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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作者:Lov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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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清平樂 第五十三章 跳坑(上)

第二卷 清平樂

第五十三章 跳坑(上)

朱文至身上一顫,全身彷彿放下了千鈞重擔,一把抱住弟弟哭道:「好兄弟,我還是你的哥哥,你已經很久沒這麼叫我了,你不怨了我是么?你還願意做我的兄弟,是么?」
章放原跟朱翰之有過私下接觸,對這個不幸的少年本就有幾分憐惜,又覺得他一直表現坦蕩,除了對沈家有怨恨外,事情輕重都分得很清楚,對太孫也沒有遷怒之意,更添了幾分喜愛,此時聽到沈儒平接連惡言中傷於他,便再也忍不住了:「依你所言,廣安王千里迢迢來此,是為了害太孫的;呂先生奉燕王殿下之命前來,也是為了幫著廣安王害太孫的;我們不說廣安王的壞話,便是有意為他瞞著太孫,更是要害太孫的——敢情我們所有人都是要害太孫殿下的,只有你是忠臣?!」
「這個倒不難……」明鸞興奮起來,正要給他出主意,卻望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正盯著自己,忽然覺得不對頭了,「這種事你自己應該有想過怎麼應對吧?怎麼還要問我?」
呂仲昆聽了這話,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了原狀。
朱翰之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否則這三年多的時間,我都不肯讓他打出我的名號,沒點說得過去的理由是應付不了他的。」
朱翰之忽然站起身來,朱文至的身體抖了一下,仍然不敢抬頭去看他。前者面無表情,什麼話也沒說,便抬腿往外走。章放頓時站起身沖沈儒平道:「你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了!」
明鸞在角落裡聽到這句話,心中暗暗叫好。這眼藥上得有水平啊!相比之下,自己先前在沈氏小屋前那番做作就顯得粗糙了!
朱翰之哽咽道:「可我已經無法把你的母親當成是自己的母親了……也無法將沈家當成是舅家,你不在意么?」
明鸞咬了咬牙,不停地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身份高貴,而且已經有靠山了,跟虎落平陽前途未明時期的太孫不能相比,便深呼吸一口氣,儘可能冷靜地道:「太子妃害你生母的事,呂先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想你應該有跟燕王提過吧?」
朱翰之吸了吸鼻子:「若不是聽到太子妃的親弟弟這麼說,我也許永遠都只是懷疑,不敢把那當成是真相!可惜……我已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明鸞眨眨眼:「可這件事……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只不過沒在太孫面前提起罷了,還故意讓他和胡四海以為您不知情……上回我在小屋外可聽得清清楚楚呢!」
明鸞恍然大悟,又覺得自和*圖*書己方才犯傻了。這人根本就是在演戲呢,她怎麼就相信他在難過了呢?還小心翼翼地說話,真是蠢死了!對著位古代的奧斯卡影帝,她就不該相信他的假象!
朱翰之沒有吭聲。
明鸞大感不平:「哪裡歪了?我的針線已經很可以見人了好不好?!」
什麼叫小聰明!
