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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鸞

作者:Lov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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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平地雷 第十一章 更張(下)

第三卷 平地雷

第十一章 更張(下)

「你!」沈儒平氣得直發抖,「好,你有種!但我提醒你,別以為太孫死了,你能出頭了,就可以對我們家無禮。即便日後你成了九五之君,我們也是你嫡母的娘家人,你還要尊稱我一聲舅舅!若是膽敢對我們有半分怠慢,天下人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你要是想在史書上留下個暴虐不孝的惡名,就只管耍威風吧!」
沈儒平挑挑眉:「難道今日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在?」接著又擺擺手:「都是親戚,有什麼要緊?我進去瞧瞧大姐就走,難得來一趟,總不能叫我白跑吧?況且大白天的,大姐睡什麼覺?」說罷真闖進來了。
朱翰之冷笑一聲,仍舊睨著他:「我就是得意了,那又怎麼著?你有骨氣就別來討好我啊!這般委屈是為了什麼?想必是覺得兄長沒了,無人替你們撐腰,知道我有可能得勢,便過來巴結了吧?要巴結就得巴結好了,別既要巴結討好人,又想人家敬著你捧著你,世上沒有這麼好的事,做了婊子就別想立牌坊了!」
沈儒平有些不耐煩,正打算駁回去,忽然想到如今自己正有求于章家,連忙換上了笑臉:「是我唐突了,那是我親姐姐,我怎會不關心她的病情呢?」小心將門掩上,一邊沖陳氏賠笑,一邊往外走,忽然見到堂屋大門緊閉,又道:「老爺子在家么?我許久沒給他老人家請安了,今日正好看望看望。」說著就直要往堂屋裡來。陳氏措手不及,慌忙要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朱翰之忙道:「詳情還未知,這隻是我的推測。兄長並不在船上,而李家又一向在京中長袖善舞,朝廷無故不會對他家下手。從種種傳言來看,李家這船又沉得不合常理,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若當真是那金山衛的守將蓄意令李家船隊沉沒,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李家暗助燕王叔之事叫建文帝或馮家人知道了!沉了李家的船,既是為了斷燕王叔的軍費,也是警告之意。畢竟李家姻親故舊者眾,若要明白論罪,牽連太廣了,吃力不討好。但李家人又不傻,這等大事,怎會輕易讓人知曉?哪怕是李家內部,也不是人人知道這件事的,知道的都是嫡系中絕對可信又能管事的人。事情既然走露了風聲,那就肯定是其中一人泄露了機密,只是不知道這人是誰,又知道多少。」
沈儒平推開小屋的門探頭進去瞧了瞧,果然看見沈氏在床上睡得正熟,他甚至叫喚了兩聲,也不見她醒轉,正要進門去叫,便聽得陳氏在身後略帶薄怒地道:「大嫂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長年卧病,精神本就不佳,昨兒沒睡好,早起就頭暈得不行。如今好不容易睡熟了,你卻非要把她叫醒,你這樣還是她同胞親兄弟么?!怎麼就不知道體恤病人?!」
明鸞張嘴還要再駁,卻被朱翰之攔下:「行了,他早已瘋魔了,你與他講理又有什麼用?且由得他去吧。」她雖有些不服氣,但想起太孫並不真是死人,這些話說得太多了也不好,便閉了嘴。
沈儒平正站在院門處與陳氏說話。陳氏自打朱翰之主僕進門,就搬了個小杌子到院里做針線,順便望風,見了沈儒平來問,便不緊不慢地繼續做著針線,聲量卻提高了幾分:「今兒不曾見沈家嫂子與你家大姑娘過來,你往別處尋她們去吧。」
朱翰之睨著他,只輕輕吐出一個字:「滾。」半點沒有通融的餘地。
沈儒平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卻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他這話含含糊糊的,但聽在章家人與沈儒平耳朵里,卻是兩個意思。在章家人看來,朱翰之既是在明言太孫未死,又在暗示沈昭容與太孫的婚約不受承認,燕王府會給太孫另外安排婚事;而在沈儒平聽來,這話卻是在明白告訴他,就算他告訴全天下的人,他女兒是太孫生前認定的未婚妻,沈家也休想憑著這機會搏得半點好處。若等到女兒六十歲的時候才能得一個貞節牌坊,那能管什麼用?到時候他連骨頭都化成灰了!
