而且這是逆潮流而動,不符合實際,因此他今天過來,自然不是為了當這個先驅。
最倒霉的是,這會兒不知情的人還要往她胸口狠狠戳一刀!
於是,發現朱瑩一副不以為奇的表情,四皇子只能用期盼的目光去看張琛,希望人能夠驚嘆或者皺眉,至少能讓他找一點優越感。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他都快把眼睛看酸了,張琛還是面色如常,最後甚至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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