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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作者:Lov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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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落平陽 第四十九章 取捨

第一卷 落平陽

第四十九章 取捨

「侍疾?」明鸞睜大了眼,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大伯娘之前病得這麼重,也不見你們來,如今她都快好了,還需要人侍疾嗎?」
明鸞看著他們,忽然笑了笑:「是嗎?」轉身便走了。
杜氏頓時淚如雨下,與丈夫抱頭大哭,哭得吳克明和其他差役都聽見聲音了,紛紛探頭來看:「吵什麼?嚎喪呢?!再哭,爺就叫你再嘗嘗鞭子的滋味!」
沈儒平目送她離開,才暗暗鬆了口氣,回頭忍不住責怪妻子:「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就這樣隨口嚷嚷,萬一叫人聽了去,走漏了風聲,可怎麼好?!」
沈儒平拽住妻子,正要說話,猛一看見明鸞站在不遠處,連忙鬆開手,裝作無事的模樣端起長輩的架子淡淡地道:「這不是章家的三丫頭么?你在這裏做什麼?」
陳氏猛地回頭盯住她,眼圈剎時紅了,一句話也沒說就扭頭離去。
陳氏看著沈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心下狐疑:「大嫂子,你怎麼了?」忽然想起沈儒平夫妻搬過來的事,似乎明白了幾分,面露幾分尷尬之色:「大嫂,我知道你是擔心沈家大爺一家,可是……這事兒都已經定了,你終究是要走的,多接濟他們些東西也就是了。」
明鸞聽到這裏,臉上已經掩不住喜色,湊到周合身邊問:「周爺爺,咱們真的要走了?什麼時候出發?」
屋中眾人都愣住了,章寂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明鸞卻眼中一亮,笑嘻嘻地對陳氏道:「大伯娘也是手足情深嘛,咱們怎麼好逼著她離開親人呢?而且她的病確實還沒好,咱們就答應了她吧?」
陳氏愕然:「安哥兒?大嫂子是說……」她微微皺起了眉頭,「我聽說過安哥兒的事,他這病情起伏也有些日子了,壓根兒就沒真正好起來過,這要等到哪一天呀?」沒個期限可不成,周合為了此事,已經花了不少銀子,她本就為此羞愧不安,怎好再強人所難?周合與陳宏不同,陳宏是她兄長,是自家人,可周合卻只是替母親打理陪嫁產業的掌柜,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
明鸞卻瞥了章敞一眼:「我知道祖父是個明白人,只是有些人不明白。」
「他們在屋裡呢。」明鸞含糊應付了一句,便用疑惑的目光盯住對方,「你們這是要走了嗎?」
瘦了一大圈的宮氏陰陽怪氣地冷笑道:「侍什麼疾呀?是聽說這裡有人照應,過來享福的吧?他們家那個短命hetubook.com•com小子也真夠命硬的,把親戚都害死了,他居然還喘氣兒呢!」
本來飯後章寂正跟兒子媳婦們在屋裡說話,談起明日要離開的事,謝姨娘見陳氏不在,明鸞也回了房,便趕來向章寂、章敞「告狀」,說的就是周合勸陳氏與章敞和離的事。她還添油加醋,聲稱陳氏有心私逃,只要她一走,周合就會丟下章家人不管了,而陳氏明知如此,還為了自己置章家人于不顧,云云。
杜氏心如刀割,連連搖頭:「不行,我受不了,若他是壽終正寢,便也罷了,但若要我們自己下手,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說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怨起了沈氏,「大姐怎會有這樣的念頭?那好歹是她親侄兒!是我們沈家唯一的子嗣!」
陳氏聽了也覺得難過:「大嫂子,我如何不明白你的心?只是……我們兩家本就不是一同押解的犯人,不過是恰好同路罷了。你就算再放不下他們,也無法違逆官府的意思啊!彭澤縣衙已經出具好文書了,官差們也正式下了令,你要我們如何說服他們,繼續滯留此地呢?」
她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冷冷地睨著謝姨娘道:「你睜眼說什麼瞎話呢?!那事兒我母親早就拒絕了,倒是你,聽說了這件事,巴巴兒地找上母親,求她帶著你走,還說父親如今已經不寵愛你了,騏哥兒又死了,你沒了指望,不想再受流放的苦楚,只要母親把你帶走,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願意呢!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人有私逃的念頭,我母親沒答應,你還倒打一耙,你當家裡人都是傻子嗎?!要是我母親真有心要走,周叔幹嘛還要花銀子打點,給我們準備船隻?你以為他是錢多了沒處使呀?!」
沈氏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迅速看了門外一眼。今日兄弟與弟媳都搬了過來,可惜後院沒有空房間了,他們就住到了前院,她憐惜他們一路辛苦,讓他們陪著自己吃過飯,便打發人回去歇息了,這會子沒法把話傳到他們那裡去,這可怎麼辦?如果章家明天就走,那她的計劃該怎麼辦?沒有她在,還能辦什麼事?!