陳氏剪了個線頭,狀若漫不經心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她們若來了,我必然知道的。這種事我也沒必要瞞你。」
章寂嘆了口氣,微微點頭:「那就麻煩你了。其實也沒什麼好寫的,不過人老了,總是放不下兒孫們,想要問一問他們的近況罷了。」
章寂皺皺眉:「都少說兩句吧,太孫對沈家還是很看重的。」他吩咐孫女:「關上門,在台階下守著,別再讓任何人闖過來了。」
明鸞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朱翰之打開門,站在門檻里冷冷地看著沈儒平。沈儒平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裏,頓時露出了驚愕之色,接著又十分不自在地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於是他衝動了:「朱文考!別以為太孫死了,你就能得意。你如今也不過跟我們似的,是個見不得光的人,無權無勢,依附燕王府而生!你甚至比我們還不如!我們雖是流放犯,好歹還能光明正大地過活,而你?不但要改名換姓,象過街老鼠一樣躲著,藏著,將來朝廷把燕王給hetubook.com.com滅了,你就連性命都保不住!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可是……」章敞遲疑,章放趕緊給他使了個眼色:「三弟,沒事的,等太孫到了北平,燕王就會起事,到時候朝廷哪裡還有閑功夫管咱們?」
章寂與章敞齊齊愣住了。
朱翰之卻站在門前不動,他正擋在門中央,沈儒平又不能推開他,結果一隻腳探進門檻里,人卻進不來,姿勢十分可笑。他抬頭看看朱翰之,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總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訕笑著縮回了腳,又心生一計:「廣安王殿下,你看啊……雖說咱們從前有些誤會,但總歸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太孫出事了,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總該好生商量一番,才好做決斷。你看,是不是讓我……」
章敞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冷哼一聲:「瞧他那副嘴臉,當初對廣安王如何?如今以為太孫死了,就攀上來了,臉皮真厚!」
朱翰之恍然,笑道:「姨祖父想得明白,確實是這個理兒。」
一直沉默旁觀的章放清了清嗓子,沉聲對沈儒平道:「行了,你先前那般刻薄,還指望廣安王能敬著你不成?趕緊走吧,別自討沒趣。」
沈儒平立時面露怒容,但怒容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鐘,便換成了討好的笑:「這話是怎麼說的?好外甥,我怎麼說也是你舅舅,許久不見了,舅舅怪想你的……你好象清減了呀?可是吃得不好?回頭我叫你舅母做些好吃的,給你補一補……」
明鸞咬咬牙,就要閃身出去把人趕走,這時卻有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打開了門。她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居然是朱翰之。
章寂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他能供出我們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
章寂想了想,道:「事情到了這一步,你是該早些離開了。不管路上有多少風險,你都不能再留在這裏。李家既然出了內鬼,建文帝就一定會知道李家在廣州的所作所為,萬一順藤摸瓜之下,查到你的行蹤,豈不糟糕?」
沈儒平頓時一窒,目光閃爍,支支吾吾地說:「太孫也承認了的,你們都聽見了,誰說我女兒不是他未婚妻子?你們敢撒謊說她不是么?!敢對著你們家祖宗說沒有這回事么?!」心中暗罵:容兒那死丫頭……
章家一有人出聲,沈儒平立時將氣撒到他身上來了:「章老二,你們也別得意,太孫雖然沒了,但我閨女還是他未婚妻子,身份還在,日後無論是誰坐了龍椅,都得敬她三分。」他伸手一指朱翰之:「別看他和-圖-書如今囂張的模樣,等他坐到那個位置上,就休想能像現在這般隨心所欲。我女兒是他長嫂,他就得敬著,但凡有半分怠慢……」
明鸞在堂屋裡看得暗恨不已,心想便宜老媽果真不是個望風的好手,技術不熟練啊,也不懂得撒謊。幹嘛要直說沈家母女沒來過?直接編上幾句把人忽悠走不就完了嗎?現在可好了,屋裡一堆人,萬一沈儒平看完沈氏直接闖過來可怎麼辦?讓他看見朱翰之主僕在這裏,事情就複雜了!
