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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收回目光，複雜地看向周圍：「永生……就這麼好嗎？」

這是他們唯一可以活命的地方。

「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和你再見一面呢……」

他不知道自己錯了沒有，但至少……活得開心。

他們……會等著他！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話音未落，秦夜長袖一卷，三人身形立刻消失。

「我很愛他。」他喘了口氣，靠在沙發上。冷冷看著秦夜兩人。這個詞太驚世駭俗，秦夜失笑了一聲，見了活鬼一樣看著卜萬田：「所以，在他求著你不要殺他的時候，你當著他的面，解剖了他最愛的妻子，還有阿蓮腹中的孫子？」

寒衣節已經到來，走到路上，都能看到無數徘徊的陰靈。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著，無家可歸。

「人類殺豬需要理由嗎？你的問題真是可笑。」

但卜萬田……選擇的是信仰。

一個字的聲音比一個字大，他的手在卜萬田面前張開：「楚人美，你又什麼殺了她？」

「同類之間非要這樣刁難嗎？」卜萬田的臉猛然湊到秦夜臉前，看得出來，他吃太歲的時候不年輕了，三十來歲，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皺紋。

秦夜頭也沒回，只是淡淡道：「你的兒子，兒媳，在這樣祈求你的時候，你回應過他們嗎？」

「不曾。」卜萬田冷冷看著秦夜，忽然笑了：「所以，你是在審判我嗎？」

「住手……住手！！！」他猛地尖叫起來，現在，天羅地網形成鎖鏈的鐵網，被秦夜一手拖著，飛快朝著黃家土樓前進。而他已經可以清晰看到，土樓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口……一個穿著藍色長袍，披散頭髮的女子，和一位穿著漁夫服裝的男子，恭敬地垂手等待。

楚人美和黃建森。

然而，這並非是讓卜萬田心驚的，真正讓他恐懼的是……他們正沖向黃家土樓的方向！

卜萬田冷冷看著他：「並不難，不是吃過真正的太歲，復活……也是有次數的。」

秦夜採取的是保持一顆童心，無論看起來幼稚與否，但確確實實，到現在還保持著活力。所謂老小老小，越來越小，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李貞淑「呵」了一聲，幽幽道：「所以，最後一塊落腳之地，你也不給他們嗎？好歹……對方也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秦夜：「為了這些蛆蟲，向你的同類討說法？」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為了一個你見都沒見過的神話，為了一個道聽途說的傳聞，你虐待了一百多人千年之久。將自己的一個個血親做成怪物，將那些看著你成長的親朋關在這個讓人發瘋的囚牢里。你……可曾問心有愧？」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她站了起來，走到卜萬田面前，直視他震撼的面容：「卜萬田，亥時已到，寒衣節至，多少靈魂……都死不瞑目的在黃家土樓等著你。不去看看嗎？」

他深深磨著牙，直視著秦夜的眼睛：「我再說一次，我救了他們。不吃太歲，他們連堅持到官府放糧的時間都沒有！我何錯之有！」

「一百多條人命因我而活和_圖_書，我不求稱我萬家生佛，我只求問心無愧。你的諷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刷拉拉！話音未落，秦夜手掌中出現無數鎖鏈，瞬間穿透他的全身！

卜萬田冷冷看著他：「看來，我們不是一類人。」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李貞淑輕輕呵了一聲，第二次開口：「你的利息……就是將所有人關在活死人囚籠里整整千年？他們連死的資格都沒有嗎？」

他可以理解，那個年代，已經快要民不聊生，南宋日薄西山。而且他曾經又是一個漁民而已，沒有太多見識。但是，為了這份信仰，他將自己看做主宰，將萬物視為蛆蟲。殺妻滅子，囚禁親朋，已經無所不用其極。

不開心，玩膩了，殺了就可以，哪來的理由？

「天道。」

千年了……乾坤沒有看到，天道沒有看到。但是……閻王看到了。

你不是忍心……你是愉悅……

「而是良心。」

這片沾滿了血與罪的孽土。

秦夜有些恍然地看著對方，李貞淑也沒有開口。一時之間，兩人都想了太多太多。

李貞淑採取的是追求目標，事業，金錢，她過得同樣充實，無愧數百年。當年不過是一個鄉間村婦，數百年後坐到了全球百強企業的太上皇位置。而且還不斷尋找著更進一步的機會。

而他們……不過是這間客舍的長住客而已。

秦夜寒聲打斷了他：「但你完全可以給他們吃真正的太歲！」

人間管不了的他來管，天道判不了的他來判，這，才是地界存在的意義！

「跟我走吧。和_圖_書」

「是啊……」他站了起來，臉色平靜地看向卜萬田：「向你討說法的不是我。」

「當然是……塵世燈塔已經點燃。邪太歲完全長成，我還留著這些看完全程的觀眾幹什麼呢？」

卜萬田笑了。

或許……是這裏每一個人恢復記憶后都能想起卜萬田的存在。

「你能殺死吃過太歲的活死人？」

秦夜想起畫面上的內容，冷冷一笑，繼續說道：「所以，你在知道了桃花源之後，將它當做了畢生的目標。毫不猶豫地發動禁術，將全村都變為了活死人。」

「妻子總會死，女兒總會死，兒子也總會死。同樣，妻子總會有，女兒也總會有，兒子還是會有……誰都在離我們遠去，只有『我』永世長存。在乎那些轉瞬即逝的感情，有什麼意義？」