陳氏連忙應了,待晚上吃過飯,便去找了沈氏,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看著沈氏臉上的驚愕與慌亂,她心中有些意外,忙笑著安撫道:「大嫂子別擔心,船已經備好了,比先前那艘寬敞。我知道你身子還沒好和圖書,但到了船上再休養,也是一樣的。」
「怎麼不用?」杜氏插嘴道,「我們姑奶奶先前病得厲害,身子都虛了,若是不能好生休養,怕是要落下病根兒的,這時候正需要人侍疾!」
沈儒平老臉微紅,清了清嗓子,乾笑道:「怎麼不見你祖父、伯父他們呢?」
沈儒平與杜氏聞言齊齊皺起了眉頭,只覺得這章家的女兒甚是無禮,無奈如今他們還有地方要仰仗章家,這點委屈也只好受了。前者勉強笑道:「我們不走,正打算要留下來給大姐侍疾呢。你放心,我們不會多佔你們的地方,只需一間屋子起居便可。」
謝姨娘連忙添了把火:「這事兒三姑娘也知道的,她還幫三奶奶瞞著,還要三奶奶帶著她一起逃,說只要成功逃了出去,寧可改姓陳,不做章家女呢!」
聽了明鸞的話,章寂與章放仍舊很淡定,但臉上卻隱隱有鬆了口氣的感覺,而章敞與宮氏卻齊齊紅了臉。明鸞的話就象是在打他們的臉,他們方才還真被謝姨娘的話哄著了,成了傻子。
沈氏怔怔地看著陳氏,半晌才垂下了眼帘,面上掩不住的失望,淡淡地說:「我還是病人呢,如何能輕易挪動?哪怕不是為了沈家人,我也是走不得的,不然,怕是半路上就把這條命給丟了。」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三弟妹,我也明白你的難處。罷了,若果真如此,我也只能……只能……與沈家共患難了!」
就在陳氏大受打擊之際,正屋裡也有一場好戲上演。
沈氏一時心急,咳了半晌,方才喘著氣道:「這事兒也不難辦,如今已是九月中了,只要再拖延些時日,進了十月,便算是入了冬,依律例,流放犯人可就地收監,停止押解,待來年開春方才繼續遞解,屆時我們正好在彭澤休養生息。不過是半個月光景,隨便尋個理由就能辦到了,好弟妹,求你幫幫忙吧!」
章敞陳氏聞言更加愕然,章放與宮氏也有些愣愣的,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章寂:「鸞丫頭說得不錯,既然老大媳婦執意如此,那就由得她去吧!」
沈氏猛地握住了陳氏的雙手,眼中隱含淚水:「三弟妹,你是知道我的,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娘家人,我承認自己確實有私心,但若叫我獨自享福,坐視親人受苦,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陳氏臉色大變,彷彿從來沒認識過沈氏似的,怔怔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hetubook.com.com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大嫂子興許是病得糊塗了,怎麼說起胡話來?你趕緊歇下吧,明兒早上我再來看你。」說罷匆匆轉身要走。
章家人這兩天就要動身南下了,他們留下來侍哪門子的疾?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呢!明鸞忽然想到,章家要再度上路的消息暫時還沒讓沈氏知道,興許她以為還能在彭澤待一段時間,所以趁機讓娘家人過來鬆口氣?哼,美得她!等她知道章家人馬上就要走了,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章寂與章放都沒有吭聲,宮氏有些驚慌,章敞更加驚慌,驚慌之餘還有些悵然若失,悵然若失之餘又有些惱怒:「那賤人安敢如此?哪怕是沒了品行,好歹也要念著自家骨肉!難不成她連鸞丫頭都不要了?!」