朱翰之笑笑:「二表叔,您不必擔心。沈家女兒早在當年宮中為兄長選妃時,就已經被淘汰掉了。祖父與父親生前都曾言,沈家女不可再嫁入皇家。兄長一向純孝,又怎會違背父祖之命呢?雖說兄長願意承認這樁婚事,但那也是為了報答沈家這幾年的庇護之恩罷了,只要沈家能得到回報,是否娶沈家女為妻並不重要。燕王叔對沈家早有安排了,兄長想必會滿意的。」
明鸞應了,看著屋門再度關上,回頭瞧瞧陳氏。陳氏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我去瞧你大伯娘醒了沒有。」
沈儒平撓了撓頭髮:「既如此,我進去瞧瞧我大姐再走。」抬腳就要進院子。
陳氏起身道:「對不住,今兒不大方便,你還是不要進來了。大嫂子方才吃過葯,已經睡下了,你進去反而會打攪她。」
朱翰之玩味地盯著沈儒平看,輕笑道:「奇怪了,這些話居然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他抬頭看了看天,「這青天白日的,我竟是做夢不成?」
屋裡頓時一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明鸞忙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瞧。
朱翰之頓了頓,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道:「我打算明日就啟程北上。姨祖父與兩位表叔若想給大表叔與四表叔寫信,不妨儘快寫好,我替你們捎過去?」
章寂重新提起正題:「方才殿下提到那李家沉船之事很可能是內鬼所為,不知詳情究竟如何?」
朱翰之深吸一口氣:「翰之今年十五歲了,差不多是到了說親的年紀,只是身份尷尬,容貌又受損,因此一直不敢多想。在德慶暫住期間,一直多得三表妹照應,翰之心裏感激,又生出仰慕之意,因此想問……想問問姨祖父與三表叔的意思,不知能否有幸……娶三表妹為妻?」
章寂有些意外,章敞問:「是什麼事?你儘管說。」
章寂聽得神色肅穆:「若果真如此,這人倒未必真是嫡系中人,至少不是個深知內情的。若是知情,又怎會不知道李家船隊南下,還hetubook.com.com有一個重責大任,就是把太孫接去北平呢?那人甚至有可能不知道船上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否則何需撒個風浪沉船的謊?直接找人扮作倭寇或海盜劫了船隊,還能將船上的財貨充盈內庫呢!如今看來,呂先生因為擔憂夏秋海上有風雨而改道,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且不提明鸞與陳氏如何商議分工,堂屋裡,章放試探地問朱翰之:「太孫既然很可能平安無事,殿下還對那沈儒平如此……呃……乾脆,就不擔心日後太孫知道了著惱么?而且方才聽殿下所言,似乎太孫與沈家的婚約……」
朱翰之臉上毫無畏懼之色,反而抱臂道:「說完了么?說完就趕緊滾吧。我沒功夫應酬你。」
明鸞嗤笑:「就算有婚約,那又能怎的?除了讓你女兒一輩子嫁不了人,還有什麼好處?如果是已經成了婚的,你還能跟人說你女兒是太孫的未亡人,這沒成婚的也有臉這麼說,你也太勢利了吧?這是打算拿女兒的一輩子去換取一個皇親國戚的虛名呢?!」
章放插嘴道:「別說查到廣安王了,光是查到呂先生頭上,就有可能讓太孫身份暴露。只盼著太孫能趕在朝廷發覺前抵達北平。」
章敞卻有另一件擔心的事:「要是李家那內鬼供出了我們……那可怎麼辦?!」
明鸞有些擔心地看了朱翰之一眼。雖然她覺得他這樣說話挺爽的,但太孫沒死,他這個態度,就不怕將來太孫知道了會不高興嗎?當然了,太孫還是重視自己的弟弟多於重視舅舅的,可是當太孫手裡有權勢的時候,未必不會為了給舅舅出氣,讓弟弟受一點小小的教訓。