「你為什麼要強拆黃家土樓？」

「這位，就是當代閻王。管你是誰，只要一死，還沒復活，靈魂都得去他的地盤。」

卜萬田猛地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他能感覺到，這些鎖鏈沒有對他肉體造成任何傷害，但是，卻束縛進了他的靈魂！

「不……別帶我去那裡！！」

他們……會用發紅的目光，死死盯著牆外，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就在那裡，整棟土樓燈火通明，無數的哀嚎，痛哭，悲呼，彷彿在傾瀉著千年的痛苦。而土樓頂部，已經垂下無數用寒衣結成的燈籠，燃燒著血紅的鬼火。

「活了數百年，看過幾朝帝王？滄海桑田，身外之物難道不是螻蟻？只有『我』才是唯一存在。」

「你懂什麼！」卜萬田嗤笑道：「我把和-圖-書他留到了最後，而且你知道嗎，我在縣裡找過很多人，我問過是否有麻藥，但是私人找不到，縣裡的醫院不歸我管。你以為我忍心嗎？」

「就這麼用剪刀，剔骨刀，一點點地表達你的『愛』？」

「你以什麼資格？我永生不死，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卜萬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一種極度的恐懼衝上心頭。他太清楚了，寒衣節這天……所有人都會恢復記憶，今日陰氣大盛，天狗食月，什麼符籙都起不了作用。

「子夜夢回，你可曾渾身冷汗驚坐而起，因為心中鬼魅掩面哭泣？」

或許……是他自己都不願再想起這個地方。

「他們應該感到榮幸。」卜萬田舒了口氣：「別說第二次生命，就連他剩下來，都是我的功勞。他活著的意義，就應該是為我服務。」

所以，拆樓的時候，他們會拚死抵抗。

現在，是零點。

「我們可是同類啊！！」他的聲音已經破音了，尖叫道：「你說過，天底下就那麼幾個人！我們是為數不多的同類啊！我們……是真正的天選者啊！！」

卜萬田冷冷看著秦夜：「殺一條狗，為什麼要有理由？」

許久，卜萬田才幽幽道：「我以為，你們可以理解我……理解這種在漫長生命中的孤寂。但好像我錯了。」

因為……這是他們最後的念想，沒了這裏，他們這些活死人哪怕天下之大，也無容身之處。

「倫常。」

「我懂了。」秦夜嘆了口氣，站在對方面前，全身陰氣絲絲縷縷湧出：「還有兩個問題，希望不吝賜教。」

「因果和圖書！」

「這是……這怎麼可能？！」他愕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夜：「你到底是誰！」

「你放手……我可以告訴你桃花源的真相！」

「讓她安心過個百年不好嗎？至少……她是你的新婚妻子。」

他們……會記得他。

秦夜沒有理他，而是說道：「所以……你把你的親兒子，親兒媳，親孫子，做成了死明妃？」

突如其來的沉默。

李貞淑微微一笑：「忘了告訴你。」

秦夜微微頷首：「最後一個問題。」

他活著，卻是瘋狂地活著。他本身，就是惡的代言詞。

「殭屍也是永生，有些水母理論上也可以永生，沒有智慧的生命，永遠徘徊在痛苦和絕望之中，一世又一世……而你，則心安理得地索取著他們本就痛苦的生命。」

「報應。」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

「你還在乎妻兒嗎！！」卜萬田瘋狂抓著鐵索，眼睛都發紅了：「以我們的生命，要多少女人沒有！！要什麼親情沒有！何至於此？！為了這些凡夫俗子，你竟然對同類舉刀相向！你……簡直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他人看做珍貴，在我視若敝履。你為了這區區百人的命……這是要向我討個說法？」

她選擇的是與人斗，太祖說得好，與人斗其樂無窮。她的活力，應該也能保持很久。

但是，歷朝歷代的護國神衛給了這些「異類」活下去的資格，而這些「異類」的主人，卻拚命想抹消這個資格。

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事情，卜萬田嘴角翹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坐了下來，靠到沙發上：「我連收利息的資格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