周合笑道:「明日午後就走,船已經雇好了,是從我相熟的一家船行那裡撥過來的,一應船工都信得過,本事也好,包管讓你坐得安安穩穩的,還有兩個船婆幫著做粗活,鸞姐兒只管在船上安心休養。」
章寂輕描淡寫地道:「急什麼?等他們找上門說話時再提不遲,省得他們一時急了,鬧騰起來,叫那吳克明知道了,還不知要怎麼在背後使絆子呢!」
沈氏鬆開了握住陳氏的手,面上神色變幻。魚與熊掌,必須要有所取捨,為了日後,她只有……
章敞正要責怪女兒失禮,一聽便把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什麼?侍疾?可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啊!」
因此猶豫再三之後,陳氏還是硬下心腸勸沈氏:「大嫂子,這事兒真的辦不到,公文都已經下來了,哪有這麼容易改?況且這時間也太緊。要不……我請周叔幫忙,跟縣丞說說,讓沈家人在牢里住得好些?我那裡還有些成藥,有兩瓶子人蔘養榮丸,都是新配的,正適合給安哥兒用,大嫂子就拿去吧?」
沈儒平夫妻近日已經嘗過那滋味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連忙止住了哭聲。夫妻倆對望一眼,心裏都有了決斷。杜氏壓低聲音道:「我下不了手,相公也不能做,若是安哥兒沒福,我也就認了……」沈儒平小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橫豎我們還要在這裏住些時日,這事兒倒也不急,只是有些需要預備的……該預備起來了。」杜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鄭重點了點頭。
「此事說來也不難!」沈氏有些激動地道,「只要弟妹請周掌柜出面,多拖延些日子,不必太和_圖_書久,只要……」她低頭迅速盤算一番,「只要等安哥兒的病情稍有好轉,便能一塊兒上路……」
陳氏心下愧疚:「大嫂子,對不住,我也擔心你的身子,可我們到底只是犯人家眷,不是犯人,從來只有聽說犯人染病可以就地醫治,卻從來沒有為了犯人家眷中途滯留數月的先例。不過你放心,我們就在門外的江邊上船,船很大,還有船婆幫著做活,你不會吃苦的。」
沈氏在她身後幽幽地嘆道:「三弟妹,我是認真的。」
且不說沈儒平夫妻要預備些什麼,明鸞進了正屋,見章寂等人正與周合說話,便走過去直奔主題:「沈家大爺夫妻探過病了,我方才在院子里遇見他們,聽他們說要留下來為大伯娘侍疾呢!」
沈氏神色有些淡淡的:「對不住,我只怕不能與你們一道享福了,我實在無法坐視親人受苦,只能請你代我向父親請罪。不過你們放心,即便將來到了大爺面前,我也會坦承這是我自己的意思,絕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陳氏再次面露難色,周合好不容易才收買了縣丞與押差們,使得章家得以明日起程,又一路坐船走水路,少受許多苦楚,若是一下滯留到明年開春,新縣令必然已上任了,還不知會有什麼變數呢,況且滯留的時日越長,花費的銀錢就越多。為了她這個不孝的女兒,陳家已經付出了許多,怎麼好給他們再添麻煩?
