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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作者:卓牧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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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能讓他就這麼回去!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能讓他就這麼回去!

咸豐心想這就對了,真要是前呼後擁那就不是朕認得的韓四。再想到那些個科舉入仕、滿腹經綸的文官丁憂或致仕往回帶的全是銀子,而韓四一個捐納出身的帶得卻全是書,又覺得有些諷刺。
肅順從親衛手中接過手巾擦了把滿是塵土的臉,隨即把韓秀峰拉到一邊,緊攥著韓秀峰胳膊埋怨道:「志行,我曉得你是不想讓我為難,但丁憂這麼大事也不能瞞著我呀,害我跑了一天,騎馬騎得屁股都疼!」
就在他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暗暗下定決心辦好「厚誼堂」的差事,絕不能給保舉他的韓秀峰丟人之時,肅順火急火燎地來了。他還沒來得及行禮,肅順就這麼擦肩而過,快步走到養心殿門口報名求見。
文祥急忙道:「稟皇上,他跟奴才交代公事一直交代到丑時,想著奴才今兒一早得遞牌子乞求覲見,便讓奴才先去書肆歇息。奴才早上起來跟他那些同鄉送他出城時才曉得,他一宿沒睡,交代完公事之後竟連夜攜妻兒來宮門口跟皇上道別,磕謝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天恩!」
與此同時,剛給皇太妃請完安的咸豐正在養心殿召見新任「厚誼堂」大掌柜文祥。
恩俊知道馮小鞭、馮小寶有個叫張桂才的表兄是走鏢的,便連夜和大頭一起找到張桂才,讓張桂才找了四個信得過且拳腳功夫不錯的鏢師,一路護送韓秀峰一家回四川。而張桂才五人就這麼騎著馬在前後照應,甚至在每輛大車上都插上了鏢旗。
「皇上恕罪,奴才剛剛聽說,奴才以為皇上您不知道呢,所以就……就……」
又有啥旨意?
「我得趕緊去幫他跟皇上他求個恩典,怎麼也不能讓他就這麼回去。」
再想到肅順正在奉旨辦的那些差事,韓秀峰深深作了一揖,隨即緊盯著他哽咽地說:「肅大人,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是應該嚴禁令、重法紀、鋤姦宄,可這些全是得罪人的差事。秀峰在永定hetubook.com.com河南岸同知任上為整飭河營打了兩個混賬東西的板子,直到陳請開缺回籍丁憂前還被那些懷恨在心之人彈劾,何況大人您!」
文祥能猜出肅順十有八九是為韓秀峰乃至「厚誼堂」的事來的,但卻不敢在此久留,只能帶著幾分忐忑地跟著侍衛出宮。
「沒有,一個四川同鄉見他妻子段氏身懷六甲,覺得這一路上不能沒個人伺候,便將自家的一個奴婢送給了他。」
你又不是不曉得,這兩年選任了那麼多官員回籍辦團練,真正能辦起來的也就一個曾國藩,何況你老家並沒有鬧長毛。可要是沒這個由頭這從四品頂帶就不好求,更別說知府銜了。所以你該丁憂丁憂,該守孝守孝,無需擔心要辦什麼差事。」
想到團練不是那麼好辦的,誰要是真當回事,真辦了,必定會跟地方官員產生矛盾,會跟曾國藩一樣成為眾矢之的,會被地方官員甚至被翰詹科道彈劾。
邊走邊聊起往事,時間過得飛快。因為帶的東西太多,這路趕得倒不快。加之冬天黑得早,趕到永定河渡口時太陽已落山。
想起當年為何來京城投供,韓秀峰抬頭道:「二爺,其實我不覺得有多可惜,也沒覺得有多遺憾。」
「是啊,仔細想想我的仕途其實挺順的,以捐納出身能做到正五品通政司參議,還能以記名章京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了好幾個月,還想咋樣,人可不能不知足,要知道有多少進士出身的官員也不一定能做到正五品。」
