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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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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陣仗

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陣仗

也就是說,去往高麗的那一批人,哪怕出自貴幸之家,但很可能都是旁支庶子之類的角色,說不定還是能夠被輕輕巧巧放棄,說不定還能利用這些人鬧出什麼事件,而後歸罪於他們!想通了這一點,禮曹參議剛剛好轉的臉色,此時瞬間又發白了。
哪怕知道自己就不應該這麼倒吸一口涼氣,可禮曹參議還是忍不住,而同樣忍不住的卻還有者山君。縱使這位小小的高麗王族其實不怎麼了解大明的高層人物,但內閣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還是明白的,而孔大學士就是有實無名的首輔,他也是知道的。
「你們高麗的使節,年年都會到大明來,相較之下,大明派人去高麗,往往只會是冊封等等大事的時候,以至於朝中上上下下,多數人都說不清楚高麗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年輕一輩就更不用說了。所以,皇上打算遴選一批勛臣貴戚子弟,讓他們到高麗好好看看。」
「之前皇上已經打算好了,由我領銜,渭南伯為副。」
傳說這位張學士能夠在京城立足,就是因為他給一大批原本鬱郁不得志的貴介子弟提供了機會,而這些人大多不是家中嫡長子,甚至根本就是庶子。和自己的國家不同,大明的庶子也許在繼承爵位上一樣沒份,但在其他地位上卻高得多。
而禮曹參議就不會像自家未來大王這樣小白無知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滿臉不可思議地說:「渭南伯張康?掌管軍器局的那位?」
他呵呵一笑,隨即就若無其事地說:「張琛當然不會去,他最近忙著呢,正在那拉著一大堆人,推演宋金大戰和宋元大戰是否可能因人和各種外力而產生變局。不過,帶頭去高麗的那個傢伙也姓張,也是我的一個學生,正是襄陽伯之子。」
而認清現實的孔大學士也漸漸淡定了下來。因此,他不動聲色地等待皇帝說完,最後確定這些海外的事務和國內以及自己的權責和圖書談不上什麼關係,只要皇帝不是失心瘋到派船派兵四處打仗,那就不用瞎操心,他就完全放棄了。
好在他還沒來得及回到內閣去面對更多下屬那詭異的目光,就直接被皇帝又派人匆匆請了回去。而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悄然迴轉了乾清宮。以至於當孔大學士發現人時,一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所以,此次同船而行的使團副使,自然不是什麼無名之輩,而是渭南伯。」
「看民生,看風情,看官制,主要是好好磨一磨他們的驕嬌二氣。」張壽才不管這年頭有沒有驕嬌二氣這種說法,微微一笑后就反問道,「怎麼,難道高麗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能讓這些公子哥們看看?」
「除了日本,還有琉球,包括南洋諸國,甚至西洋諸國,這些年那些商船更多的都是去做生意了,和諸國朝廷的接觸很少,在很多時候,那裡流傳的都是太祖和太宗初年,官船遠洋的場景,這一次,朕打算好好了解一下天下諸國,當然說不定還要打仗。」
渭南伯張康這樣的人都尚且只是副使,那麼正使是誰?難不成皇帝會派出一部尚書這樣的重臣前往高麗嗎?要是那樣的話實在是太隆重了,說實話他都覺得有些承擔不起!
也難怪禮曹參議會生出這種無稽的想法,就連孔大學士自己,今日從乾清宮出來時,他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甚至平生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一怒之下掛冠而去,以免遭受到同僚們那種極度詭異的凝視。
莫不是皇帝用一個最信任的渭南伯張康,兌掉一個不喜歡的孔大學士嗎?