朱文至也忍不住落淚了:「母親都是為了我……是我對不起你……」
朱翰之翹翹嘴角,又拿帕子在臉上用力擦了幾把,重新轉過頭來時,雙眼與鼻頭都帶了些紅腫,加上額上、髮際水跡未乾,彷彿是剛剛哭過的模樣。
在章放與沈儒平在屋中爭吵之際,明鸞悄悄溜出屋子,尋到了朱翰之。
朱翰之微微一笑,無比誠摯地對兄長道:「哥哥,沈家人這般污衊我,我心裏實在不願與他們親近,但是,他們畢竟是哥哥的舅家,心裏總是盼著哥哥好的。哥哥別為了我,便疏遠了他們。我們兄弟本就沒幾個親人,能夠擁有真心為你著想的長輩,實在不容易。」
朱文至果然用一種隱約帶怨恨的目光望向沈儒平:「是我……對不起你……」他心裏怎能不怨呢?要不是沈儒平說破,他們兄弟之間還能沒有半分嫌隙地繼續相親相愛,甚至於自己不幸慘死的母親,在人們的記憶中也仍舊是賢良慈愛的,可惜這一切都讓他的親舅舅破壞了!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朱文至心下劇痛:「不要再說了!你為了見我一面,不惜千山萬水尋來,吃了多少苦頭,也不肯說出口,若我還要疑你,我還是人么?!我們是至親手足,父親與母親都已沒了,張宮人也沒了,你我便是彼此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人生在世,若連至親之人都信不過了,即便得了天大的富貴,又有什麼意思?!」
呂仲昆抿了抿唇:「自然是要選擇信得過的商家同行,我們幾個人,一看就不象是海商,哪裡能瞞得住人?自然只能以隨員身份前往。沈大爺,燕王殿下早就派人從海路南下,只等我們接到人,回到廣州港上了船,就一切好辦了。你不必操心!燕王殿下若不是真心要迎太孫回去,也不必勞師動眾地派我等前來!」
朱翰之沒好氣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要洗,明白么?!」
他沒有走遠,就站在章家門口的竹門邊上,倚著門柱靜站,看不出有什麼表情。明鸞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從左後方探頭悄悄打量幾眼,他猛地轉頭望過來,對她四眼對了個正著。和圖書她咧開嘴乾笑兩聲,他又轉回頭去。
沈儒平支支吾吾地道:「這如何一樣?他不過是宮人所出……」
朱翰之面無表情,別人都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思。朱文至對那件事早有所感,只是被朱翰之誤導了,以為弟弟不知實情,所以此刻正臉色蒼白,握住椅子扶手的指關節又泛了白,他緊緊盯著前方的地面,不敢轉頭去看弟弟的表情,生怕這一看,便把好不容易得回的弟弟給丟了。
明鸞心中雖然想不明白太子妃害了朱翰之生母,為什麼會成為朱翰之不肯出面助燕王反抗建文帝的理由,但也不想節外生枝,便沒再往下問,直接道:「既然呂先生知道,太孫又以為你不知道,接下來說話的分寸就要掌握好,別讓他們兩邊都生出疑心來。要不你可以說……呃,原本只是猜想或者懷疑,但想到太子妃一向的為人,應該不至於這樣,但如今聽到太子妃親弟弟的話,才知道原來是真的,心裏實在很受打擊啥啥的……你覺得怎麼樣?」
沈儒平冷笑:「我是太孫殿下的親舅舅,自然事事都是為了他著想。太孫殿下性情仁厚,不懂得提防別人的暗算,我自然要提醒他的。有些人面上裝成好人,實際上心裏藏奸,等待著時機要從人背後捅刀子。這種事你們未必就不知情,卻還幫著奸人瞞太孫殿下,分明是意圖不軌呢!」
明鸞不明白,糊裡糊塗地打了盆清水過來,朱翰之就著她手中的盆低頭舀水洗了把臉,因身上沒有帕子,便拿起袖子一角去拭水。明鸞連忙放下水盆,去父母屋中拿了塊最近新給章敞做好還沒用過的布帕出來遞給他,他看了她一眼,接過來擦了擦臉,看著上頭的針腳低聲問:「瞧這針線,縫得歪歪扭扭的,莫非是你做的?」
朱翰之轉回頭去:「章三姑娘,非禮勿聽,你沒學過么?」
但明鸞聽了卻有些不高興:「你要是覺得不好,那就自個兒想一個去!反正現在沈家人是決心跟你撕破臉了,太孫已經有厭他們的意思,該怎麼操作,才對你更有利,你心裏是清楚的。別浪費了這個好機會!」她握了握拳,「要讓太孫覺得你是個好弟弟,那邊卻是壞舅舅,壞舅母,這麼一來,以後就算太孫做了皇帝,把沈家人都接回去好吃好喝地供起來,他們也討不了好!」
沈儒平忙叫道:「太孫殿下,您在說什麼呢?!」