這時候明鸞正好想起一件事,要找章寂說話,走到門外聽了個全,忍不住冷笑。火都燒到她頭上了,要她忍氣吞聲,那是做夢!
陳氏沒有發覺屋中異狀,還有些發怔:「大嫂子……說她還病著,又放不下沈家,要與沈家一道留下,不跟我們上路……」
陳氏怔住了:「大嫂子,你……」
周合笑而不語,章寂輕咳一聲,轉向陳氏:「老三媳婦,晚上等沈家人走了,你再把這件事告訴老大媳婦吧,讓她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別事到臨頭手忙腳亂。還有,她在病中穿過的衣裳,前些日子也沒人替她更換,讓她儘早換下來,交給人燒了,省得不乾不淨地,再過了病氣給別人。」
明鸞睨著他,答道:「不做什麼,我們家現在正住這兒呢,隨便走走。」
沈儒平嘆了口氣,含淚道:「你當我就真忍心么?可你心裏也清楚,如今的安哥兒……便是活著,也不中用了!更別說他這一路早已受盡折磨,用不著請大夫,你我就https://m.hetubook.com.com能看得出來,不過是捱日子罷了。從池州到這裏,還是我一路背著他過來的,你我夫妻素來珍愛此子,眼看著他受這樣的罪,又怎麼忍心?倒不如……象大姐所說,不要再尋醫問葯了,就饒了他吧,讓他安安心心地去……也好早日投胎到好人家裡享福……」他說到動情處,再也忍不住了,掉下兩行淚來。
章放皺著眉瞪了妻子一眼,擔心地看了看周合,見後者毫無異狀地低頭喝茶,倒鬆了口氣,便對父親說:「看來沈家是誤會了,以為我們還要在這裏休養到所有人都好起來呢,只是這行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還是去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回縣衙大牢去吧。侍疾什麼的,我們就心領了。」
明鸞心頭大石落地,笑嘻嘻地說:「阿彌陀佛,縣丞老爺總算點頭了,外頭那幾位官差也都打點好了吧?這麼舒服的差事要上哪兒找呀?只是不知周爺爺費了多少功夫?」
章放明白了,笑道:「父親說得是,兒子就照您說的辦。」
明鸞正樂呵著,忽然站住腳,想起方才沈儒平夫妻二人那奇怪的對話……沈家該不會又出什麼夭蛾子吧?不行,不能讓他們得逞!她立刻轉過雙腿行走的方向,朝正屋走去。
章寂微笑著對明鸞道:「三丫頭,你放心,祖父雖老了,人還沒糊塗。」
「但大姐的話也有她的道理。」沈儒平哽咽道,「仍舊帶著安哥兒上路,不但拖累了全家人,還讓兩個孩子多受罪。安哥兒如今已無法再為沈家出力了,我們該多為日後著想。沒了這個兒子,我們還有容兒,還可以再生,但若沒了……那個機會,我們家就永無翻身之日了!若是要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那即便是安哥兒能長命百歲,又有什麼用呢?多活一日,就是多受一天罪,哪怕是死了,也無人替他上炷香。」
章敞臉更紅了,想要罵女兒兩句,當著眾人的面又拉不下臉,一轉頭看見陳氏進來,臉色蒼白,不知是怎麼回事,連忙迎了上去:「娘子,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身上有什麼不好?」路過謝姨娘身邊時,還嫌惡地瞥了她一眼,謝姨娘全身冰涼,已經癱倒在地上。
杜氏心裏正委屈呢:「我也是一時激動,才沒忍住的。相公,大姐的話真的不能聽!安哥兒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你我夫妻費了多少心血?難道……就這樣放棄了么?!他是我們夫妻從小視若珍寶的獨生子,是我的命根兒,你怎麼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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