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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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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七十七章 出人意料

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七十七章 出人意料

「我就知道,能解開太祖皇帝那個密匣的人,自然不會像那些庸碌的凡夫俗子一般。怪不得你這兩年一心一意都撲在各種學校上,果然是早就能明白太祖皇帝的心意。」
「你難道還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著他給你當場夢天帝嗎?想當年王荊公也曾經有過一篇《傷仲永》,那也不是神童生在尋常民家?只不過區別是一個因為父親愚魯而最終泯然眾人,張壽卻因為自身好學,再加上又有葛老太師言傳身教,當然能大放光彩。」
沒有等趙國公朱涇把話說完,張壽就氣定神閑地打斷道:「岳父大人,容我反駁一句,做不出來又如何?所謂神兵利器,從來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已經退到大殿一角,正打算靠近張壽所在的趙國公朱涇不禁微微一凜。可他正在手忙腳亂撕下衣袖捂住口鼻,隨之阿六說出來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差點為之氣結。
朱涇為之氣結,可偏偏還不能這麼說出口。他雖說自負武藝,可如今這白雲觀中里裡外外全都是楚寬頻來的御前近侍,他也不是沒試圖以大義相責,可這些人就好似耳聾一般選擇性無視他的話,所以他當然不會指望能夠帶著張壽衝殺出去。
因此,他也就無辜地回望著楚寬,直到看見對方輕輕一翻手腕,亮出了一柄尖刀,他這才面色漸冷。下一刻,他就聽到背後傳來了朱涇的聲音。
知道楚寬是想要分阿六之心,然後伺機靠近自己,耳聽得炸響依舊在不斷響起,這偏殿中依舊煙霧瀰漫,剛剛在翻滾之間已經用隨身玉葫蘆中浸濕絲巾捂住口鼻的張壽,卻依舊沒有說話。
而和他相比,朱涇的反應相對冷靜而克制,畢竟,他算得上是被人挾持到此的,哪怕他也向來推崇太祖,可他對海東建國之說其實嗤之以鼻,而且此時張壽所言確實有理。
「但是,昔年秦始皇帝年間,徐福揚帆出海,借口尋找不死葯而消失無蹤的時候,帶去了三千童男童女。如今的日本,號https://m.hetubook.com.com稱便是當年他留下的後人。但那也只是傳說,畢竟秦朝時那個孤懸海外的島嶼到底是個什麼光景,並沒有人知道。」
「如果沒有不斷補充人口,在遙遠的異域他鄉建邦立國這種事,除非一口氣出去二十萬大軍,就猶如我曾經說過的商末攸侯喜那二十萬大軍失蹤故事,那麼還有可能在異域建立一個有些規模的邦國,因為有休養生息的基礎。否則,縱使是聖君明主,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好氣地丟出一連串嘲諷之後,他就懶洋洋地笑道:「我的能力就止於此,頂多隻能惠及民生而已,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的學生當中,將來也許有人能勝過我,然後在神兵利器的領域有所突破,就算他們不能,他們的學生,學生的學生,一定有人可以做到。」
朱涇都看出楚寬是瘋了,更不要說阿六這個眼明手利的人了。只不過,這麼一打起來,白雲觀中其他那些傢伙還不是瞬息就到,雙拳難敵四手,這小子難道還能把一堆御前近侍全都扛下來不成?
