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呃——」

「頂……鍋？」

「陛下，我……」

「東線軍剛回到無冬城，您第一個召見的肯定是鐵斧。如果他沒有向您彙報火燒貴族一事的內情的話，我想您也不會這麼快叫我過來。」

羅蘭忍不住笑了，「為什麼？你有哪點違反條例了么？」

「我知道了，東線的戰事你處理得很不錯，之後市政廳會根據戰果統計擬定獎賞，你先下去吧。」

「難道不是嗎？」

「咳咳，你理解成推卸責任的意思就行。」羅蘭生掰道，「回到這事上來，明明是為了灰堡王國，最後不僅沒有得到榮譽，反而要因此而死，我卻覺得心安理得，甚至拍手稱快——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那些官員還會一心一意效忠於我嗎？」

「放輕鬆，我只是想和你討論一下，你真認為出了問題拿部下去頂鍋是正確的做法？」

「我在非正式場合約見了第一軍指揮，且沒有向您申請過……」

「首先這件事是我主動問他的，畢竟把貴族誆騙到一起然後偽裝成火災現場不像他的行事風格。另外，既然你覺得你有責任，那麼問題出在哪？」

「隨他的便好了。」北地珍珠將最後一片蘑菇放進嘴裏，「我倒和*圖*書很想看看，一個理想主義者究竟能達到怎樣的高度。不過……」

伊蒂絲？羅蘭愣了愣，這是參謀部的謀划？不對，他並沒有在計劃書上看到於此相關的內容，所以……是私聊？

鐵斧一怔，「陛下，您不……處罰我嗎？」

而他若是沒有會錯意的話，通常類似的埋怨會被稱作嬌嗔。

過了半晌，北地珍珠才點頭應道，「是我自大了。」

伊蒂絲沉默下來。

「怎麼，難道你看不出來？」伊蒂絲瞪眼道。

「所以君王才是最合適的擔責人，只有這樣，下面的人辦起事來才不會有任何負擔。也正因為如此，我需要審核參謀部最終的計劃，哪怕是我並不擅長的東西，明白了嗎？」

「是，請容我告退。」伊蒂絲撫胸行禮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羅蘭擺擺手，「不過倘若連我都扛不下來，你覺得你能承受住這份反噬嗎？」

「我——」

「嗯？」久久沒有得到回答，伊蒂絲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陛下，此事是我的責任。」伊蒂絲開口便說道，「您的任何懲罰我都願意接受。」

「錯。」羅蘭直接打斷道，「你的問題在於違反了參謀部條例m.hetubook.com.com。根據條例，任何作戰計劃都需要形成紙面記錄，並交由我審核。」

「呃……姐，你這是在生氣嗎？」科爾擦了把額頭上的細汗。

第一軍總指揮一走，羅蘭立刻提起了市政廳的專線電話，「通知伊蒂絲到城堡來一趟。」

後者連忙縮了縮脖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姐在非宴會場合露出這樣的表情——十幾年的相處讓科爾清楚地知道，姐姐有多麼熱愛權力。如果真像她所說的那樣，因為此事失去了一次晉陞的機會，無論是惱火、抱怨或失望都很正常，但……她的神情卻不是這樣告訴他的，那更像是一種混雜了氣憤的……奇怪笑容。

「不過什麼？」科爾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伊蒂絲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陛下？」

……

「所以……你這次算白乾了？」科爾·康德小心翼翼地將蜜汁蘑菇推到伊蒂絲面前，然後看著對方將叉子狠狠叉進蘑菇片里，「其他同僚都能獲得提拔，就你沒有？」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的他頓時來了興趣——羅蘭倒不覺得鐵斧會別有用心，何況全權負責本身就包括了處置手段，是燒www.hetubook.com.com死還是絞死並沒有本質區別。他好奇的是既然于情于理都不算違反命令，那麼對方的猶豫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違反條例的懲罰就是這次雙線攻勢的功勞全部取消，而你本可以獲得晉陞來著。」羅蘭喝了口茶，「此事就到這裏為止，你繼續忙你的去吧。」

「可是……」北地珍珠一臉的無法理解，「一旦以您的名義執行的話，這事在其他官員眼裡豈不就變成您做的了嗎？」

不過他也沒有選擇繼續施壓，僅僅是靠在椅背上，靜待莫金人的回答。

轉念之間，他便明白了對方遲疑的緣由。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羅蘭心想，而且看這副坦蕩的模樣，不禁讓人覺得她才是為國蒙冤的忠臣。

在這個私兵盛行的年代，但凡跟軍隊有關的事，都算是領主的禁區，最忌諱外人插手，哪怕是有利戰局的建議和提醒。如果發生在其他貴族的領地，私下提議者一定免不了懲罰，而鐵斧既不希望連累到伊蒂絲，也不想用謊言來掩飾，才會出現一開始的那段糾結。

「這……」和鐵斧一樣，伊蒂絲也出現了少見的迷茫，「他們雖然是謀反者，但……他們也是貴族，在一些和圖書貴族眼裡，您的做法恐怕……」

不過越是聰明之人，有時候反而越容易陷入自己堆砌的死胡同。

羅蘭饒有興趣地望著她，「我還沒開口呢，你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不到半刻鐘，北地珍珠便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天哪……想到這裏的科爾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個要麼經常一臉冷漠，要麼虛情假意算計著對手的北地珍珠居然會嗔笑？而且和宴會上的虛與委蛇不同，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神態，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伊蒂絲·康德嗎？

「所以……您認為這件事我們都沒有過錯？」鐵斧不禁抬起頭來。

「我的命令是肅清東境的反抗者，將其城市納入我的統治，具體過程由你見機行事。」他頓了頓，「如果你在巡視軍營時，聽到手下兩名士兵在討論戰局，而你採納了他們的意見，我就該懲罰你和這兩個人嗎？何況伊蒂絲本身就是參謀部的一員，對作戰方略有想法是正常的。」

鐵斧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在他的凝視下選擇了遵從命令，「是，陛下。」

「我可沒這麼說。」羅蘭聳聳肩，「你沒有問題不代表伊蒂絲沒有，不過接下來的事就和你無關了，和圖書回去好好休息吧。」

「沒錯，就我沒有。」北地珍珠大口嚼著外表焦黃的鳥吻菇，彷彿在對晚餐發泄不滿一般，「你聽聽陛下都說了什麼，『倘若連我都扛不下來，你能承受住這份反噬嗎？』就是承受不住，才需要一個宣洩口啊。當然，如果是像我父親那樣的領主，我絕對不會這麼干，就是知道陛下不會置之不理，才覺得這筆投資不至於太虧，風險也還算可控，可他兩三句話就把我做的全打消了，還嫌我想得太多，理想主義者都是如此天真的么！」

科爾頓時感到背後寒毛倒立，不，她還是自己的老姐，這點絕不會錯，「我只是覺得……陛下他可能有自己的考慮吧？」

令羅蘭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將答案脫口而出，而是顯得頗為遲疑，這對於第一軍統帥來說可以稱得上是十分罕見了。

鐵斧躊躇了好一會兒后，忽然跪了下來，「不，陛下……將敵方貴族徹底清除是伊蒂絲小姐提供方案，但具體實施者是我，因此我應該負全部責任。」

「不過我的不快確是實實在在的。」伊蒂絲翹起薄唇，「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用你來消氣吧。」

「你說得沒錯。」羅蘭揚起嘴角，「有什麼問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