肅順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說:「自寇亂以來,地方公事,官自不能離紳而有為,著丁憂在籍之通政司參議韓秀峰,墨絰從戎,以素服參事,幫辦重慶府各州縣團練事宜。賞從四品頂戴,授知府銜,飭調河營文武員弁十名以資差遣!」
……
「是啊,他雖不是讀書人,卻比大多讀書人明事理。」咸豐輕嘆口氣,www.hetubook.com.com又喃喃地說:「雨亭,你說他這會兒該到通州了吧。」
想到韓秀峰的提攜舉薦之恩,文祥感動感激得熱淚盈眶,連聲音都帶著幾分哽咽。
他和費二爺同乘一輛馬車走在最前頭,琴兒帶著小傢伙和黃鐘音送的小丫鬟丁香乘坐另一輛馬車緊隨其後,再後頭是十輛裝著箱籠的騾車。
「朕知道,朕準的。」
「我先進宮瞧瞧,總會有辦法的。」肅順本就是個暴脾氣,說走就策馬揚鞭往皇宮方向趕去。
「肅大人,我……」
「他雇了十輛大車,大車上綁了三十幾個箱籠,不過據奴才所知大多箱籠里裝的是書,全家老小的換洗衣裳和生活用具只裝了六箱。他原本有四個家人,但因多多少少知曉一些『厚誼堂』的事,擔心泄露便將四個家人留給了奴才。」
「好,你讓大傢伙往邊上靠靠。」
韓秀峰沒幾個家人,不等於這一路上沒人伺候。
「這你大可放心,那些混賬東西掀不起什麼風浪!」肅順大手一揮,想想竟湊他耳邊道:「回去之後幫我留意下四川的那些官員,只要發現貪官庸官就給我寫信。」
見他如此固執,韓秀峰實在不知怎麼勸,只能躬身道:「大人珍重。」
「也是啊,通州在東邊。」
……
「恕什麼罪,起來說話。」
張桂才以為韓秀峰擔心遇上賊人下車的,策馬跑過來道:「韓老爺放心,這一路小的常走,這一路不會有什麼賊匪,小的估摸著往這邊來的是傳遞軍情的官差,咱往邊上靠靠,讓他們先渡河便是。」
「一起來一起回,志行,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天意。」
「就應該這麼想,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何況仕途。」
肅順是個急性子,一見著皇上就急切地說:「皇上,韓四開缺回籍丁憂了!」
再想到朝廷派出去的團練大臣雖有主辦、分辦、幫辦及聽候差委之分,但和-圖-書這些官員其實是一盤散沙,相互之間壓根兒沒隸屬關係,幾乎全是各行其是,韓秀峰意識到肅順的良苦用心,急忙躬身道:「肅大人,您如此待秀峰,秀峰真不曉得該如何感謝。」
「總算追上了,」肅順馬上功夫不錯,麻利地翻身下馬,扔下馬鞭笑看著他迎上來道:「韓秀峰接旨!」
肅順拍拍他胳膊,轉身遙望著固安縣城方向接著道:「之所以奏請飭調河營文武員弁十名以資差遣,是想著你身邊不能沒幾個人聽用,就這麼回去怎麼衣錦還鄉,不,是就這麼回去怎麼辦團練,哈哈哈!」
韓秀峰糊塗了,顧不上地上有多臟,急忙跪下道:「臣韓秀峰躬請聖安!」
費二爺探頭瞧了一眼,又坐下來勸慰道:「志行,就這麼開缺回鄉是有些可惜,但也不用再為那些公事煩心,正所謂無官一身輕!」
咸豐心情不好,正好想找個人說說話,一邊示意肅順起來,一邊不解地問:「你是剛知道,他昨兒個沒跟你說?」
韓秀峰反應過來,連忙迎上去道:「肅大人,您怎麼來了,您這是打算去哪兒公幹?」
「崧生兄,我知道他是個孝子,也知道他不想授人以柄,但咱們能讓他就這麼回鄉嗎?」肅順甩開伍肇齡的胳膊,邊往外走邊急切地說:「他為朝廷效力這麼多年,顛沛流離甚至出生入死,就算沒個功勞也有苦勞啊,皇上日理萬機想不到這些,咱們可不能忘!」
「志行,是你嗎?」
「說開缺就開缺,說回籍就回籍,糊塗透頂,迂腐至極!」
生怕箱籠掉下來或淋雨,不但麻繩綁著,還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
「他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車夫們誰也不想被丘八的馬撞上,急忙在張桂才示意下把車往路邊趕。這邊剛把道讓開,騎著快馬的官差就出現在眼前。
「肅大人,下官是回籍丁憂的……」
他有感而發,咸豐心裏更不是滋味兒,沉默了片刻低聲和_圖_書道:「接著說。」