朱翰之轉身又走回正屋方向,明鸞雖在暗暗唾棄自己,但還是跟了回去。
太子妃沈氏在東宮危難之時,www.hetubook.com.com先處死了朱翰之的生母張宮人,又瞞下這個消息,哄騙朱翰之做自己兒子的替身赴死。這件事對在場的人來說並不是秘密。只是朱翰之不提,又表現得與太孫朱文至兄弟情深,別人自然不會沒趣地多嘴,沒想到沈儒平會在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破,場面便一時僵住了。
呂仲昆早就聽說過此事風聲,但朱翰之在燕王面前是一個說法,在太孫面前又是另一個說法,他只當前者是不願因此事壞了兄弟情誼,便也悶聲不吭,端茶輕啜,眼角瞥了沈儒平幾眼,心裏有些鄙夷。
明鸞撇撇嘴,望天道:「我又不是有意的,我本不知道你當時在那小屋裡,也不知道你在跟太孫說話,我本是尋胡四海去的。」語氣比先前差了幾分。
正屋中,呂仲昆正強壓著怒力給沈儒平做說明:「……早就安排好了,假裝成富商,坐船由海路北上,只要找信得過的船家,再裝夠食水,一路上只選擇幾個偏僻的港口停靠補給,儘可能少上岸,少與人來往,便可以避開朝廷耳目前往海津。那裡有燕王新建的大沽港,是完全由北平掌控的港口。只要到了那裡,殿下就安全了!沈大爺還有什麼想知道么?!」
不等他說話,朱翰之便搶先一步繼續對朱文至道:「可是……哥哥,你還是我的哥哥,對不對?不管太子妃對我生母做了什麼,對我做了什麼,你……仍舊是那個自小對我處處照應,待我如同胞手足的好哥哥,對不對?」
沈儒平見他無論如何也不肯鬆口,哪裡肯死心?還要再說什麼,太孫朱文至卻發現朱翰之回來了,就站在門口,驚喜地站起身,打斷了前者的話:「弟弟,你……」發現對方雙眼通紅,心下不由得悶痛。
「傻丫頭,當然是洗臉了。」
沈儒平見他眉宇間隱有怒意,心下也頗覺不安,只是他認為太孫是重中之重,只要把太孫安撫好了,區區一個燕王屬下的幕僚又算得了什麼?便清了清嗓子,道:「你們一向在北方經營,哪裡知道什麼可靠的船家?一路上又停靠哪些港口?只怕你還沒我清楚呢!我好歹也是在東莞住過幾年的,對海商們常去的港口最是熟悉,也知道他們的行規、行話,要喬裝成商人,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貿然行事,萬一叫人發現了破綻,豈不等於自投羅網么?!」
朱翰之睨她一眼,懶得多說,又再次抬手擦臉:「去打一盆乾淨的水來。」
朱翰之繼續哽咽道:「你不會疑心我要m.hetubook•com.com害你吧?若你當真有一絲疑心,我就離你遠遠的,不與你相見,也不與你說話,你就不必處處疑我了。哥哥,我們原是至親手足,我實在不願看到你對我露出懷疑的表情……」
這主意正中朱翰之心意,他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果然是有些小聰明。」嘴角微微翹起,心下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朱翰之彷彿沒看見其他人,只是緩緩走向他,眼中漸漸盈聚了淚水:「兄長,其實……那一日張宮人的死,我心中早就有所懷疑,只是想到太子妃一向慈愛,心裏實在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呂仲昆放下了茶碗,板起臉端坐。
「即便是宮人所出……」朱文至沉下臉,瞥了他一眼,「也是天皇貴胄,金枝玉葉,我朱家子孫,幾時輪到沈家人來嚼舌頭?!」
杜氏見狀,悄悄地溜出了屋子,往小屋方向奔去。
朱翰之抬起手擦了把臉,從背後看來就象是在哭泣一般,嘴裏說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語氣:「我是有應對之法,只不過你素來有些小聰明,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朱翰之眼中一閃,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朱翰之輕輕推開他,擦去臉上的淚水,微笑道:「好,哥哥,只要你一日還信我,還將我當成是兄弟,我便做你一日的好弟弟,絕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明鸞更糊塗了:「你臉上沒有髒東西啊。」