「學無止境,只要學校一直在,傳承就一直在,不斷代的結果就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將來總有人能夠根據存留的實物把那些神兵利器複原,然後再更新迭代,造出更好的。楚公公,陰謀有時盡,學海無止境,你還沒老,有那動腦子耍陰謀的功夫……」
「張學士,剛剛趙國公說你不懂得火炮火銃,說你不懂得天文形象,就差說你只是個懂得算學的書獃子了。可剛剛那一聲聲猶如火銃炸響,火光四濺的東西是什麼玩意?你敢說你那天工坊中,就只做什麼座鐘紡機之類的嗎?就沒有做過這樣精妙的火器?」
「而海東大陸相比日本,距離之遠何止十倍,有多少船,多少人能夠安然抵達?抵達之後,如果真的想要繁衍生息,在海外開疆拓土,奠定邦國的話……那麼,隨船跟去了多少女子?www.hetubook.com.com最重要的話,這麼多年下來,大明各地可有大規模人口流出的跡象?」
「太祖皇帝最得意的是當年那國子監中百花齊放的各大學堂。可現如今,九章堂倒是重開了,那些雜科卻湮沒無蹤了。太祖皇帝甚至連木匠鐵匠都想要開學校來培訓,卻因為反對太烈而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就連他當初退位之後揚帆出海,也有另外一種說法。」
就連花七趕到,估計也攔不住那樣一批人!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楚寬那遊刃有餘的笑聲。
「說不定就真的有海外賢士探知了他的身份,於是覺得有可乘之機,所以才特意教導他呢?你應該知道,太祖皇帝固然退位之後飄洋出海,而當後來他失蹤,太宗皇帝為他發喪之後,又有曾經在國子監治學的賢士也坐船遠洋海外!這麼多年了,他們未必就沒有學生弟子!」
張壽很少聽見朱涇對人誇他,尤其此時還是在楚寬面前,因此他不禁笑吟吟地站在那裡,等朱涇說完之後,他還非常真摯地說:「多謝岳父大人誇獎。」
張壽簡直是一肚子的槽想吐,尤其是楚寬此時那狂熱的樣子,簡直和某些鑽牛角尖的中二少年如出一轍,可要說這傢伙懷疑錯了吧……那還真的沒有懷疑錯,他頓時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緊跟著卻又笑了一聲。
「騙你的,那是過年的時候給小孩子玩的摔炮,扔在地上就能炸開,還能發出煙霧,聲音還挺響。少爺也就弄了一點火藥,讓人做了一盒子,生怕做太多把地下的天工坊給炸了!」
因此,見楚寬面上更加陰晴不定,他心下一急,又厲聲喝道:「更何況,我當年讓吳氏帶著張壽在融水村,確實調了舊部過去就近照看,卻也只是讓那些昔日老兵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並不曾讓人時時刻刻盯著他,他母子二人又不是囚犯!」
雖說知道太祖皇帝在某些人,甚至包括皇帝和朱瑩的心目中,那都等同於神明,但張壽此時此刻和*圖*書還是忍不住哂然笑道:「庸人只知道陸上開疆拓土,卻不知道海外尚有無主的肥美之地無數,所以太祖皇帝揚帆出海,探索宇內之舉,當然是曠古爍今,但是……」
覺察到身邊腳步急促,已經半坐起來的張壽側頭一看,恰是發現朱涇已經趕到了他的身邊,他就擺手阻止岳父拉他起身,而是坐在那兒呵呵笑了笑。
幾乎是在朱涇這頭兩個字話音剛落之際,張壽就想都不想地往地上猛然一撲,壓根不顧形象地往旁邊一個翻滾,果然接下來就是砰砰連聲炸響。他並沒有因為朱涇的話而貿貿然去靠近自家這位岳父,直接就瞅准了一旁那根頂天立地的柱子。
「而且因為有人不斷鑽研琢磨,最初的那些神兵利器很快就能更新到第二代,第三代,甚至於第N代。」張壽也懶得理會面前這兩位是否能聽得懂所謂的N是什麼意思,嘿然一笑就一字一句地說,「否則,固守老祖宗的東西,只會一不留神就失傳。」
「不如學一學那些更有用的東西,別太鑽牛角尖了!」
「天下人都以為太祖皇帝平生最得意的是那驅除韃虜,定鼎天下的不世功業,都以為是軍器局裡的那些神兵利器,卻不知道……」
「可有一個道理卻很明白,那就是人口繁衍。徐福當初帶去了三千童男童女,去除一定的死亡率之後,彼此婚配,那麼至少能生下不少孩子,然後一代一代繁衍下來,至今一千余年,確實能夠積攢下相當可觀的人口。當然前提是在海上不曾損失過太多船隻和人口。」
楚寬眼神意味難明地看著張壽,心情簡直是複雜到亂糟糟的。
張壽輕輕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也就是在鄉下那三年吃了點苦——甚至都稱不上苦,因為那隻不過是勤儉節約小地主的生活——自從有了老師,多了婚約,固然多了些風刀霜劍,有時候也莫名其妙被人針對,可卻也時時刻刻有了大樹撐腰。
「怎麼,楚公公認為阿六捧著的那個匣子里是什麼?一打開https://m.hetubook.com.com就迸出無數暗器的神奇匣子,能夠飛出飛刀取人首級的神秘機關,又或者可以揚手一擊取人性命的神兵利器?」
然而,一貫沉默的阿六卻開口說道:「少爺要說那是毒火彈,你相信嗎?」
朱涇平時對阿六倒是談不上什麼好感惡感,這麼個小子做護衛是最夠格的,但做管家……張壽胡鬧,朱瑩卻也跟著一塊任性,他就懶得說什麼了。可現在人還沒佔到完全的先機,就竟然直接捅破了剛剛那炸響的玄虛,接下來還怎麼打?
