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忠，再也不忠了！」王有文連連搖頭，道，「流寇太壞了，川人苦流寇久矣，都盼著王師前來啊！」

吳三桂也聽見沒人再唱《迎明王》了，也鬆了口氣，就讓人把劉茂遐和王有文都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通往漢中盆地的大門已經敞開，通往成都盆地的金牛道也在眼前！

「什麼？他們都白蓮教反賊！沒有搞錯吧？四川這裏的白蓮教反賊不會那麼有種吧？」

「會說官話嗎？」吳三桂問王有文。

吳三桂一瞪眼，「那怎麼可能？流寇是反賊，白蓮教也是反賊啊！」

他連忙擺著手道：「沒得這事，我怎麼是白蓮教呢？我是讀書人，還考過秀才，怎麼會是白蓮教？」

他琢磨了一下，又對吳三桂道：「國公，這四川的白蓮教徒和流寇是死敵，已經在大劍山舉兵，也許以為朝廷會因此重用他們吧？」

而吳三桂和他交談之後，發現這個人對四川的地形和各地的人口財賦極為熟悉，而且也了解大順的各項制度體制，是個非常難得帶路黨。所以就加以重用，讓他當了自己的幕僚，還給他保了個挂名的知州（安西境內的州）。

他怎和圖書麼一喊，還真有人跟進了。「大明皇帝萬萬歲」的聲音一起來，《迎明王》的歌謠聲也就越來越輕，最後沒人再唱。

同一時刻，鳳縣縣城以南的馬嶺關周遭，突然響起了聲震雲宵的歡呼聲。一面紅色的日月同輝旗，已經在馬嶺關上高高飄揚了。

劉茂遐說：「兵以至此，只可前進，不能後退……況且川人的確苦賊久矣，如今人心在明，天時在明，秦嶺地利在明，豈有不勝之禮？」

想到這裏，他趕忙轉身對還在胡亂唱歌的老百姓用力揮手：「不要唱了，不要唱了，跟著我喊：大明皇帝萬歲，萬萬歲……」

和吳三桂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做文士打扮的男子，名叫劉茂遐，字玄初，是四川重慶府人，中過秀才，在張獻忠入川的時候投靠過劉文秀。因為是川人，在大西、大順的陣營中都不得用，所以就在六年前以四川義民的身份投到了吳三桂門下。

吳三桂點點頭，一指正在喊萬歲的川人，問：「那些人該怎麼辦？」

吳三桂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著官道兩邊山坡上擁擠著的烏泱泱一大片的「白蓮教和_圖_書徒」，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是盼王師？不是盼白蓮教？」吳三桂沉著臉，「本官怎麼聽說白蓮教在大劍山舉兵，從者如雲？」

吳三桂這時忽然想起《迎明王》的歌謠是吳梅村創作的，所以拿來唱的不一定是白蓮教徒，於是就吩咐劉茂遐道：「初玄，你還是去問問他們……一定要問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

尚可喜點點頭：「行啊，這可是大功勞啊！賢侄，這次的先鋒，是不是該讓給我這個當叔父的？」

「小的王有文。」

「會的，會的……小人讀過書，考過秀才，會說官話的。」王有文當然會說官話了，要不然他怎麼當府兵學堂的老師？跟人家說四川話誰聽得懂？

劉茂遐道：「可以收他們在軍中效命，輸送糧草，挖壕攻城，都用得著他們。」

「怕死啊！」王有文答道，「流寇府兵號稱百萬戶，分鎮地方，上至白髮老者，下至婦人少年，人人都習武能戰。川人即便深恨流寇，也不敢大舉。也只有白蓮教妖人悍不畏死，敢和他們拼一下……但也就是拼一下，絕不可能鬧出太大的聲勢。因為劍閣關以南已經是四川繁和圖書華之地，安置了許多府兵戶，流寇的偽朝廷隨時可以動員出大批府兵參戰，白蓮教妖人根本不是對手。」

「對頭，鬧不大的。」

做官啊！

他到底是當過府兵學堂老師的，太了解那幫「府二代」了，從小就練打架，無論男女，都有一戰之力。

吳三桂皺起眉頭，「照你這麼說，大劍山之亂鬧不大？」

「大明萬勝！萬勝！萬勝……」

孔廷訓笑著：「叔父，侄兒覺得還能沿著嘉陵江再追一把！也許大劍山那邊的白蓮教鬧得真的夠大，把流寇的後方攪和得一團糟。咱們如果能趁機再向南沖沖，看看能不能一鼓作氣衝到略陽……把祁山道的後路給他抄了！」

尚可喜和孔廷訓二人都披掛整齊，在親兵護衛隊簇擁下登上了馬嶺關的城頭，親眼看著兩人的部下沿著嘉陵江追擊逃跑的大順軍。

「對頭，對頭，都是迎王師的大明忠民！」

劉茂遐瞅了眼這個又黑又瘦，一看就是經常下田幹活的老農民的傢伙，皺眉問：「你真是秀才？那個府的？」

……

吳三桂道：「本帥命你為民伕總管，收攬鳳縣民伕，隨軍南征……若有功勞，本帥和-圖-書可以保你做官！」

「賢侄，看來流寇真是不行了！」尚可喜笑著，「馬嶺關都到了手……接下去入川也許還有的打，但是漢中沒跑了！」

「為何不可能？」吳三桂問。

聽劉茂遐這麼一說，王老頭也覺得自己唱錯歌了。大明皇帝的確不會給貧苦百姓分田地的，不給你們加征加派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分田地？

王有文頓時覺得自己人生又有了希望，可以有機會做官啦！

「屬下沒有搞錯，他們在唱《迎明王》啊，還什麼明王來了分田地的……一準是白蓮教徒！」

「那本官問你，你們這些都是什麼人？」

吳三桂又問：「他們都是來迎大明王師的？」

劉茂遐給這問題氣樂了，看著王老頭道：「你個老頭兒糊塗，連明王和大明天子咋都分不清呢？鬧了幾百年的明王降世你不曉得？而且還明王來了分田地……大明天子來了會給你們小老百姓分田？那有那麼好的事情？」

真的是搞錯了？劉茂遐還是有點吃不準，於是又問：「你既然不是白蓮教妖人，那為啥子唱《迎明王》呢？」

「大都是從四川各處強征來的民伕。」王有文回答道，「也有一hｅtｕbook•ｃｏm.coｍ些是鳳縣的百姓。」

「都忠大明？」吳三桂將信將疑，「不忠流寇了？」

劉茂遐拱了拱手，就翻身下馬，然後快步向前走去，到了帶頭的王有文跟前，張口就問：「老頭兒，你老實講，你是混白蓮教的么？」

「我是成都府華陽縣的！」王有文一說起華陽縣，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原本好好在城裡住著，結果遇上了殺千刀的李闖賊，一家老小都趕了出去種田，秀才也不給考了，大把年紀還要服格老子的徭役，給軍前運糧，川人苦啊……天天盼著王師來救，終於給盼來了……我怎麼會是白蓮教妖人呢？」

馬嶺關此時，已經被尚可喜、孔廷訓指揮的軍隊給佔領了。

「這《迎明王》不是迎大明的王師么？」

吳三桂感到有點不對，看了眼劉茂遐，「初玄，你怎麼看？」

王有文聽了這問題嚇一跳，怎麼就混白蓮教了？他好好的大順良民，不，是大明良民，怎麼就成白蓮教妖人了？

「好！」吳三桂揚起馬鞭，指著王有文，「你叫什麼名字？」

「大帥聽到的消息怕是有誤，」王有文道，「白蓮教妖人的確在大劍山謀反，但從者如雲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