說到這裏,他陡然喉頭一滯,恰是心頭悚然。
「皇上,之前這是……」
聽到這裏,禮曹參議終於深深舒了一口氣,但者山君雖然年紀小,此時想得反而比旁邊和圖書這位高官更多,因此,他在滿臉惶恐謝過張壽的攙扶之後,就小聲問道:「老師,天朝派出這些勛臣貴戚子弟,他們是打算看什麼?」
無論禮曹參議還是者山君,此時都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悲鳴。從前老是覺得大明派來的使節無足輕重,大多數時候也就是行人司的一個行人,再加上六部的一個主事,六品官員而已。可如今大明這邊一個超品的伯爵作為副使,還很可能派一個大學士作為正使……
這一次,者山君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點點血色,而剛剛震驚到忘了在未來大王面前獻殷勤的禮曹參議,也是終於醒覺了過來。他擠出了一絲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張學士,敢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寧可不要這樣的重視啊!
而大學士張鈺從容自若地和孔大學士打了招呼,這才開門見山地說:「之前皇上不過是在部閣大臣中間這麼說一說,觀一觀風色,實則怎麼會讓孔大學士您親自出馬?」
「孔卿,之前嚇著你了吧?朕當然不會把你派去高麗,那樣的話,坊間那些津津樂道于某些陰謀的傢伙,豈不是更加能夠大放厥詞了?朕想看一看,到底是誰想要看到君相失和,還有就是,想當初廢后和那兩個小子是自己胡鬧,還是有人也在背後煽風點火。」
儘管剛剛惱火得幾乎想要辭官,可此時真的聽見張鈺這麼直截了當地把真意透露出來,孔大學士還是覺得心裏極其不舒服——那是一種自己被排斥的感覺,如果是別人排斥自己,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排斥自己的人是皇帝,那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攤上這個當初年紀還小就能把大臣氣到吐血的天子,他還能說什麼?
「所以,委屈你一下,回頭就裝成火冒三丈和朕置氣的樣子,在你們出發之前,朕自然會把人選改過來。而此行高麗,當然不在於問罪,也為同時派人去日本做hetubook.com•com準備。昔日蒙元那麼強勢都不曾征服日本,朕自然不會自高自大,但是,訪查日本卻勢在必行。」
這種強龍就壓地頭蛇的架勢,怎不叫人心驚肉跳?甚至最擅長打聽各種八卦消息的禮曹參議,甚至還生出了一個最最陰謀論的想法。
而在禮曹參議那驚喜卻同樣驚嚇的目光注視下,張壽就笑眯眯地說:「正使大人今天這才剛剛在討論,有人建議內閣孔大學士去。」
說來說去,原來是擔心張琛這個地位尊貴的噴子!
「什麼,走海路?讓我走海路回去?」
至於天子此時說去的是大學士張鈺……還有其他人聽見嗎?
張壽隨口報出了幾個人名,大多是朝中官員之子,禮曹參議一邊聽一邊琢磨,但隨即就陡然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打聽到的某些狀況。
所以,接下來他就從開銷、人手以及將來的收益等方方面面,擺出了自己的態度——雖說如今對孔大學士談不上特別滿意,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換首輔,用太后的話來說,如此任性的行徑,必定會遭到士林相當的反彈,所以他還是決定耐心一點。
於是,他立刻開口問道:「那除卻這些人之外,請問可還有其他人同去?」
等張壽微微點了點頭,他這才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慌忙賠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實在是一時吃驚,這才叫了渭南伯大人的名字……哎呀,聽說渭南伯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寵臣,執掌軍器局,深得天子信賴,想不到他此次會是副使……」
「那絕對沒有!」這一次,賭咒發誓似的接過話茬的,是禮曹參議。他雖然心中氣惱者山君太不會說話,但臉上還不敢帶出來,只能趕緊對張壽賠笑道,「天朝能夠派一些貴介子弟去我國看看,我國自然是不勝榮幸。只不過,我國不比天朝富庶,恐怕他們會失望。」
於是,他用自己都覺得淡定過頭的口氣說:「皇上的吩m.hetubook•com•com咐臣明白了,總之就這樣吧。無論引蛇出洞也好,別的也好,臣都會儘力配合。」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破罐子破摔!