「他是御史,你還是小軍機呢,有啥不能比的?不過想想真是惋惜,他咋就說走就走了呢,要是他老人家沒仙逝,知道你這麼爭氣一定會很高興。」
正如肅順所說,韓秀峰不可能走通州,出城之後沿官道直接往南。
肅順在家人幫助下爬上馬背,接過韁繩和馬鞭,一邊在門口兜圈兒一邊跟伍肇齡說:「他現在是正五品,要是他爹沒出事,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三年便能外放知府。可現在他爹死了,他得回籍守制,等服完喪回京又得從頭再來。人有幾個三年可耽誤,何況他還是捐納出身,我無論如何也得想個法兒,幫他跟皇上求個從四品頂戴,就算給不了官職也得給他個體面!」
韓秀峰擺擺手:「二爺,顧老爺那會兒雖只是從五品,但顧老爺跟黃老爺一樣是位卑權重的御史,我可不敢跟他老人家比。」
問了幾個關於英、佛、咪、俄等夷的事,見文祥對答如流,確認文祥正如韓四在摺子中所說可勝任打探整理驗證夷情之事,咸豐突然感覺心裏有些空蕩蕩的,帶著幾分不舍地問:「這麼說韓秀峰已經走了?」
「感什麼謝,你我什麼交情,再說我這也是為了朝廷。」
看著肅順哈哈大笑的樣子,韓秀峰突然想起首詩: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
「先領旨謝恩,別的事待會兒跟你細說。」
肅順得知韓秀峰開缺回籍丁憂的消息已是第二天早上,看完伍肇齡送來的書信,氣得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命家人備馬,急著要進宮面聖。
「所以說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想到我爹才過幾天好日子,才享了幾天福,就……就走了。誰又能想到潘二當年為了討債跟我一道進京,不但討著了債還做上了官,這才正兒八經做了幾天官,他爹就跟我爹在同一天走了,就得跟我一樣開缺回鄉丁憂。」
「不說這些了,說正事,我還得趕緊回京復命。」
和圖書人走都走了,再想那些沒用,咸豐長嘆口氣擺擺手:「跪安吧,回去踏踏實實辦差。」
「顧老爺當年致仕時才從五品。」費二爺禁不住笑道。
韓秀峰擔心渡船不穩,剛下來準備喊琴兒和小傢伙先下車,北邊官道上竟揚起一片塵土,緊接著依稀傳來一陣馬蹄聲。
伍肇齡沒想到肅順竟如此看重韓四,禁不住問:「可這個時候去求皇上合適嗎?」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大人您是說……」
「聖躬安。」
肅順一愣,連忙道:「皇上,奴才估摸著他十有八九走陸路,從直隸經山西、陝西回四川,這會兒差不多該進入宛平地界兒了,晚上應該會在固安歇腳,反正不會經過通州。」
韓秀峰反應過來,急忙跪謝道:「臣韓秀峰接旨,臣韓秀峰謝皇上隆恩!」
提起這個肅順就是一肚子鬱悶,苦著臉道:「稟皇上,別瞧他不是個讀書人,可遇著事兒比讀書人還迂腐!他知道奴才要是曉得他要開缺回籍丁憂,一定會來求皇上您命他『在任守制』,不想讓奴才招人非議,更不想讓皇上您為難,就瞞著奴才,直到出了城才托同鄉去跟臣說的。」
伍肇齡嚇一跳,急忙拉住他道:「大人錯怪志行了,他這麼做也有這麼做的苦衷!」
「你也要珍重,我還等著你回來呢。」
肅順鬆開他胳膊,笑看著他道:「你為朝廷為皇上做那麼多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怎能讓你就這麼回鄉丁憂。一接到消息,就趕緊進宮幫你跟皇上求了個從四品頂帶,求了個知府銜,至於幫辦團練只是個由頭。
「這還差不多。」
韓秀峰大吃一驚,因為他們不但全用絲絹矇著口鼻,而且領頭的竟是從一品頂帶。
伍肇齡還是不放心,追著問:「大人想幫他求個什麼恩典。」
文祥爬起來躬身退出養心殿,心想韓秀峰果然聖眷恩隆,因為皇上雖什麼也沒說,但能感覺得到是捨不得韓秀峰就這麼回籍丁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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