明鸞想了想,又道:「太孫殿下瞧著也很討厭沈家人說的話,只不過礙著他們是長輩,又有恩在先,所以不好翻臉而已。但您挖的坑已經奏效了,一會兒大可以在太孫面前裝好人,說什麼別為了兄弟之情就惱了親娘舅家之類的……反而襯托出沈老大的可惡。這樣太孫一定會更偏著你了!只要太孫疏遠厭棄了沈家,又信任親近你,日後的事情還不好辦嗎?」
朱文至臉色蒼白:「我只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罷了。若說舅舅是忠於皇爺爺,忠於父親,弟弟何嘗不是皇爺爺的親孫子,父親的親生骨肉?舅舅待我如何?待弟弟又如何?」
明鸞不解:「做什麼?」
沈儒平有些急了:「太孫殿下……」朱文至扭頭瞥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往下說了,只是心裏著急無比。
朱文至猛地搖頭:「這都是小節,不要緊的,不要緊……」
朱翰之望向另一邊的天空:「是啊,我當時確實沒跟兄長說實話,兄長也信了,可現在叫沈家人說破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朱翰之橫了她一眼:「你忽然給我說這話,真叫人摸不著頭腦。我親娘叫太子妃害了https://m•hetubook•com.com,你還叫我別難過?就算把沈家所有人都千刀萬剮,我親娘也回不來了!」
看到他的目光,沈儒平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有些訕訕的:「太……太孫殿下,您……」
在這一瞬,太孫朱文至一改平日的溫煦和善,露出了幾分厲色,把在場所有人都震住了。沈儒平被他的氣勢一逼,竟不由得後退了三步,臉色煞白。
朱文至激動地緊握住他的手:「好弟弟,我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放心吧!」
明鸞回頭看看屋裡的混亂情形,小心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您別難過,這都是沈家造的孽,您不是給他們挖了個坑嗎?他們也非常配合地跳下去了。您要是生氣,不妨想法子把這坑挖得更深些,讓他們跌得更慘,怎麼樣?」
「真心?」朱文至慘笑道,「真的是真心么?若燕王叔不是派人來接我回去,又或者……我的母親不是姓沈,他們還會盼著我好么?」
章放則氣極反笑:「真真是好舅舅呢,處處都為太孫著想——別笑掉人家大牙了!若燕王殿下與廣安王是有意對太孫不利的,只需對太孫的行蹤視若無睹,甚至是暗中派人行刺,豈不幹凈?呂先生與廣安王也無需千里迢迢前來接人了。人家一片好意,到了你嘴裏都成了藏奸,世上還有誰是好人?你嗎?可你連護得太孫平安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臉面在此大放厥詞?!少給我裝模作樣,你不就是巴望著想早早離了這裏,跟太孫北上去享福么……」
章家人早從朱翰之處知道了真相,倒不感到驚奇,只是覺得沈儒平居然會選擇在這種時候揭穿秘密,實在太不智了,看來燕王派人接太孫北上,卻沒打算帶上沈家人,這件事讓他們夫妻變得十分暴躁,以至失了理智。而明鸞則想起朱翰之分別在太孫與章家人面前的不同說辭,覺得萬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就有可能給太孫與呂仲昆分別留下他說謊的印象,那就大不妙了,連忙轉頭去看他如何應對。
沈儒平一窒,但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退縮了,便硬著頭皮道:「若你們是真心為了太孫好,便不該任由別人擺布他!至少太孫離開德慶北上見了燕王后,該如何行事,當有人幫他出主意才是。如今你們事事都聽從別人安排,讓太孫孤身上路,該怎麼走,我們這些親人一無所知,到了地方后要怎麼辦,我們還是一無所知。這樣對太孫有什麼好處?只怕被人糊弄了,也不能警醒呢!事關重大,你們卻絲毫沒把太孫的前程放在心上,不替太孫事事想在頭裡,難道還有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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