皇帝當然沒有恐嚇的意思,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是在好好說話,擺事實講道理。他已經從皇家回來的那些船上,知道了西方如今的局勢,更知道西面某個大國有許多大船游弋在海上,把持商路,甚至還打算向自己那些船收稅。這很顯然是一種危險的苗頭。
渭南伯是誰?者山君聽張壽灌輸了滿腦子的華夏古代史,可反而對於大明如今得用的官員沒有太多的了解,所以聽到這個爵位,他只覺得滿滿當當都是陌生。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見張壽彷彿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他就咬了咬牙,把話說得更透徹了一些:「如秦國公長公子那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恐怕會有所不便。」
因此,剛剛就臉黑的他,此時此刻非但沒有恢復正常,反而顯得更難看了。好在他迅速調整了過來,尤其是見皇帝施施然走出來之後,他就疾步上前行了禮。
幸好張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這個瘦弱的未來高麗王,這才沒有讓人直接一頭栽在地上。而等到看見禮曹參議顫抖得如同篩糠,他就清了清嗓子,隨即語重心長地說:「當然,朝廷會派人護送你們回去,與你們同行的,還有眾多勛臣貴戚子弟。」
就這樣一位相當於李氏朝鮮領議政的頂尖高官,竟然要作為正使去他們那兒?這是打算幹什麼?示威嗎?不不不,天朝根本就不用示威,就足以讓他們噤若寒蟬,可這樣的陣仗是不是太大了?
者山君頓時面色一變,而禮曹參議趕緊解釋道:「斷然不敢這麼想,張學士您別誤會!我國為大明藩屬多年,一向恭謹守禮,而天朝使節也往來不絕,國中沒有什麼秘密不能給人看的!只不過,我朝畢竟不富庶,萬一對諸位公子招待不周……」
張壽一聽就知道,禮曹參m.hetubook.com.com議心裏還是怕得要死。可這年頭海上風險絕大,就連二皇子那樣的,尚且都會沉船之後落在一群不明根底之人的手中,更不用提別人了,所以這些個怕死的高麗貴人生怕被沉了海,那也可以理解。
他也沒打算藏著掖著,就這麼氣定神閑地說:「茲事體大,雖說之前已經去了信使送了問罪書,但皇上還是決定再派出使者。二皇子雖說被除宗籍,按理應該只是庶人,可我們上上下下尚且都還這麼敬稱一聲,更可見皇上作為君父的心情。」
嘶——
孔大學士見皇帝說著就露出了一絲笑容,若是平常的他一定會抗爭,勸諫,但今天他卻知道自己不適合說話——因為他很懷疑,如果他此時說什麼,那麼除非走出這扇門時辭官,否則,皇帝很可能就會把去高麗那件事弄成既成事實!
「還沒定呢,等定下來之後,我肯定會立刻先告訴你們。」說這話的時候,張壽彷彿是在安慰此時受驚過度的兩個人,「這也表明,朝廷對此次你們回歸高麗之行非常重視。」
說這話時,者山君那張臉簡直是煞白煞白,別說血色,就連魂都快丟了。不只是他,就連一旁陪侍的禮曹參議,那也是魂飛魄散,就差沒有跪下來懇求張壽去幫忙求情了。而得到張壽那確定的答覆,者山君終於忍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往前就是一個踉蹌。
「看一看別人家的江山和子民,對比大明的天下和子民,他們可以對這寰宇有一個更深刻的了解。當然,要是你們覺得是大明趁著這機會打算探聽你們高麗虛實,那也可以上書對皇上提出異議。反正到時候所有人的名單會開列出來,你們可以看個清楚。」
如果不是要保持自己淡然若定的人設,這會兒張壽簡直就要笑噴了。想想張琛也實在是夠有牌面,噴過上任高麗王,又噴過即將登上高麗王位的者山君,也難怪高麗人對於這位心裏發怵,唯恐人跟著去之後橫挑鼻子豎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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