這就是背後有人的好處了……
「傳說他是痛恨某些人食古不化,冥頑不靈,他又不可能大刀闊斧一路把那些讀書人全都殺得乾乾淨淨,然後推行自己這一套,於是一氣之下傳位太宗皇帝,帶著一大批擁躉,打算在海東尋找一片凈土,在異域他鄉開疆拓土,重新開創基業!」
我不是誇獎你,我這是在暗示楚寬懸崖勒馬!
「故而,太祖皇帝若是真的有準備而行,當年振臂一呼,不說百萬軍民願意隨同他出海,至少十萬二十萬總有的吧?可是,這麼大的事,怎麼會到現在才有所謂太祖後裔現身?」
責無旁貸你個鬼啊……我又不是理工科的!不對,就算我是理工科的,我又不像那位太祖皇帝似的,畢業論文就是武器系統,而且還是真身穿越,不但帶著弓箭,玩得一手好速射,甚至連參考書都帶著!
「原來楚公公不惜折騰出眼下這場面,只是為了這個。」
這一次,朱涇雖說被搶白得面色有些不好看,但卻不得不承認張壽所言確實有理。然而,楚寬卻非但沒有被擠兌的惱火,面上的某種神色反而更濃烈了。
「神兵利器也一樣,如今就是因為沒有真正懂得其中原理的人,所以圖紙沒了,會裝配的人沒了,於是就有失傳的危險。可要是有人懂得如何才能畫出這樣的圖紙,每個構件都有什麼樣的作用,裝配的時候,怎樣才能把誤差做到最小,神兵利器豈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哪怕知道張壽應該www•hetubook.com•com把阿六帶來了,他也不敢更不能冒這樣的風險。否則張壽要是出現任何損傷,他怎麼對得起寶貝女兒!更何況,按照張壽的說法,朱瑩和朱廷芳說不定也被楚寬算計在內!
直到後背撞上柱子,整個人也隨之停下,耳邊聽到正中央那分明正在激烈交手的聲音,張壽這才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就比如打仗,再好的精兵,如果讓一個只看過幾本兵書,只會耍嘴皮子功夫的文弱書生去帶,那麼就是喪師辱國。然而,哪怕是一群從來沒有上過戰陣的農人又或者礦工,由一個精通帶兵之道的名將去帶,那麼甚至不用三五年,也許三五個月就能肅然成軍。」
這一次,楚寬還沒說話,趙國公朱涇卻直接沉下了臉:「軍器局的事,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而且,張壽,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只是?軍器局如果有問題,那些使得我朝能夠凌駕于北虜之上,甚至亂過幾次都沒有釀成大禍的神兵利器再也做不出來了,那……」
醒醒,那是徐福的劇本,不是本朝那位太祖!除非失心瘋的人才會這麼干!
然而,楚寬的動作卻禁不住稍稍一頓,一個失神之下,肩頭竟是挨了一下,隨即卻是怒斥道:「摔炮?張壽,你那天工坊中做出來的東西或是新奇巧妙,或是能有益民生,你居然不去琢磨更有用的東西,而是做這等無用之物?」
「張壽,到我身後來!這傢伙瘋了!」
有哪位開國天子會願意丟下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然後到異域不毛之地去繼續開地圖打仗?太祖皇帝當年退位的時候固然還算年富力強,可要知道,那也和他現在這年紀差不了太多,半生戎馬帶來的損傷,那是從表面看不出來的!
因此,朱涇當機立斷地說道:「楚寬,張壽該說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現在還想如何?他算學固然精通,雜學也有所涉獵,但就如同他絲毫不懂天文星象,二十八宿之類的星星都認不出來,甚至連帝星紫微都有些懵懂一樣,他對火炮火銃之類的東西也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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