朱翰之沖沈儒平笑笑,一點都瞧不出方才的冷漠:「你放心,令嬡與我兄長的婚約……雖說未能得到祖父、父親與族中長輩們的許可,只是口頭上的約定,但我兄長臨行前曾再三重申,絕不會變卦,那我自然會尊重他的意思。令嬡就是我兄長的未婚妻子,不過什麼未亡人的……我相信她是當不上了。雖說她當不上這未亡人,但若令嬡願意為我兄長一輩子守身,那等到她年滿六十歲的時候,我還是會向宗人府請求,賞她一個貞節牌坊的。你就請放心吧!」
明鸞拉住她道:「不用去了,她喝了那麼一大碗葯下去,至少也得睡到傍晚。您就繼續在院里做針線吧,我去門外守著,時時留意路上的情形。若有動靜,就立刻回報。」
「我們沈家本就是皇親國戚,怎會是虛名?!」
但朱翰之顯然沒有這個顧慮,他只是朝陳氏行了一禮:「辛苦嬸m.hetubook.com•com娘了,您不必理會這人,無論他說什麼,都當他發瘋就是。即便將來回去了,也不會有人因此怪罪章家的。」
他話還未說完,明鸞就不耐煩地插嘴道:「你女兒是他哪門子的長嫂?還未過門的,有什麼名分嗎?說是有婚約,婚書在哪裡?信物在哪裡?有誰作證?你自個兒閨女都不樂意守一輩子活寡,天天在人前哭個不停,你也好意思口口聲聲以太孫岳父自居?!」
沈儒平暗暗氣惱,跺腳道:「她們一大早就出了門,只說是過九市來,結果我把鎮上村裡都尋遍了,也不見她們的蹤影。若不是在這裏,還會去哪兒?!」
沈儒平失魂落魄地走了。
陳氏詫異地乾笑著,看了明鸞一眼。明鸞小聲對朱翰之說:「差不多就行了,萬事留一線……」朱翰之抿抿嘴,轉身回屋裡去了。
沈儒平訕訕地,瞥見屋裡坐著章家父子,連忙衝著他們說:「章老爺子,你們家請了廣安王過來,特地關了門說話,可是有什麼要事要商議?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啊?至少也得請了我大姐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廣安王的舅舅、姨母,他年紀小不懂事,遇到大事,總要有長輩幫著拿主意才行。」說著便要一腳踩進門檻里來。
難不成真如妻子女兒所言,另結一門好親事更為划算?但無論如何,死守與太孫的婚約是不行的,那隻會讓沈家得不償失。沈氏的謀划失敗,而沈家又與章家反目,接下來他該何去何從?
章家父子三人頓時鬆了口氣。若不是礙於太孫對沈家的情份,他們又何必處處投鼠忌器?如今知道了燕王的安排,倒是少了許多顧忌。
朱翰之笑應著,看了看緊閉的屋門一眼,又看了看章敞,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口道:「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姨祖父與三表叔的意思……」
朱翰之的態度十分冷淡:「我在不在這裏,與你什麼相干?趕緊給我滾吧!」
陳氏沒料到他居然會如此無禮,想要去攔,又不敢伸手,只得追在他後面:「小點兒聲,大嫂子昨兒夜裡沒睡好,早上好不容易才歇下,你可別把她又吵醒了!」
這話是說,就算太孫平安,日後登基為帝,沈家女也不會入宮為後妃了?
沈儒平臉色都變了。一向只有他看不起朱翰之的份,哪裡輪到朱翰之在他面前耍威風?若不是因為太孫沒了,他家想要擺脫流放罪人的身份,就得依靠燕王府與章家之力,他又怎會對著一向看不起的賤種卑躬屈膝?如今章家那麼多人在場,要是這時候他退下去了,以後還能在他們面前直起腰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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